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呼三声,却无人应答。
“看来你的同伴,出事儿了呢。”望舒盘腿坐着,语气凉凉。
明显是这群人干的!
狗妖眸光沉戾如刀,扭身往关押那群女子的地方而去。罗刹索魂阵只进不出,这群人连自己都没本事钻出去,自然更没本事放旁人出去。
却关押的暗房里空空如也。
“你们把人弄哪儿去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狗妖便掉头回来,高声质问。
“当然是送出去了。”
“不可能!”狗妖眼中的猩红之色愈发明显。
望舒双手环抱于胸,面带讥讽:“倘若不信,你尽管找。我保证你掘地三尺都找不出来。”
“待我把你抽筋扒骨,你自然会交代。”狗妖语罢,祭出一截雪白的狼骨往望舒袭去。
“这不会就是你的法器吧?”望舒后退半步,冷笑。
铁笼本就狭窄,因这半步,望舒已被挤到了边角。
狗妖嗤笑道:“死到临头还嘲笑我?”
那节骨头凭空长出尖刺獠牙,再度袭向望舒。
望舒借笼柱之力而上避开,旋即挥动含光剑,上万道剑影成凌厉之势,劈开铁笼,剑锋如波,荡漾于捆绑其余之人的银丝之上。
割出微不可见的一点缝隙。
但对于蓄力已久的承桑等人而言已经足够。
承桑和虚玄毫不犹豫的运转丹田处最后一丝灵力,震断捆绑的银丝。
带着一众凡人化为撷羽,飘入廊画之中。
狗妖见状睚眦欲裂,原来他们竟不知何时在罗刹锁魂阵中内设阵法,将阵中廊画用作他们逃窜的工具。
狗妖下意识就想追击。
望舒自然不会允许,以剑阻止。
此楼廊画众多,不过一瞬功夫,廊画便变换了位置。
狗妖无踪可觅。
祭品消失,祭坛自然不能按时开启。狗妖怒不可遏,高声嘶吼,现出偌大的狗头,张开血盆大口,向望舒追来。
望舒且战且退,在银丝中穿梭跳跃。君昭则隐秘地向祭坛而去。
哪里的戾气正汹涌而出。
主人的复活大计已成泡影,罪魁亦久追不可得,狗妖眼中滴出血泪。
悲鸣着悬停于银丝之上。
安静的过于诡异,望舒警惕地看着狗妖。
“我要你们给我主人陪葬!”狗妖大喝一声,妖力向棺椁喷薄而出,银丝如瀑倾洒,穿透狗妖妖身。
以乱葬岗为中心,乡野城镇之民只觉头痛欲裂,仿佛有深渊正在撕裂他们的灵魂。
就连画中的承桑等人也不例外。
“不好!快破阵!”感受周遭生魂之力源源不断的汇于棺椁,君昭蹙眉呼望舒。
“可是,你那儿撑得住吗?”望舒凝向君昭,眼中满是担忧。若破罗刹锁魂阵,天罡伏魔大阵裂口必增大,凡间君昭的法力本就受压制,恐怕力有不逮。
“不用管我,破阵!”君昭声音疾利
望舒睫毛剧颤,凝神聚气,绕过正在发疯的狗妖乱挥的四肢,足尖落于棺材一角。
狗妖似有所感,勉强找回一丝理智,拼命的摇动。
将剑狠插入棺木,望舒勉强稳住身形,而后借力高跃,周身灵力灌满含光剑,全力劈下。
棺木咔嚓作响,裂成两半。
身着白色素衣的女尸坠落于地,面含浅笑,栩栩如生。
“主人。”狗妖轻唤。
可是无人回答。
“得罪了。”这女子经历实在坎坷,望舒心生悲悯,但破阵之法只此一种。
望舒不忍阖眼,含光剑剑意恢宏,细如春雨,女尸触之,渐化为尘。
女尸一点点消失。
狗妖似犬吠,又是似低语,蜷缩于地,最后变成巴掌大的一只小狗。依偎在棺椁旁。
“谢谢。”
望舒恍然听见空中飘忽的女声,寻声望去,只有微光。
“他捏碎了自己的内丹。”承桑不知何时从画中出来,探了狗妖的鼻息回。
罗刹锁魂阵已解,深重的兽鸣从天罡伏魔大阵缝隙中传来,被镇压千年的戾兽正蠢蠢欲动。
君昭盘坐于地,双手捏诀,神力源源不断地输入以弥合缝隙。
细密的汗珠顺着他额角滴落,脸色愈发苍白。
“我来帮忙。”望舒说着,起手捏诀,以灵力输入。
承桑亦从之。
却发现二人灵力如石沉大海,毫无作用。
突如起来的无力感压来,望舒眸色黯淡。
“没用的,你们快撤。”君昭抽空回。
瞥见君昭额间若隐若现的堕神印记,望舒略思忖,后退两步冲承桑道:“我们先把姑娘们送出去。”
承桑未做他想,与望舒一同离开。
君昭阖眼,凝神静气继续修补阵法。
从藏身的壁画出来后,姑娘们很是惊慌,但还知道配合,强忍恐惧和望舒一行人走出乱葬岗。
“你去做什么?若那阵封不住,你回去就是送死。”看望舒掉头,承桑问。
“有东西忘了。别跟来。”望舒压住眸中隐忧,消失在原地。
高楼已成废墟。
一片狼藉的地上,戾兽声音几不可闻,君昭仍盘坐于地上。
“阵法缝隙成功封住了?”望舒面露惊喜。
“暂时的。”君昭阖眼回。一向淡薄无情的脸上缀着妖冶的印记,似神似魔,似境外之人。
暂时的,就意味着还会再来。
望舒的心沉了一瞬。
“你不该回来的。”君昭细密地睫毛轻抬,掀开眼眸,眸中不再是沉寂的冰雪,而是深不见底的幽潭。
“怎么了?”望舒敏锐地感觉他有些不对劲,轻声问。
下一秒便觉得腕间一重,整个人坠入寒松香溢满的怀中。
她刚张嘴,惊呼便被人以唇封入口中。
气喘吁吁中,望舒寻隙窥向君昭半睁半闭地双眸,里面细碎的夹杂一抹微红。
短暂的换气中,君昭似叹似怨:“我后悔了。旁人的生死与我何干?我要的只有你而已。”
震颤在心脏处汹涌,望舒细白手指拧紧君昭衣领,字不成音。
她推开君昭。
君昭以首抵住她额头,眸中雾气点点,语气淡得听不清:“他日天崩地裂,就是我们同生共死之时,可好?”
“好。”望舒听见自己回。
君昭满足的一笑。脱力坠入望舒怀中。
“望舒道友?”灵力还未恢复,承桑只得徒步寻上山。
“你来做什么?”望舒下意识就想幻出面具罩在君昭脸上。
可承桑已经看得明明白白。
“他?”承桑指着君昭额间的印记惊诧不已。
就算再浅薄,为了保命,修道之人也得识得堕魔印记,毕竟倘若遇到不赶紧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含光剑跃跃欲试,望舒心中闪过一抹杀意。
君昭堕魔一事绝不可泄露,如今之计唯有将面前之人灭口……
两相对峙中。压抑的沉默蔓延。
承桑先开口:“他刚救了我和师叔的性命。我分得清好坏,不会说的。”
为表诚意,承桑四指并拢向上:“若我恩将仇报,泄露此事,必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他立得是魂誓,若违反,有天道责罚。
望舒这才放下剑。
“我来背他。”承桑上前温声道。
*
罗刹锁魂阵虽解,但因狗妖临死前的举动,凡人伤亡不小。
一路走来,可见孤寡啼哭,魂幡招扬。
弱者在强大的力量面前渺小如尘埃。
这场面让她想到了前世的青丘。
望舒沉默地向前挪动。
“道友,昭公子住哪间房?”进入客栈,承桑扭头问。
等候多时的兆伯领着小仙童匆匆起身,问:“帝……公子这是怎么了?”
“受了点伤,先安置回房吧。”望舒领着承桑上楼。
待他走后,望舒拿下面具,君昭额头的印记已经淡去,脸色苍白如雪。
兆伯伸手探看君昭脉搏:“如此重的伤,只能先回鸿蒙宫调养。”
望舒回:“等他醒来就动身。”
*
仙族书房中,香炉中烟雾袅袅。
端恒跪坐于席,摊开信纸问:“这是第几起了?”
“第六起。”天将以首扣地,冷汗不间断地滴落。
“如今才来报给本君,你们长本事了。”沸腾的茶水声中,端恒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只是闲话家常。
但天将知道,他在发怒。
天将慌忙再次叩首,血液染红地板仍不敢停:“还请殿下恕罪。”
“怒罪?你应该问你死去的下属,他们愿不愿意饶恕你!”端恒砸落茶杯,滚烫茶水溅落在天将的伤口上,疼痛欲裂,可天将不敢挪动分毫。
“最开始间隔的时间很长,我们以为是他们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偶然而已。。”
端恒冷笑:“那后来呢?一个月发生两起,这叫偶然?”
天将声音涩哑,艰难解释:“……我们担心报上去军心动摇……”
“愚不可及!戾气入侵,致天兵识海毁损自创而死,如此重大的消息都敢瞒,我不知你们何时生出了如此泼天的胆子!”端恒怒不可遏,勃然起身。
太阿剑铮鸣一声被他握于手中,剑指天将。
天将瑟瑟发抖,卑微祈求:“殿下饶命。”
端恒眸色幽暗,强自压住一剑刺出的冲动:“我不杀你,仙族的法度自会处置你。你自去向陛下请罪吧。”
陛下向来杀伐果决,若如实禀明,他焉有活路?
天将涕泗横流,爬向端恒。
端恒看也不看,吩咐侍从:“拖下去,扔到九霄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