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去到春晖堂的时候,沈老太太和沈湫梅母亲申氏正好也在那。
沈湫梅看到自家母亲,怕的猴尾巴都夹起来,站在一旁偷偷拉沈湫时的衣袖,示意她说。
平日几位长辈虽不拘着她们,但世俗对女子颇多约束,不容一丝行差踏错,她们的宠爱也是有底线的,沈湫时也拿不准这事说出来会不会被叱责。
抵不住沈湫梅哀求的眼神,沈湫时豁了出去,终是开了口:“大祖母,明日大哥哥去马场挑马,我跟梅姐姐可不可以跟着去瞧瞧?”
一句话便将她们的视线拉了过来。
沈湫梅见她终于开了头,忙跟着附和道:“祖母,我们也想养匹小马驹,明年开春让大哥哥带我们出去踏春......”
看到申氏瞪了自己一眼,沈湫梅的声音渐渐小了,头也不敢抬起来。
沈大老太太和沈湫时祖母对视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申氏正准备叱责小女儿不懂事,见两位老太太脸上带笑,无一丝不满的神色,叱责的话终是没有说出来。
沈老太太笑着说:“马儿虽温顺,但你们俩年纪还小,又没骑过马...:”
沈湫梅见两位祖母脸色无不喜神色,忙拉着沈湫时往上走了两步:“明日让大哥哥带上刘胜,帮我们挑两匹温顺的小马驹,我们在自家马场那先学着,明年开春马长大了,我们也学会了。”
“原来意不在看马,是想骑马?”大老太太一下就瞧出两个姑娘的心思。
大老太太转头瞧了沈湫时祖母一眼,忍不住回忆起她们年轻时的趣事,笑着道:“你们大祖父,年轻时有幸看过二祖母打马球,曾说二弟妹那马上英姿,飒爽不让须眉。”
两位老太太相视一眼,不知道同时想到了什么,皆开怀一笑。
沈湫时倒没曾想在自己心中慈爱庄重的祖母,年轻时竟也如此爱玩闹,难怪平日对她们多有宽容,原是从她们身上看到她们做姑娘时的影子呢。
“明年就及笈了,还跟小孩似的,尽带着你时儿妹妹胡闹。”申氏没忍住,还是半宠半斥说了小女儿一嘴。
虽说她们胡闹,但最终还是允了她们的请求。
得到祖母和母亲的首肯,沈湫梅的心思已不在厅上,陪着她们坐了一会便寻了借口走了。
翌日午饭后,沈司义便让小厮套了马车,带着两位妹妹直奔马场挑马。
马车往南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一片广阔的草场,草场边河流环绕,地势平缓,水草丰盛,是个养马的好地方。
马场主陈荣认识沈家的马车,沈司义刚下马车,马场主就迎了上来,看到沈司义后头还钻出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立即心领神会,带着他们往里走。
如今冬季冷,草场里面围了几个马厩,不至于让马儿受冻。这儿的马是黔马,不如北方的马那般高大,但对两个小姑娘来说,这里的马儿已足够威猛。
陈荣听了沈司义的指示,指了身边的小厮带着她们进了最靠南面的马厩。
沈司义跟陈荣还有别的生意要谈,两人往马场上建的暖房走去。
沈湫时她们一踏进马厩,就看到好几匹小马驹正吃着半干草和麦秸等混合的精饲料。
刘胜跟马场的小厮说了几点要求后,小厮带着她们往里走,指了指里头两匹小白马驹。
小马驹发现有人进来后,鼻翼微动,发出短促的喷鼻声,似乎有些警备。
刘胜往前走了几步,蹲下仔细看了一会,便转身朝她们拱手道:“两位姑娘,这两匹小马管骨粗厚,马胸宽阔,蹄厚,确属佳品。”
马场的小厮也道:“这两辆小马驹是这马场成色最好的,您看皮白纯白,无一丝杂色,若不是沈公子,我们掌柜的也舍不得将这两匹马驹卖出去。”
沈湫梅从看到小白马的那一刻就动心了,只是在外不能失了气度,此刻握着沈湫时的手,竭力压力内心的激动。
沈湫时看了一会也觉得有趣,抓了一把干草凑到小马驹前面,右边那匹倒是胆儿大,嘴儿凑了过来,三两下就把她手里的干草吃完。
看着沈湫梅期待的眼神,沈湫时转头问:“能把它们牵出去走一圈吗?”
刘胜以为她们想自己牵,脸上有些焦急,吞吐道:“姑娘,公子吩咐了,今天只准带着你们挑马。马儿认生......”
沈湫梅有些急,正想开口,沈湫时拉住她,对着刘胜道:“你们在前头牵着,我们就站在边上看,这样可行?”
只要确保两位姑娘安全无虞,刘胜自然无不可。
于是,沈湫时和沈湫梅找了个避风的当口,看着刘胜和那位小厮牵着马绕着她们走了一圈。
过了眼瘾,沈司义也谈完生意走了出来,看两个姑娘裹着厚厚的狐裘站在木屋旁,风吹时裙摆如涟漪波动,她们却浑然不觉寒冷般,看着走动的马儿,脸上俱是满足的笑意。
沈司义不觉也笑了。
陈荣跟沈家生意往来多,平日只知这位沈公子生意场上雷厉风行,颇有手腕,却不知他对这两位女子竟如此温和,眉眼间俱是宠溺。
两位女子面容皆为上品,右边那位女子眉眼清丽,与沈公司神韵倒是相似,想是家中亲眷。
左边那女子倒是跟他们不甚相像,脸上一双微微挑起的桃花眼,极为清澈灵动,笑时颊边微现梨涡,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年纪不大就已看出隐隐的艳色,倒不知是哪个府上才能养出这样的娇色。
马场主对她们十分礼遇,亲自上前介绍马儿的习性。
沈湫时两人听得十分仔细,待沈司义叫回府时,还一步三回头,十分不舍,直看着小厮把马儿牵回马厩才肯挪动脚步。
日光微微西斜,门外比他们来时多停了一辆青帏马车。
陈荣将他们送出门外不久,里头有个小厮跑了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
沈湫时正好站在马车旁等着沈湫梅先上马车,顺着陈荣回头的视线往里看去,正好看到两抹身影一前一后进了里头议事的暖房。
后面那抹灰色的身影似曾相识,沈湫时脑海有一瞬思绪飘过,待她想抓住的时候,沈湫梅正站在马车上向她伸出了手。
沈湫时定了定神,握住她的手,踩着凳子大步跨上马车,任那丝思绪消逝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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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推开暖房的门,陆衡一个大跨步迈了进去,胡天跟在他身后低声道:“仙游那边已经安排人先去打探了一番,只是我们动作有些晚了,那知府昨夜说是畏罪自杀了...”
陆衡颔首,眉心微微一皱,沉吟不语。
仙游的侵地案闹了许久,闹出人命后地方也曾报了上来,却只说是地方蛮族掠夺。
仙游据京三百里开外,自古族群争端不断,只不过大多是小打小闹,朝廷也不甚在意。前几日有人将一封密信直接寄到他府上,怀疑此侵地案牵扯到京中大员,可能不只是族群争端那么简单。
若密信属实,那此事牵扯甚广,甚至可能涉及党争。
为避免打草惊蛇,陆衡借故出京,欲走水路至临安再转马路到仙游。
临安至仙游还有几日脚程,陆衡虽是秘密出行,为避免行踪暴露,掩人耳目,只好在临安多滞留几日。
走陆路就必得挑先几匹好马。
此马场是临安最大的马场,从前战时甚至为朝廷饲养过战马,后来南边战乱平定后,不再需要那么多战马,朝廷便将这马场卖了出去,至于背后的买方,倒是无人知晓......
陈荣送完沈司义一行人,赶紧小跑回暖房,刚刚心腹过来说有人拿着个兰花令牌过来,疑是主家。
陈荣名义上是马场的主人,可实际上,这马场明面上的生意也只是掩人耳目,这里真正的用处,可不止养马那么简单。
即便他经营马场十余年,马场背后实际掌控的人,他也不知,只知见兰花如见令,听命办事即可。
拿不准对方的身份,陈荣如往常般笑盈盈走进暖房:“公子久等了,刚刚不巧有客至,怠慢之处还请包涵。”
胡天直接在袖中亮出令牌,陈荣立马收了脸色,抱拳跪下,姿态训练有素,俨然不是刚刚那位商场逢迎的马场主。
陆衡也不跟他废话,直接让他把马场最好的马牵出来。
闻言,陈荣有些为难,斟酌着如实回禀:“不知公子今日到来,马场倒是有几匹好马,只是刚被沈公子定了去。”
若是沈司义没亲自看过,另换几匹好马送过去倒是无碍。只是人家既已亲自挑了,生意场上最重信用,临时再换就...
小厮上了茶,陆衡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沉声问:“哪个沈家?”
“杏花巷沈家。”陈荣回道。
陆衡的眼光在他身上扫过,明明无甚情绪,陈荣仍觉精心,小心翼翼继续道:“南边的马场倒是还有几匹骏马,只是送过来可能要三四天。”
陆衡顿了顿,开口道:“无妨,到时直接把马送到常老医□□上。”
“是。”陈荣说完就退下。
胡天给陆衡披上大氅,略带狐疑道:“杏花巷莫非就是户部沈昌原老家?沈家与常医正家倒是交好,不若递个话,要几匹马也不是难事?”
陆衡摆了摆手,瞳眸漆黑,声音如淬着屋外的冰雪:“不必。此事不宜招摇,人多口杂,走吧,回临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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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