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在戚秋寒的软磨硬泡下,她终于以仙官的名义,住进了月神殿。
日子还是照旧,除了戚秋寒换了个殿批公文,和一些名义上的事有变动之外,一切都还是如常。
但她也说到做到,一点点的把这些公文交接给公孙望舒。
自从她搬进来的那天起,她便连夜收拾出了两间房,一间她自己住,一间里面只摆了两张桌子,以及她搬过来的,成堆成堆摆放的公文。
第二天,她交代了一番后,便把一些简单的公文挑出来给了公孙望舒。
二人面对面坐着,戚秋寒时不时的看她一眼,每次对方都是头也不抬的奋笔疾书,余光中,公孙望舒的动作就没停下来过。
每次给公孙望舒的公文,她都批的很快,批完便走,绝不多留,好像是生怕戚秋寒再给她一摞。
等戚秋寒处理完自己的公文时,通常已经到深夜了,这时候她又会翻翻公孙望舒批的,在确认没问题后,第二天便一点点增加任务量。
短短七天,公孙望舒便已经能和戚秋寒平分每日所需要批的公文了。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再有几天她便能将一切都交接完了。
这比她预期的时间还要快一些,但对此戚秋寒也不意外,毕竟对方以前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现在只属于是重操旧业了而已。
戚秋寒这么想着,余光中,她看见公孙望舒垂着眸,手上翻页的动作不停,忽然间她看到某一页时顿了顿,然后又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在确认了一些事后,突然重重的将毛笔拍在了桌子上。
“百姓求个赈灾法,写成这个样子也敢送上来。”
戚秋寒站起身,来到她身边,俯身拿起了那本公文看了看,看了没一半便又放了回去:“我会去处理的。”
公孙望舒将笔重新放了回去,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今日的公文我已经批完了,我便不陪大人了。”
“可我一个人会很无聊的。”戚秋寒仿佛在某个特定的日子里,被爽约的孩子一样,神情中透露着两分不舍,八分委屈。
“你私下对神官都是这样?”公孙望舒的心中莫名闪过了一丝不快。
戚秋寒真诚道:“只对殿下这样。”
“那大人还是老老实实的把这些都批完再说吧。”说罢,公孙望舒心情十分愉悦的离开了。
对方的身影,只片刻间便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
公孙望舒来到正殿,看见白霜依旧懒洋洋的趴在殿门口,但周身却凝结出了几个小法球,而在它的面前,站着一位欲行又止的紫衣人。
公孙望舒立马出去将那几个小法球挥散,语气中带着些斥责道:“不得无礼。”
“月神殿下。”明理见她宛如看见了救星一样,眸光顿时都亮了亮,他紧忙道:“朝露大人现在在您这吗?”
“在的,请问大人何事?”公孙望舒对他的印象还不错,话语间自然也便客气几分。
明理道:“还是上次雨神大人的事,我继续往下追查时,遇到了一点麻烦,想来请朝露大人帮个忙。”
“这很难帮。”
公孙望舒一回头,戚秋寒不知什么时候便已经来了,但自己明明也没说几句话……还是她一直在跟着自己?
许是她的神情有些明显,戚秋寒解释道:“殿下放心,我没偷偷跟着,是算时间雷神大人不该来的这么晚。”
明理坦言道:“没谈拢。”
南宫妙在领完罚后,坚决不肯说出她口中的那位“白掌柜”,所在的具体位置,其实罚前便问了,但她咬死了不说,罚后又不省人事,那更不可能说了,直到她恢复了一些明理才又去问。但她还是一个字都不说。
戚秋寒道:“那怎么不让南宫黎去问?”毕竟是她的兄长,也许还能打打感情牌。
“后来去了,她也说了。”明理道:“但是玄灵大人又不肯说了,非要您亲自去查这件事。”
戚秋寒道:“我就知道,他要是不报复我,他得改姓。”
毕竟裴颂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戚秋寒险些把裴颂送下神位,以南宫黎的性子,又怎么会不找机会报复。
明理道:“他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您说雨神有问题,那这件事还得是您去查,所以我就来找您了。”表面平静的他,内心实际在咆哮:“但你们两个明争暗斗,为什么次次都要把我也扯上?!”
戚秋寒对此十分理解:“那我一会去问个明白,明日便出发。”
明理道:“多谢大人相助。”
戚秋寒道:“既然是解铃还须系铃人,那大人便别去了。”
“去的神官多了也不太方便,我和月神殿下去就可以了。”
二人又客套了一番,戚秋寒才重新回到殿中。
公孙望舒在看到她来后,便先行回了殿里,此时的她正在给白霜顺毛。应该是公孙望舒挥散了白霜所凝聚的法球,惹的它不高兴了。
“殿下怎么只关心这蠢猫?”戚秋寒不满道:“明理可是个瘟神,找谁谁遭殃,殿下就都不关心关心我吗?”
明理多数情况下不会主动找人,除非是去找你对峙或领罚,堪比瘟神,他找谁,谁多半就要出事。
白霜听到“蠢猫”二字格外气愤,那眼神恨不能冲上去抓戚秋寒几下。
公孙望舒又给白霜顺了几下毛,算是安抚,然后便让它送去了一边。
这时才对戚秋寒说道:“所以他找你,是去追查雨神的事吗?”
“是啊,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嘛。”戚秋寒道:“所以身为系铃人之一的殿下,也得跟我去走一趟。”
公孙望舒道:“去哪?”
戚秋寒笑嘻嘻道:“我去问问。”
南山:
自从南宫妙受完罚她的天雷后,便一直被镇于西北方的一处荒山之下。周围寸草不生,方圆百里无人烟。
“呦,看看这是这来了?”南宫妙的被镇于山下,虽然身受重伤,动弹不得,但她还是能够觉察出十里以内的外界情况,也能依靠传音与外界对话。
戚秋寒戏谑道:“既然他都来过了,怎么不让他放你出来?”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那么下_贱。”南宫妙嗤笑道:“你怎么爬上来的,你自己最清楚。”
“你简直比那青/楼女子还不要脸。”
戚秋寒有些玩味的看着荒山:“你好像知道的很多。”
南宫妙恶狠狠道:“是啊,我还知道你抛亲弃族,通敌叛国,怎么,你要灭口吗?”
闻言,戚秋寒忽的笑了,可眼神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反而满是嘲讽:“那你就去司法殿告我呀,让南宫黎把我踹下神位。”
忽然,从荒山后走出来一位白衣男子,他的脸上满是无奈的神情:“秋寒,下次说这些的时候,得看看周围有没有其他人。”
戚秋寒道:“我这是在给你妹妹指路呢。”
南宫黎提醒道:“真假参半,你就不怕她真去告?”
戚秋寒毫不在意的回答道:“没事,总有人给我当垫背不是吗。”
如果戚秋寒这六百年手里什么都没有的话,那她早就被暗算的渣都不剩了,如今天庭中得势的那几位,除了明理,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当然,也包括南宫黎。
南宫黎道:“多绝情。”
“不然呢?”戚秋寒笑道:“都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这四个字她咬的格外重,也在暗暗提醒着对方别忘了以前的某些事。
南宫黎沉声道:“因为是身不由己,所以你以前从我这里摁下去的那些人,我便没有同你计较,但你这一次,是非要与我翻脸吗?”
“身正不怕影子斜。”戚秋寒道:“倘若他们什么事也没干,都安安分分的,的我还能捏一个罪证吗?你当明理没脑子吗?”
当天的天庭,犯错太严重的神官,只有帝君可以决定到底贬不贬他,可今时不同往日了,但依旧不能随随便便就贬人,非得是完全确定一切罪证后,才能往下贬。这不比当年贬人的流程简单,甚至还要更麻烦些。
南宫黎道:“所以你只找我的麻烦。”
戚秋寒否认道:“所有犯事的神官我都一视同仁。”
所以这怎么能算只找你的麻烦呢?
南宫黎沉默了一瞬:“这一次,还请大人手下留情。”
戚秋寒直接忽略了他这句话道:“所以,地方在哪?”
“忘了,让我想想。”
南宫黎似乎有意在消磨时间,戚秋寒又废了一番口舌才终于问出了具体位置,而此时天都黑了。
戚秋寒回到月神殿,令她惊喜的是,公孙望舒似乎在等自己。
听见脚步声,公孙望舒便放下了手中的书,目光灼灼的看着窗外的夜色,罕见的,她主动开口问道:“我有两个问题想问。”
戚秋寒道:“殿下请问。”
“我的兄长,现在是大凶还是大吉。”问出口的同时,公孙望舒的心里已经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结果到底是怎样的。
沉默良久,戚秋寒斟酌在斟酌,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轻声道:“混战中,太子殿下被捅穿了胸口。”
大凶。
“我知道了。”公孙望舒语调平静,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还有一个问题。”她轻声道:“我想知道,当年你回去以后的事。”
戚秋寒这次拒绝了她:“殿下,我现在并不想回忆那段往事。”
不想说,那肯定有不想回忆的原因,公孙望舒也不为难她:“那便换一个。”
“你当年是怎么飞升的?”
换而言之就是,南宫妙说的那些话,她很想知道,戚秋寒到底是怎么飞升的,是不是真像她所说的那般?
戚秋寒道:“殿下大概是想问南宫妙说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很从容的坦言道:“抛弃宗亲是假的,旁观国灭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