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个小姑娘聊得怎么样?”去地下停车场的路上,凌思烟带着一丝调侃意味地问凌逸。
凌逸吐出两个字:“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好还是不好?”凌墨也跟着调侃,还伸手捏了捏凌逸的脸蛋,“小小年纪,别学你爸爸,天天板着个脸,跟个小老头似的。”
心里还感叹了一声,手感真好,得找机会多捏捏。
嘴上继续道:“你爸都有老婆了,倒是无所谓。你天天拉着脸,哪个女孩子敢靠近你?小心将来找不着老婆。”
凌逸扯掉凌墨的手,面无表情道:“我有未婚妻。”
“哟!”凌墨惊呼一声:“未婚妻都叫上了,看来聊得挺投机啊!”
凌思烟也扬了扬眉,“所以你愿意履行这婚约?”那小姑娘有点本事啊!
“嗯,”凌逸点头。
凌思烟对凌逸这惜字如金的本事也有些叹服了。
抱着人类都有的好奇心追问道:“所以你很喜欢那小姑娘咯!”
凌逸无奈地抬头看向凌思烟:“妈妈,我才14岁,还小呢!我跟她说了,先做朋友,成年之前不谈感情——”
“而且,你不是说,未成年不许谈恋爱?难道——”凌逸眨了眨眼睛,目光中多了一丝狐疑:“你是在钓鱼执法?”
凌思烟难得被问住了,不过她脑子转得快,很快反应过来,道:“我说的就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啊!谁说喜欢只能对恋人说了?对朋友,对亲人都可以说啊!”
并且反问回去:“难道你不喜欢爸爸妈妈?”
凌逸反驳道:“我对爸爸妈妈的感情是爱,在喜欢之上。”语气很是认真。
凌思烟愣住了,有一瞬间的鼻酸,但很快她又扬起了笑,看着凌逸的眼睛,同样认真地说:“爸爸妈妈也爱你。”
或许刚重生那会儿,她对这个孩子更多的是愧疚,是想要弥补亏欠。
可摒弃了对凌逸身世的顾虑和偏见,这孩子真的很难不让人发自内心地去疼爱。
“那逸儿对舅舅是什么感情啊?喜欢还是爱啊?”凌墨忍不住插言问道。
凌逸揉了揉脸颊,面无表情:“是不讨厌。”
“就没有喜欢?”凌墨瞪大了眼睛,不死心地追问。
还不要脸地威胁道:“逸儿你要不喜欢舅舅,舅舅可是要伤心的。”说着还西子捧心捂住了胸口。
凌逸犹豫了一下,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点点距离:“有一点点。”
“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凌墨一脸失望。
凌逸拇指又往下移了一寸:“这么多,没有更多了。”
凌墨失笑,放开捂着胸口的手,看着一本正经的小脸,揉了揉凌逸的发顶,带着一丝笑意道:“那舅舅就努努力,让逸儿再多喜欢一点?”
心里感叹,这孩子还真是乖巧得让人心疼。
“好。”凌逸认真应下。
凌思烟在旁边一直笑着看凌墨耍宝,此时说:“既然你愿意履行婚约,我们就抽个时间,交换一下信物,正式定下来。”
原本最开始拍下紫罗兰之吻是想要送给楚青棠那小姑娘的。
但后面他们在拍卖会上拍下了更贵重的“雪域守护”,这紫罗兰之吻倒是不好拿出手了。
“雪域守护”是陆骁拍下来给她的,也不能送人。
得寻个跟雪域守护差不多价值的物件当作信物才行。
几人聊着天走到了停放的自家车子附近。
“妈。”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凌思烟转身,看向携手走来的韩承钰和苏冉冉。
心里冷笑一声,还真是形影不离。
“有事?”
“妈,为什么自从那次争吵过后,你对我的态度就变了那么多。那次我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可我不是跟你道歉了嘛!”韩承钰的眼中满是不解。
“我养了你十八年,你不也因为一个女人,头也不回地回到了你爸身边?”
“我没有,”韩承钰试图解释,“妈,你的掌控欲太强,让我觉得窒息,所以我才想先分开一段时间,让我们都好好冷静一下。”
掌控欲太强?
凌思烟觉得好笑,便也真的笑出来了:“我掌控你什么了?”
韩承钰沉默了一会儿:“小时候我想吃路边摊,你说那不卫生不干净,拉着我走了。”
凌思烟想了一下,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事情,淡淡道:“可你后来不是吃上了吗?”
“可过了那个时候,我已经不想吃了。”
“你后面吃的那份炸串和炸鸡腿,是妈妈自己学了一个星期,才做出来的。”旁边的凌逸忽然开口说道。
那时候韩承钰7岁,他3岁。
他躲在暗处闻着厨房传来的香味流口水。
可他知道妈妈不喜欢他,他不敢靠近。
韩承钰怔住了。
凌逸继续面无表情道:“为了做出你想吃的味道,妈妈的手被烫了几个泡。”
后来那炸串和炸鸡腿,他也吃上了。
是李婶儿偷摸着给他的,不敢让凌思烟知道。
他也不敢让凌思烟知道。
他一直渴求的,韩承钰弃如敝履。
他不配得到妈妈的爱。
凌思烟在旁边听着,眼神暗了暗。
她在厨艺上没什么天赋,旁人看一遍就能学会的菜式,她得经过很多次失败才能成功。
韩承钰沉默半晌,才声音艰涩道:“那你为什么要举报那家店,让他们做不成生意?”那家店的顾客大部分都是他们学校的学生,第二天他就从同学口中听说那家店被举报关门了。
凌思烟没什么表情道:“是我举报的,还有什么,你继续说。”
“还有9岁那年夏令营,我们全班都期待了很久,可是你不让我去,还给学校施压,让他们取消了那次夏令营活动。不仅如此,你还把学校的领导层都换了,我们班的带队老师也换了。”
“还有吗?”
“还有我10岁那年,同学周末约我出去玩。你让我在家好好学习,不让我出去。还让保镖把那两个同学赶了出去。”
“继续!”
韩承钰摇头:“从那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都顺着你,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从来没有忤逆过你。只有这一次——”
韩承钰看了身边的苏冉冉一眼:“冉冉是我真心喜欢的人,我不想再放弃她。”
苏冉冉满眼心疼地看着韩承钰,随后满是不赞同地看向凌思烟。
“阿姨,您怎么能那么做呢?承钰是您的孩子,不是任您摆布的玩具。喜欢吃喝玩乐本就是一个孩子的天性,您那么做就是在扼杀一个孩子的天性,您太过分了。”苏冉冉眼里满是气愤和指责。
凌思烟却笑了。
所以,她最大的错误就是把他保护得太好了。
“不让你吃路边摊是因为我在那家店外看见了很多猫狗的毛发。举报那家店是因为他们为了降低成本,用来做烤串的肉都是来自死去的流浪猫狗的尸体。”
韩承钰脸色一白,苏冉冉也是神色一僵,都感觉一股恶心感从胃里直窜上喉咙口。
“不让你去夏令营,是因为那里是我的农家乐项目选定的地点之一,实地勘测团队刚从那片农庄回来不久,他们勘测的结果是,去农庄的必经之路上,要经过一段山体滑坡高发路段,不适合农家乐项目开发。J市夏季是强降雨高发季节,那次夏令营活动学生的安全根本无法得到保障。”
“组织夏令营,却不做好活动规划,视学生的安全如无物,尸位素餐,我留着他们干什么?还有带队老师,是她向学校领导提出将夏令营的地点定在那处农庄,她的家乡就在那里,她对那段路的情况再清楚不过。所以——”
凌思烟静静地看着韩承钰的眼睛:“你告诉我,她该不该开除?”
韩承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无话可说。
“最后,你那两个同学邀你出去玩,却目光闪烁,神色不安。我留他们在家里多待了一会,派保镖出去调查。调查的结果是——”
凌思烟看着韩承钰渐渐褪去了血色的脸:“家外面有两个街溜子在等着你,就等着你的好同学把你带出去,好敲诈勒索。”
“你说我让你学什么你就学什么。”凌思烟问:“我让你学什么了?钢琴,小提琴,画画,书法,剑道,哪一个不是你自己提出要学的?”
看着韩承钰哑口无言,魂不守舍的样子,凌思烟失去了和他说话的**。
“逸儿,把户口本给我。”
凌思烟早已预料到这次晚宴上会碰上韩承钰,出门前就把户口本拿上了。
她身上没地方放,凌逸自告奋勇接过去揣西装口袋里了。
凌逸低垂的眼里闪过一丝愉悦,早就伸进西装口袋里的手赶紧抽了出来,“给。”
凌思烟接过来,扔给韩承钰:“我已经把你的户口单独给分出来了。从今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再不过问分毫。”
说完,看都没再看韩承钰一眼,拉开车门,拍了拍凌逸的肩膀:“上车吧!”
凌逸上了车,凌思烟紧随其后,陆骁去了驾驶位。
凌墨深深看了韩承钰一眼,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车子启动,车窗缓缓上升。
“妈!”韩承钰突然扬声喊道,声音中竟带了一丝凄厉:“你不要我了吗?”
车窗彻底合上,挡住了凌思烟漠然的侧脸。
不是我不要你。
是你先不要我的。
我们母子,早在前世,就已缘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