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览卷中内容,虚玄推测:“这狗妖曾被他主人抛弃,他如今莫不是为了报复他主人?亦或是因爱生恨?”
望舒:“他主人都死了,他向何人报仇?而且他杀的都是有情人,与之前种种毫不相干。”
在场众人均百思不得其解,眉头紧锁。
“恐怕这里头另有隐情。”望舒翻完全卷,未再见到其他内容,叹息道。
门外突然传来甲胄集结的脚步声。
而后便是赵锦朝刻意拉高的音调:“陛下有旨,宣尔等入宫觐见。”
闻言,承桑侧眸看向君昭。看来好戏开锣了,他倒要瞧瞧这个小白脸能嚣张到何种地步?
君昭默默的将档案卷宗归于原位。
“怎么?尔等连陛下的旨意也不放在眼里吗?”赵锦朝目光森然,凝着紧闭的房门似乎要盯出一个窟篓。
门还是没开。赵锦朝后退半步,示意士兵们上前。
身披甲胄的士兵齐喝一声,亮出利刃,踏步向前。
“我们跟你走。”门吱呀一声开了,君昭带头走出。
原来以为是多么厉害的得道高人,如今看来也不过是群鼠辈。
赵锦朝不屑地一笑,示意金吾卫把人捆上。
一路上,望舒君昭等人均未发一语,和之前的嘴尖牙利鲜明对比。
赵锦朝不由得频频侧目,这里面莫非有诈?
但是直至进入宫门,望舒等人都安分守己,没有任何异动。赵锦朝只好强自暗自心里的那抹不安。
待到了皇帝居所,望舒等人被卸去兵刃,推入其内。
“就是你们无诏强闯案牍局?”人族皇帝正在下棋,听见动静顿住手中动作,抬起眸透过垂落的珠帘一一扫过面前站立的四人。毕竟久居高位,凛利气势尽数压来。
望舒和君昭两人见惯不怪,怵在原地。
现场一片诡异的沉默。
“确实是事态紧急,还望陛下宽宥。”承桑叹了口气,率先躬身行礼。
“蜀山的人?”宫侍撩开帘子,人族皇帝的目光凝着承桑和虚玄的服饰。
望舒抬眸,人族皇帝在位已有四十年,双鬓斑白,头戴金冠,保养的再好也难掩眼角眉间的沟壑。
“是。”承桑垂眸回。
“修道之人超脱红尘之外,不理俗世之事,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人族皇帝光芒尽敛,语气不咸不淡却字字重若千钧,“就算这庙宇仍在我人族土地之上,也不尊我人族的法度了。”
“不敢!”人皇显然是不高兴了,承桑忙诚惶诚恐道。
“不敢?朕可听说有人说我受不起他的礼?”
此事人皇恐怕不打算善了,承桑微不可见的瞥了一眼君昭,他不喜此人,可君昭始终是望舒的心上人,若他死了,望舒必伤心难过。
承桑心里思忖着对策,斟酌着正准备开口说情,便被赵锦朝打断。
“陛下,正是此人所言。”赵锦朝伸出手指向君昭。
“你可有话要辩驳?”
“没有。”君昭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果然好胆识。”人族皇帝冷笑着看着面前的青年。人至暮年,他最厌恶的就是有人质疑自己的权威,“瞧着你,不像是蜀山之人。”
“确实不是。”
承桑闻言只觉得额角一突,他不知该骂此人蠢,还是夸他仗义。事到如今,蜀山的身份是唯一可能保他的凭仗,他就这么推出去了?
人族皇帝闻言冷哼一声:“想来您必是哪位已经得道成仙的高人,觉得我人族庙小,容不下您,既如此何必涉足,还欺辱我朝官员,辱没我朝官邸?”
“我没有。”君昭如实陈述。
听着像是已经服软,人族皇帝满脸傲然,掷地有声地问:“既如此,为何不跪?!”
望舒想到君昭和人族的关系有些特殊,颇好意地提醒道:“要不然算了?”
人族皇帝闻言横了望舒一眼,眸中已染杀意。
望舒噤声,看向君昭。
“那便如你所愿。”君昭施施然撩起袍子,两膝触地。
刹那间,人族皇帝只觉头晕目眩,心脏紧缩,向后偏倒,扶着一旁的房柱艰难支撑起身体。
满目骇然地凝视君昭,此人莫不是对朕用了什么妖术。可乾坤之下,蜀山正道仍在,断不会容忍。
君昭叩首,窗外顿时电闪雷鸣,似是天怒,人族皇帝心肺剧痛,呕出一口血来。
这分明是有违天伦的反噬之兆。承桑和虚玄惊疑不定地看向君昭。
“陛下!”赵锦朝和宫侍神色巨变,慌忙冲过来服侍。
君昭行完礼,不慌不忙的起身,整理袍角。
“你到底是谁?!”人族皇帝锦帕染血,仍不忘质问。
“不便相告。”君昭语气冷淡疏离,仿佛万物皆不能动其心,“只是狗妖之事事关九荒安宁,之前种种确是便宜之计,还请人皇令属下配合。”
稍一思忖,皇帝便推测出大概,眸中神色惊疑万分,他强自压下翻涌的情绪,语气和缓许多,甚至开始笼络:“既是先生开口,自然无有不应。不瞒先生,我朝辟邪司尚缺一位压阵之人,倘若先生愿意……”
“不必。”君昭眸色淡淡,丝毫不为所动道:“我办完事就走。”
当皇帝的人,自然知道审时度势。
大能勉强不得,否则拉拢不成反而结仇。皇帝眸色微暗,瞥向旁边屏声息气的赵锦朝,仿佛不经意道:“那便由赵卿负责吧。”
这分明就是拿赵锦朝给君昭出气,若君昭是睚眦必究之人,赵锦朝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君有命,臣不得不从。赵锦朝两股战战的回:“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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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宫门,承桑实在忍不住,把望舒拉到一旁问:“望舒道友,昭公子究竟是谁?”
虚玄亦跟上。那是人皇,天道气运在身,哪怕是仙族,在他面前,也得给上三分薄面。可君昭,随便磕了个头,就让对方反噬吐血,这简直匪夷所思。
望舒斟酌着语言含混回:“他祖上和造人补天的女娲有些牵连。”据她所知,君昭的母亲出于神族女娲一脉,更重要的是,当初人族受魔族侵乱危亡之时,也是君昭出手送其至中荒安全之地。
承桑和虚玄这才恍然。以父拜子,以母拜女,那人族皇帝没去半条命已是万幸了。
“你们有很多话要说吗?”君昭出现在望舒身侧,看着紧贴望舒的承桑面露不愉。
“没有。”还没待承桑开口,看出君昭脸色的虚玄便拉着师侄后退两步,语气分外坚定。
望舒道友品性高洁,他也很希望师侄和望舒道友能成,可是有这尊大佛,还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吧。
“走吧。”君昭握住望舒的手,乘风而去。
“君昭先生呢?”赵锦朝扶着头顶的乌纱帽,气喘吁吁跑来。
虚玄指了指已空无一人的天上。
赵锦朝哀叹一声,旋即冲承桑和虚玄二人躬身道:“此前是我虚妄,多有得罪,还望二位勿怪。日后若有需要,下官必定鼎力相助。”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承桑实在不想跟个眼高于顶的人多掰扯,随意忽悠了两句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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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客栈客房,望舒便甩开君昭锢得自己生疼的手,眸中带了一丝恼怒,这人突然发什么疯?
君昭有些晃神,旋即垂眸认真地看着望舒:“我不喜欢看你和他待在一块儿。”
“你明知道我和他没什么。”望舒有些无奈,她之前怎么不知君昭醋劲这么大?
整天都在外奔波,她确实有些乏了,捡了根凳子坐下。
“舒儿,我如此行为,是否令你生厌,让你觉得我小人之心?”君昭半蹲在望舒跟前,仰视她的脸,问得小心翼翼。
他清楚此番是他没有容人之量,可他就是忍受不了,那个差点就成了望舒道侣的人和她站在一起。
面前的是他盼了两世才盼来的人,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望舒闻言心里顿软,君昭睫毛微颤冰晶雪魄般的眸中荡漾着遮也遮不住的不安。
“我心里只有你。”望舒温声回,说完玉白的脸色顿生绯红,不好意思地避开君昭的凝视。
“舒儿。”君昭心弦猛地颤动,眸中雾气氤氲,张臂拥住望舒。
他何德何能,竟真拥有了心中明月。
“我真的舍不得。”君昭扣住望舒后颈,思及即将到来的九幽之乱,禁不住喟叹,望舒就在他怀中,他怎么舍得去死?
“那就活下来。”望舒道。
“我想答应你,可又怕到头来骗了你。”君昭用力弯折望舒纤腰,嵌入骨髓,垂眸叹息。
温存的时间没维持多久,门口便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又有命案发生,还请先生移步。”赵锦朝上气不接下气道。
*
望舒和君昭到时,案发地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拢了差役。
正中间歪斜倒着一具男尸,浑身浴血,脑门大开,里面空空如也,人却还笑着,和那谭郎形状一样的诡异。
“这个月第六起了。”差役别开眼叹息。
“女方依然失踪?”望舒问。
承桑沉默颔首。
“看来有必要到箬慧墓前走一趟了。”君昭弯腰,捻着手上的香灰,语气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