又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那人正好行到两棵树的间隙,正是赵珩御。他不是离开津洲去做私盐买卖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与此同时,赵珩御似乎有所察觉,往她们这边看了一眼,而后转头对白戈说了几句,白戈也抬头往这个方向看过来。
白芷兰下意识撇开头,忽然看到阿姊脸色阴沉得难看,伸出手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角,低声问:“阿姊,你怎么了?”
白颂竹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什么。”默了会儿,便沉下声继续道:“芷兰,你喜欢谁都行,但是赵珩御不行。”
芷兰皱眉道:“阿姊,你是不是对王爷有什么误会?之前有一次出门,遇见两个人对我纠缠不休,还是王爷路过替我解了围……我觉得他不像是个坏人。”又怯怯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王爷是喜欢阿姊,但是我之前听小戈说,阿姊是不喜欢王爷。所以我才……阿姊,你喜欢王爷吗?”
“当然不!”
“那阿姊听到我喜欢王爷会如此介意?”
芷兰是姨娘生的庶妹,一出生母亲便没了,阿爷走得早又少了母亲的疼爱,让芷兰的性子变得软糯又敏感,也因此白颂竹十分疼爱这个妹妹,当是自己的亲妹妹对待。
白颂竹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解释,眼风中看到赵珩御和白戈越走越近,拉着白芷兰的手,打算先离开这里。谁知白芷兰却不愿意,站在原地想要再等一个说话。白颂竹头有些家,她们家怎么竟是一些犟种呢!
赵珩御和白戈已走到身后,白颂竹倒也不得不面对他了。赵珩御看看芷兰,又看看她,了然一般道:“吵架了?”
“没有!”
芷兰抿着唇,红着眼眶,一言不发。
赵珩御看着白芷兰。感受到他的目光,芷兰的头垂得更低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他忽然道:“芷兰姑娘头上的簪子……”
他的话说了半截便停住了,芷兰伸手摸向头上的簪子,不安地问道:“簪子怎么?”
“没什么,很好看,和芷兰姑娘十分相衬。”
赵珩御眼睛一弯,流露浓郁的笑意,白芷兰看得一愣。赵珩御本就生了一张好看的脸,曾经白颂竹,都不免深陷其中。他大约也知道自己的脸对女人来说具有多么大的杀伤力,又露出这样的笑,怎能不算是故意的呢?
“谢……谢谢王爷!”芷兰面上飞红,唇角也沁上一丝笑。
白颂竹看得心里警铃大响,横跨到芷兰眼前,像是护崽的老母鸡,偏了偏头,“芷兰,时间不早了,你该去学堂了。”
芷兰的笑容顿在脸上,不情不愿中带了一丝委屈,却还是乖乖地道了一声知道了,而后转身离开。白戈也跟着去了,相比起阿姊的修罗场,他更愿意去哄一哄二姐。
赵珩御低头看着白颂竹,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好久不见了。”
白颂竹瞧他那一脸得意的样子,心中腾起一股闷气,忍不住地道:“咦,王爷不是离开津洲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想来太子是信了她递出去的消息,不仅是信了,还给予了赵珩御一番沉痛的打击,他的表情才如同吃了鳖一样难受。然而白颂竹欣赏着他这副样子,心中却爽快得不得了!
赵珩御却笑了:“你怎知我离开了,你一直留意着我?”
这下轮到白颂竹脸色难看了。
“我之前同你说的事情,如今可有个答案了?”
“哦,什么事情?”白颂竹疑问地问道,看到他眸色沉下来,恍然道:“想起来了。王爷,此事毕竟关系到民女的终身大事,总是要同家里的长辈说一说,再好好商量一番的。”在没有得到太子的助力下,这件事还是要拖下去的,
“我可以亲自同你阿翁说。”
“不行!”
“为什么不行?是你阿翁不答应,还是你不愿意?”
“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我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考虑多久?”
“一个月!”
“不行!”
“二十天!”
“不行!”
“十五天!”
“不行!”
白颂竹忍无可忍:“王爷,这毕竟是我的终身大事,难道我没有时间去考虑一下吗?”
“这件事本就没有给你考虑的机会,不过是看在你份儿上,才给了你这个机会。所以,别得寸进尺。”
倒像是得了他多么大的恩赐一样,他永远是这样狂妄自大。
白颂竹气道:“既然如此,王爷还不如不问我,直接把聘礼和生辰帖送过来强娶走算了!”
“倒也是个好主意!明日我便送来可好?”
说罢转身便要走,白颂竹忙伸手拉着他:“王爷,还是要给我时间考虑一下吧!”
他站在原地,侧目看过来,倒是给了她回缓的余地:“马上就到采月节,那日你给我个答复。”
距离采月节还有一个月。这怎么赶得及?
在赵珩御的目光下,她没多说什么,赵珩御放柔了声音道:“你不必如此不愿,嫁给我,你会是王妃,甚至……会站在更高的位置上。我会给你最尊贵的身份和地位。”
赵珩御倒是潇洒地离开了,白颂竹心里却十分烦躁,坐在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斗志?如今距采月节只剩下十天,她还能翻出什么浪花帮自己反败为胜呢?
目光一瞟,忽然瞧见桌面上一个妆匣子,忽地脑中倒是油然而起一个主意。
妆匣里放的是她的生辰帖。
陆巡这样久久不来,也不是个事儿,总是要有人推一推他。
倘若这十天中,她能同陆巡互换了生辰庚帖,两人的亲事算是定下来了,便是赵珩御也不能说什么的。如此也是一举两得,甚好,甚好!
白颂竹想了想,这庚帖不能送得太过明显,总还是要委婉一点。寻了一个木匣子,放了几本治水挖渠的书,正是陆巡最近看的,白颂竹又将自己的庚帖放在书的最底下,他翻看书时必然会看到。
一个女子主动地将自己的生辰庚帖送上,这个代表什么意思,他不会不明白。
白颂竹叫来明月,郑重其事地将匣子放到她的手上,嘱咐她务必将此交给陆巡的手上,明月重重点头后,这才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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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过去,两日过去,眼看已经到第三日。白颂竹在屋子里看书,手上的书翻了几页,却没有几个字看得进去。抬起眼睛,扫过自己梳妆台上,有一处空荡荡的地方,有些心烦意乱,垂下眼睛,又翻了一页。再这样拖下去,她先要坐不住了。
明月从外头进来:“姑娘,有为来了。”
手上的书被捏出一个坑儿:“他手上有拿着什么东西吗?像是个匣子之类的。”
“什么也没拿,只是说有很重要的事要找姑娘。”
有为候在院子,从白颂竹进了门,他眼中一亮,快步凑上前去,唤了一声白姑娘。整个人笑嘻嘻的,倒是很少见他这副模样。他开口便道:“我家公子要请白姑娘去茶楼一见,说是有事要你说。现下就在茶楼等着,特意让我过来接你呢!”
“茶楼?”
有为立刻道:“两人相会都是得在茶楼酒楼这样的地方。面对面而坐,没有旁的人打扰,多好!”
“他是这样说的?”
“那……那倒是没有……”有为话锋一转,“但是我同公子一起长大,自然是了解他的。白姑娘你是知道的,我家公子对于你的事情,一直都是退退缩缩,不敢面对。他能开口相约,已经算是迈出很大一步了!如今我家公子总算是开窍了!可真是谢天谢地。”他双手合十向着天空拜了拜,满脸的欣慰。
有为说得不错。她和陆巡两个人,她进一步,他退一步,她若再进一步,他恨不能退上两步。她追得累,他退得急。
白颂竹将生辰帖给他,看他作何反应。他既然没有让有为把生辰帖送回来,竟然约她去茶楼,是不是也说明,他终于决定直面自己的心了?
“白姑娘,公子还等着,我们这就走吧。”
白颂竹半信半疑,又确认了一遍:“他真的在茶楼等我?”
“真的!我向你发誓!若是撒谎我这辈子娶不到媳妇!”他道:“白姑娘,我们快走吧!”
“等一下!”白颂竹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我去换身好看的衣服!”
当白颂竹赶到茶楼,陆巡已经等候许久了,她站在门口,心中跳得厉害,还从未有过如此紧张的时候,深吸了几口气,扯出一个笑容,这才推门而入。
“我来了!”
白颂竹进了屋后,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她原以为这屋里只有陆巡一人,却没想到还有一个男子,身穿银白色的衣衫,倒是仪表堂堂。
陆巡放下手中茶盏,“阿竹,你来了。”
她以为今日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不成想竟然有三个人,多少有些失落,还是保持微笑。看向那个男子,道:“这位是?”
那人坐正,作揖道:“在下孙仅。”
他浑身都是一股意气风发的少年之气,眼睛明亮地将白颂竹望着,白颂竹向他颔首,以作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