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和东海的裂缝处逃出的戾兽,有琼华妖尊和虬龙族族长以命相阻,暂未蔓延。
其他地方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逃出九幽之地,戾兽闻到各处新鲜的血食味,杀红了眼,成群结队地吞噬着。
一个小道士慌慌张张跑上来,身上的道袍都被血迹染红,看不清原来的颜色:“掌门!东面也有修罗和戾兽冲上来了。”
蜀山大部分弟子和长老都派出去支援凡间各地,留守的只有蜀山掌门和法力低微新入门的弟子。
“别慌。”蜀山掌门支撑着山门大阵,抽空回:“戒律堂还有一些符箓,你去取一些分发下去。”
小道士来不及多言,忙御剑离开。
凡间城镇乡间,各大修真门派拼死抵御。但对于来势汹汹的修罗和戾兽而言,不过是螳臂当车。
短短时间,各地血流成河。戾兽贪婪地吞噬着能吞噬的一切,那些死去的人连尸骸都不能留下。
还有汹涌的戾气,一沾染,便倒戈撕咬着自己的同族。
相似的一幕幕在九荒的各地上演。所有的人都在渴望着天降英雄。
“帝尊呢?怎么还不来?”有人质问。
“莫不是因为他堕神,便和魔族修罗与戾兽沆瀣一气了?!”天兵天将一边搏杀,一边质问。
“我看他是畏战罢!自古美人乡,英雄冢!”
这些无一例外,收入君昭观微景象中。他面色平淡似冰雪凝成,垂眸细看望舒沉睡的容颜:“不知你醒来,可会怪我?”
“帝尊。”仙族已经包围了整个鸿蒙宫,兆伯拉着小仙童进来,叩拜于地。
君昭给望舒掖好被角,轻轻抬手,鸿蒙宫外施压的所有仙族全部被神力抛至山脚,包括天帝在内。
众人还想再闯。
神族上古大阵轰然压下,罡气激荡,仙族无人可再前进一步。
“守好她。”君昭强迫自己转头,不再看望舒,乘风而去。
*
东海岛屿之上,戾兽和修罗一**冲来,琼华妖尊不断挥舞着浮云流火扇。海水染红,天空因为戾气的熏染已变成诡异的橘红。
八门金锁阵封不住戾气溢出,间续动摇着她的心智。浮云流火扇折断了几页扇骨,琼华妖尊将尖端刺入,以疼痛感唤醒神智。
虬龙族族长年事已高,有些撑不住,眼底泛出猩红。他连忙寻隙调息,压制脑中的杀戮之气。
突然感觉一阵清凉袭来,顿绝神思清明。旋即听到琼华妖尊哑声道:“见过帝尊。”
虬龙族族长连忙躬身行礼。
“这里有我,你们先回族中吧。”君昭道。
“舒儿呢?”没看到君昭身旁那道熟悉的人影,琼华妖尊有些着急。
“我把她留在鸿蒙宫了。她很安全,你放心。”
“多谢。”琼华妖尊长松一口气,感激道。
君昭召出纯钧剑,万道剑气以雷霆之势瞬杀迎面而来的数万修罗和戾兽。
琼华妖尊看君昭预往天罡伏魔阵裂口而去,琼华妖尊怕徒婿一去不归,有些担忧道:“此战凶险,帝尊千万小心。”
君昭转头,白皙的额头上昭然着猩红的堕神印记:“他们说我是魔,你们不在意?”
琼华妖尊拱手:“我青丘只知,帝尊是救我们性命之人。”
“虬龙一族亦是。”虬龙族族长俯身郑重行礼。
“帮我照顾好她。”君昭说完,撕裂虚空而去。
*
睡梦里,望舒只觉整个人躺在一片惊涛骇浪之中,天是红的,水也是红的。
一具身体里,却仿佛有两个灵魂在撕扯。一面担忧君昭,一面挂心青丘。逐渐汇聚成一个念头,自己必须醒来!
望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汗水浸湿了衣衫。
小仙童用帕子小心的擦拭。兆伯慌慌张张又去打了一盆水来。
“这可如何是好?”兆伯叹息着摇头。
小仙童仍然懵懵懂懂,但仿佛也感觉到了周遭局势紧张,手腕搽拭着酸痛也没有哭闹。
“快听听,你望舒姐姐在讲什么?”
瞥见望舒唇畔翕动,还有微弱的声音传来,兆伯忙招呼小仙童。
小仙童听话的侧耳去听,扭头道:“她在叫帝尊的名字。”
兆伯无言的张了张嘴,眼角深刻的皱纹一耷,老泪潸然而下,他捂着嘴道:“作孽呀!”
小仙童憋了憋嘴,轻拉兆伯衣袖,问:“帝尊还会回来吗?”
“会的。”意识到吓到了孩子,兆伯连忙把小仙童抱在怀里。
望舒还在挣扎,两只手胡乱抓扯,身下的被单皱得不成样子。
突然心口处如剑贯穿,疼痛收缩着顿时传至四肢八骸,她猛地坐起,从梦境中挣脱而去。
药力未散,浑身酸软无比。
可她还是不顾兆伯的劝阻,奔至院中。
一抬头,猩红的天空将地面的冰雪都映成红色,天雷呼啸而过,似要把一切都撕得粉碎。
高居昆蓬山巅,却仍仿佛能听到戾兽没有任何理智的嘶吼声。
“君昭呢?!”望舒问,额角的青筋根根暴起。
“去镇压修罗和戾兽了。”兆伯知道瞒不住,颤声回。
这句话不长,但每个字都在耳边轰鸣。
望舒微颤着睫毛,许久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召出含光剑,就想往下界冲。
兆伯连忙拦住,道:“帝尊出发前特意让您昏睡,您应当知他之意。”
望舒咬紧牙关未答。
“这个。”兆伯从袖中慌忙掏出拇指大的白色瓷瓶,“帝尊嘱咐,如果你心痛难抑,就吃了它。”
望舒接过,已猜到了是什么药,扬手砸落:“混蛋!他混蛋!”
说罢,复往前行。
“天罡伏魔阵缝隙千万,您可知是哪一条?该往何处行?公主,帝尊为保您安全,特设神阵,就请遵帝尊之意吧。”兆伯垂首恳求道。
“我知道他在哪儿。”望舒握紧手中剑,破门而出。
*
阵法中,君昭盘腿坐于地。周遭红色海水激涌不止。
法相金身护佑下,修罗戾兽虽垂涎欲滴,却难前进半步。
天地戾气似乎找到了熔炉,前仆后拥的涌入君昭识海。
“到我这里来吧,我们本是一路人……”戾气化为千万道男女莫辨的声音,在君昭识海海中激荡。
“你不是喜欢她吗?把金身交给我,我帮你得到她,彻底的,永远的得到……”
脑海中翻涌着望舒身影,或嗔或笑,君昭面露挣扎之色,有一瞬间的动摇。
法相略一摇晃,戾兽寻隙撕咬君昭手臂。
“君昭!”望舒掷出含光剑,一剑刺穿戾兽。曲水流沙驱动,海水内汹涌的戾兽顿时沉入海底。
君昭闻声抬眸,压下眼底半抹猩红,声线压低,隐带呵斥:“不是让你待在鸿蒙宫吗?”
“帝尊认为我是那种听话的人吗?”望舒甩出一剑,砍掉一条修罗臂膀,但有戾气的滋养,臂膀很快长出。
君昭沉声:“回去。”
望舒没答,只是克制地看了眼君昭金纸般的脸色,更用力地与戾兽搏杀。
戾气不断涌来,君昭澄明而浩瀚无垠的识海已变得污浊不堪,可他仍然坚定不移的继续吸纳。
一时之间,修罗和戾兽竟失去了大半的戾气供养。九荒各处都有察觉。
“戾气在变淡,是帝尊出手了?”天将手起刀落,戾兽伤口竟然没有恢复,语气轻快些许。
天帝垂眸,语气居高临下:“总算他还没忘记神族使命。”说罢,继续持剑搏杀。
识海中的戾气已窥得君昭弱点,逐渐凝聚成型,落地为他魂牵梦绕的女子模样。
“神尊,天地于你不仁,你何苦为他们奔走拼命?不若和我共享世间极乐?”女子脱掉清凉的外衫,莲步轻移。
君昭心墙轰然而坠,猩红爬上瞳孔,法相金身逐渐潜形。
望舒回眸,顾不得扑咬来的戾兽,冲到君昭面前。
“你醒醒!”望舒拼命摇晃君昭臂膀,企图换回他一丝神智。
望舒喊了一声又一声。
君昭始终稳坐于地,戾气层层浸染,眼底猩红一片,法相金身很快淡不可见。
戾兽修罗乘机侵袭。
望舒正抬剑刺向戾兽,回眸却见一修罗扑身朝往君昭,手中斧钺逼近他脖颈,望舒惊呼出声:“君昭!”
来不及多想,她反身跨步,一掌劈开修罗,另一只修罗寻隙袭来,斧钺重重劈向她臂膀,鲜血淋漓。
映入君昭猩红的眼中,他细密的睫毛微颤,吃力地唤:“舒儿。”
望舒惊喜:“你醒了?”
君昭凝着望舒,仍然猩红的眼中满是挣扎,他终于说出心中最隐秘的渴望:“不要忘了我。”
望舒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伸手去拉。
却被君昭推开,并抛往另一边。
地面不知何时裂开了深不可见底的一条缝隙,君昭拖着戾气化形和扑来的修罗戾兽纵身一跃。
望舒见状目眦欲裂,却因罡风拖拽而无能为力。
戾气化形感知到危险,想要挣脱,君昭以法相金身禁锢。
戾气化形尖利嘶吼:“这并非通往九幽的路!你疯了吗?你我已是一体,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那又如何?”君昭冷笑。
他本就不打算去九幽。
他准备以身为祭,将修罗和戾兽拖入无间之域,再无归途,唯有如此,他的姑娘和她在乎的人才可真的高枕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