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清楚这话中的含义,解决完的意思,是指林紫玉完全放下对萧天泽的执念,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可是,该等到什么时候?
萧天泽一早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管是在宁暮雨还是林紫玉面前,他都曾明示过,对林紫玉,绝无男女之情,将她带在身边,只为还她哥哥的挡下那一箭的恩情。
“林紫玉的事情,我会解决好,”地上的柿子捡完了,萧天泽提着食盒,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以后呢?是不是一旦有女子如她这般倾慕我,你都会翻脸不认人?”
翻脸不认人??
宁暮雨确实想不到他会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所以在他心中,她是一个嫉妒心强且无情冷漠之人。
她从来不屑也没有想过与别人抢夺什么,尤其是男人。男人对她而言,可以有,但没有也不会死。
这句话,是完完全全的污蔑与看低。
萧天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立马道歉:“对不起,我失言了。”
被人误会的感觉实在太差了,特别是被在意的人误会。
宁暮雨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的话,猛地站起身,指甲嵌入掌心,面上浮起一个冰冷的微笑:
“萧天泽,看来我们都没有修复好自己。昨夜的事情,就当一场梦吧,为了避免互相造成困扰,从今天开始,咱们回到原来的位置。我救你一命,你送我回京,仅此而已。”
宁暮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萧天泽愣在原地,猛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相隔了五年的岁月。
五年的伤痛不可能一夜之间修复,她将心摊开后,变得更敏感脆弱,也许在他看来不是问题的问题,确实会对她产生困扰。
例如林紫玉对他的情感,例如其他任何一位女子的倾慕,都会给她带来不安全感。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他依旧可能因为其他原因再次离开她。
河水泠泠,松风阵阵,吹得人一身寒意。
萧天泽闭上眼睛,抬手捏了捏太阳穴,半晌后提步离开。
十五将柿子分给两个马车上的人,小蘑菇看着黄艳艳的果子,咬了一口,满眼冒金光:“哪里来的?”
“公子给的。”
小蘑菇看他没吃,挑了一个又大又圆的,随手往衣服上擦擦,笑眯眯递过去,“你尝尝,又脆又甜。”
十五偷偷看了宁暮雨一眼,见她眼神痴痴的,显然没有注意自己,连忙将柿子接过去,又羞涩地回看了小蘑菇一眼。
随即,两人都不约而同笑起,甜蜜的气息泛滥开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十五同小蘑菇打得火热,宁暮雨这边却如同一汪死水。
自那日后,萧天泽极少出现在宁暮雨面前,偶尔接到宁朝云的消息,才会来告知她一声。
宁朝云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小蘑菇看出了端倪,三番五次地询问宁暮雨发生了何事,宁暮雨皆默然。
林紫玉自然也发现了这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她知道萧天泽一心在宁暮雨身上,也以为宁暮雨对萧天泽有很深的情感,自然而然地对宁暮雨产生了敌意。
所以,她当着萧天泽的面摔倒,萧天泽扶了她一把,她趁机倒在他怀里,总想惹恼宁暮雨。
但是奇怪的是,宁暮雨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不仅客客气气,还会让十五拿药膏给她。
林紫玉觉得宁暮雨可能根本就不爱萧天泽,因为喜欢一个人,不可能对“情敌”做到这般无所谓的态度,没有嫉妒、没有吃醋,那跟庙里清心寡欲的菩萨有何区别。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既然宁暮雨不喜欢萧天泽,那她就还有机会。
林紫玉开始了自己的计划,她与队里的火夫打好了关系,每晚亲自将饭食送到萧天泽的营帐里。
虽然萧天泽没有一次接受她的好意,但军中很快传扬开来,林姑娘对萧将军如何如何体贴,甚至连饭都要亲自喂饭到他嘴里。
宁暮雨对流言置若罔闻,一副不受影响的样子,每晚倒头就睡。
一向强势的小蘑菇却坐不住,虽然十五告诉她,萧天泽没有吃过林紫玉送的饭,但是林紫玉却似铁了心地要感动他,不管他吃不吃,不管刮风下雨,每日都准时准点将饭送到。
小蘑菇担心宁暮雨,她现在这个样子,仿佛回到了五年前,每日沉默寡言,心事沉沉的,却从不对人倾诉。
小蘑菇知道她心情不好,但是看不透也理解不了她视萧天泽如空气的做法。
明明两人郎有情妾有意,林紫玉再殷勤,根本起不到任何威胁效果。可她偏偏,择了一条伤人也伤己的路。
越看不透越焦急。她小蘑菇猛然拉起躺在床上、睡得昏沉的人,非要问问她为何要折磨自己。
宁暮雨被弄醒,心中是很不悦的,这几日虽然每日睡得早,但是一直反复地做梦,梦到五年前的点点滴滴。
但是见小蘑菇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她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生气,抱着被子准备继续睡觉。
“小鱼,你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小蘑菇恨铁不成钢地骂她。
“什么逃避?”宁暮雨眯着眼睛,根本提不起劲。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同十五看日落那日,你跟萧天泽是牵着手回来的。你敢说你对萧天泽无意?”
宁暮雨没吭声,她现在只想睡觉,一点也不想提这件事。
小蘑菇掀了她的被子,将她从床上拔起来,“你要么就像我一样,对感情洒脱一点,开开心心的,别整天为个臭男人沉着脸。要么就把林紫玉那个粘人精赶走,宣誓你的主权。”
“小蘑菇,”宁暮雨头痛欲裂,哀嚎着,“你让我睡会好吗?我真的很困。”
“不行!”小蘑菇语气坚决,“你不能总是逃避,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不是你想的那样。”宁暮雨捂着脑袋,“我明天再洒脱行吗?我保证,明天开开心心的。”
小蘑菇无奈叹气,伸手抱住她:“行,只要你让自己开心起来,怎样都行。”
此后,小蘑菇放弃了和十五的独处时间,一门心思陪着宁暮雨和婆婆。
十五每次在辎车边上都会那哀怨的神情,看得宁暮雨实属于心不忍。
不知不觉间已走了二十几日,这一晚,终于路过一城镇,队伍便在城外安营扎寨休整。
十五在城内定了四间客房,以便四位女性好好休息一下。
这二十多天的舟车劳顿,对于没有过军旅生活经验的人,特别是老人而言,确实很难以适应。
这些天,为了与萧天泽拉开距离,宁暮雨连吃饭的时间都在车上,很少下来走动,因此落得个浑身僵硬的后果。
她到了客房,立刻叫来热水,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
身子和头发完成了沐浴,整个人又仿佛活过来一般。
宁暮雨拿帕子随意擦了两下湿发后,便迫不及待地躺到了床上,眯眼睡觉。
烛火静静跳跃着,在她脸上铺下一层柔和的光晕,房内静得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
良久后,敲门声响起。
宁暮雨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的,其实也根本没有睡着。大约是因为泡了澡的缘故,此刻浑身酥麻,根本不想起身。
敲门声持续地响,宁暮雨被吵得有心烦,一骨碌爬起来,口气颇有些恶劣地问:“谁啊?!”
“我。”
话语简短,但宁暮雨一听便知道,是萧天泽……
“有事吗?”她问。
“嗯。”仍然惜字如金。
“什么事?”宁暮雨想,若是不重要的事,直接在门口说也行。
“宁朝云。”
哎!
宁暮雨叹气,穿好衣服,起身开门。
看到她的那瞬间,萧天泽显然愣了一下。
“我的样子很吓人?”宁暮雨撩了耳发,打了个哈欠,“进来吧。”
萧天泽关好门,问:“这么早就睡了?”
“嗯。”宁暮雨给他倒了一杯茶,又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直接切入话题,“宁朝云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宁朝云的事已经查清楚了,本来诬告他的人是几名同期考生。
宁朝云年纪小,在同期这批考生中很优秀,因此被人嫉妒。又因为他没有靠山,处置这件事的几个官老爷收了好处,想要合伙将他打下去。
但因为关仕安借家中关系在中间做了周旋,这件事情被闹大,得以被彻查,最终结果定性为污蔑。
构陷的那几个考生被剥夺了五年的赶考资格,那几个当官的也受到了处置。宁朝云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继续专心读书,为明年的春闱做准备。
宁暮雨为这事兢兢战战了二十几天,此刻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关公子喜欢什么吗?”宁暮雨心情有点好,“等到了京城,我要好好感谢他。”
“他?”萧天泽玩味一笑,“女人。”
其实是表面上喜欢女人,但是萧天泽没有解释,只想看宁暮雨什么反应。
宁暮雨极为尴尬地笑了下,“那我请他喝酒好了。”
“嗯。”
之后便没了言语,房内安静得不像话,只剩两人喝茶的声音。
宁暮雨看着漂浮的茶叶,突然想起来,他们俩现在好像不是能够共处一室的关系,浑身立刻就紧绷了起来。
“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想……休息了。”
“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