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廿在蝉衣家平复心情擦干眼泪后,再出门已经不见了杜衡的身影,那些被扔了一地的线安静的躺在筐里,就连绣绷也放在原位,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场风波唯一留下来的证据就是绣绷边上不易察觉的一抹红,是杜衡被划破的额头上的血。
苏廿拿起来看了一眼,又觉心烦,把那绣绷扔在了地上。蝉衣见状有些心疼,帮她捡了起来。
“你不是很喜欢这个绣绷吗?”蝉衣说,“要是现在你觉得看它不顺心我先替你收着,要是你还想要的话再来找我。”
蝉衣眼含担忧,一心为朋友考虑。但她脚边趴着的狸猫却是一脸看戏的表情,毕竟他知道杜衡的事情,就算猜也能猜到七七八八。
这样也好,就当是送给蝉衣了,苏廿心想。反正那上面沾了她讨厌的血迹,她是不可能再拿回来的。
苏廿一个人往家走,狸猫走在她旁边。
我今天可没有鱼给你吃。苏廿摊了摊手,向狸猫示意。狸猫摇摇头,理直气壮的说:“我是来看戏的。你现在这样的表情很有意思,看着你再想想那只狐狸现在伤心的样子,就更有意思了。”
苏廿无奈,但又不能把他赶走,于是随他去了。
“你明明是他的养女,他居然也能对你起心思。那只狐狸真变态,也不怨你对他生那么大的气。”狸猫在苏廿耳边嘟嘟个没完。
苏廿虽然不想解释她不是他的养女而是他的妻子,但完全赞同狸猫对狐狸的评价。
狸猫还觉得不够,又对苏廿说道:“你要坚定啊,千万别答应他,毕竟杜衡那个家伙一看就是个流连花丛的浪子,摘了一朵花就去找下一朵,用后即扔,到时候他把你甩了你连哭都……诶,我说他你哭什么。”
她才没哭,苏廿刚要反驳,抬手却抹到了眼角的泪水。她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擦干,埋怨地瞪了狸猫一眼。
“你和那个狐狸……”狸猫露出难言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苏廿撅起了嘴巴,深吸一口气,用口型对狸猫说:我和他没有关系。从今往后,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行吧,反正我也管不着。看他碰壁添堵我就格外愉悦。”
狸猫看苏廿已经平复了心情,晃晃尾巴,开口说:“都送你到这儿了,我该走了。估计现在蝉衣已经做好饭等着我回去了。”
说完狸猫就顺着篱笆爬上了不知谁家的房檐,苏廿向它挥手告别,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到。狸猫在房顶上穿梭而过,行的飞快,像是离弦之箭一般,几个起落就看不见影子了。
苏廿目送着那抹影子消失,转身继续往家的方向,独自而行。一路上她频频回头,总觉得自己被人盯着。然而身后又无人,只有路旁的树枝随风而动。
路上僻静,虽有二三行人,但离她尚远。若是跟着她的人想要对她不利,应该趁此机会出手才对。
她怀着疑惑,脚步匆忙了些许。她疾走,接着变为小步快跑,最后变成飞奔。但那种被人紧盯着的感觉仍然逃不开,像是有一道视线黏在了自己身上。
苏廿一把推开家中大门钻进去,便在身后紧紧合拢,像是门外关了一只凶狠的野兽。然而一回到家中,那种被焦灼视线盯在她身上的不安感觉瞬间消失,了无踪影。
难道是她心思太过敏感,最近总担心贾老爷对她不利所以想多了?苏廿把门拉开一条缝,门外不见任何人的踪影,只能看见对面人家的柳树。
“怎么了,姐姐?”弟弟修远放下砍柴的斧子,疑惑地询问道。
苏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喘匀了气,回身对弟弟勾起了嘴角,示意自己没什么事情。
没什么,看见了一条吓人的大狗而已。苏廿拿了木棍在地上写到,写完了提起木棍再想想,好像苏离也用过类似的理由呢。
“姐姐从小就害怕狗呢。要不下次我和姐姐一起出门,有多少条狗我都替你赶跑。”修远挥了挥手里的斧头,将面前立着的木柴劈成两半。
苏廿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又想写字问问修远今天有没有好好读书,还没来得及提笔,就听修远自己全都说了出来。
“我今天帮娘亲拾了些柴火,留着过冬用,学堂里先生讲了《庄子》。姐,你说世上真的有鲲那么大的鱼吗?还能变成大鸟在天上飞,真神奇。”修远一边劈柴一边看向苏廿,眼睛亮晶晶的,写着向往。
苏廿偏头想了想,她上辈子做妖眼界小,没见过什么叫鲲的鱼,也没听过什么化鱼为鸟。但是听莲花妖之间的谈话说,寒冷地区的鱼长得慢,但往往都特别大。虽然苏廿也不知道鲲到底多大,不过硬要说的话也差不多吧?
苏廿正要点头时,正蹲在地上摘菜的苏夫人听见了两人的对话,插嘴说到:“鲲鹏有没有我不知道,不过庄子写它们,是想借来以言其志。”
“嗯,说的是逍遥。”修远托腮思索,一时连柴都忘了劈,“不过不管是‘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还是‘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真的有人能达到这种境界吗?”
“所以这才是圣人和普通人的区别啊。”苏夫人将手里最后一把菜放到身旁的篮子里,表情慈爱地看向两个孩子,说,“对于咱们这些普通人而言,随心所欲悠游自得,或许就算是逍遥了吧?”
修远脸上带着似懂非懂的表情,他点点头,但看起来还是不太明白。苏廿走过去拿过苏夫人手边的篮子去洗菜,她只觉得世上处处充满了不自由,便也没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
吃过晚饭躺在床上,即使钻进柔软的被窝,苏廿仍没有觉得完全放松下来。身边躺着的苏夫人呼吸声已经渐渐平稳,像是睡意已深。
她还想着今天似乎被人跟踪的那件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贾老爷的人。如果真是的话,那压在箱子底下的信估计过不了一些日子就会用上了。要是不是……她有可能招惹上一些孤魂野鬼或者妖魔鬼怪吗?好像没有。
苏廿睁着眼睛在漆黑的房间里神游着,她以前一直觉得黑夜很神秘,一切东西藏在夜色里后都会变得更有神秘感,就算知道黑夜中可能潜藏着危险,但还是吸引着人去探寻。
最初和杜衡刚在一起的时候,苏廿总是更喜欢夜里的他一些。白天的杜衡是属于所有人的,所以他在旁人面前需要彬彬有礼。只有晚上的杜衡是属于她的,所有的温柔都只属于她一个人。
但后来就变了,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的杜衡都渐渐离她越来越远,最后甚至几乎不再碰面。白天的杜衡待她冷淡的像是陌生人,晚上的杜衡总是带着酒气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把蜷缩起来的苏廿一个人扔在毫无温度的床上默默流泪。
他们之间的交流像是被人用勺子狠狠挖去了,只留下一个空空的洞,里面被争吵填满了。
苏廿伸出手,划过黑暗的空中。黑夜很温柔的接纳了她的手指,掩去所有伤痕。
他明明把她娶了,却又置之不理,明明说着喜欢,却又伤她最深。
苏廿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整张脸,用谁都听不见的声音哭了出来。
明明她都恨死那只臭狐狸了,为什么在听到他说喜欢的那个瞬间,她还会感觉到一瞬间的欣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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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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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