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三月,黄金城的垂柳已然垂下了万千绿丝绦。
这几日的占星司很热闹,因为清越宗大小姐的降临,这里所有人都严阵以待,拿出最高规格哄着这位华莲公主,希望她高高兴兴地来,快快乐乐地去。
寒烟与灵粹跟着公主胡闹了好些天,也不知她何时多出了个小妹妹,只一味陪着公主买了一些身量稍小的衣裙、首饰、法器。虽然这只是小事,她们还是事无巨细传书回宗门,事无巨细地禀告副宗主顾秋月。
她们约摸着公主喜欢什么也就是三分钟的热度,果不其然,这几日白霜霜的乐趣就变成了坐在长歌台的二楼,专门观察着新入门的新弟子。
准确说这些童子还不是清越宗弟子,他们还要经历严苛的选拔和考试,才能成为外门弟子,经历很多磨难,才个别人有资格成为内门弟子。
点了一壶价值千金的青山云雾茶,白霜霜托腮看着楼下停靠地云舟,那些形形色色的长老和弟子们都会先入住仙来客栈,之后才会爬塔登仙门。
“这个童子不错,六根清净,年纪也六七岁,是个有慧根的。”白霜霜品了一口茶,摇头晃脑,“啧,整体来看今年只怕不太行,目前这些弟子中,能过入门选拔的不过十之一二,若是再想入内门,只怕时候一个也没有啊。看来也不过如此,诸位执事长老今年又是白折腾了。”
寒烟捂嘴一笑,给她斟上茶水:“小姐说的极是。不过我听说那张长老早就飞书给宗主,说是发现了个天才,正在想方设法飞奔回宗门,还祈求宗主晚些日子关仙门呢。”
“关仙门那日子早就定好了,那是开山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怎么能因为他一个人而改变呢。”面容姣好的少女蹙眉,“什么天才,到底有什么厉害,还没进门就敢让所有人为他改规矩,等人真来了我可得见识见识,这人到底能天才到什么程度。”
寒烟明白大小姐这是又生起了比较之心,毕竟以前这清越宗里只有一个天才,就是她白霜霜,此时又出现了第二个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野小子自称绝世天才,心高气傲的大小姐自然不能答应。
她立刻便说:“好像听说张长老这几日便进城了。我瞧着也是,仙门开关是有规矩的,怎么能让毛头小子乱改呢。等他们来了,我便让张长老带着人来拜见大小姐,让咱们也瞧瞧天才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可别了,什么档次也来直接见我?”白霜霜不屑地摇头,“等他当真进了宗门再说吧,以后想见面,还能没机会吗。灵粹怎么回事,让她去楼下叫几盘点心,为何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啊。”
大小姐的抱怨声还没结束,突然一道红光从天而降,寒烟脸色大变,当即挡在白霜霜身前。
可她反应再快,也没料到还有一人躲在窗外准备偷袭,那人在日光下展开一双黑色羽翼,犹如死神翅膀,剑光冰寒,从另一个方向刺向白霜霜。
寒烟已经和门口的杀手缠斗起来,白霜霜也已经傻了眼,她本是有反抗能力的,但这两个杀手的速度实在太快,她已然呆立在当场,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冰霜瞬间笼罩整个房间。
长歌台是黄金城中顶级奢靡的地方,本就建于高台之上,整个塔楼的外壁包裹着装饰用的宝石,高耸入云,滑不留手,即使是修士也很难破除这里的法阵攀附而上,除非那人是长着翅膀的妖邪,能从天而降破除法阵,杀人于此。
白霜霜盯着眼前泛着血光的剑,微微张嘴不能接受,难道自己这就要死了吗?刚刚做了一场漫长又可怕的梦境,那种窒息感随着杀手的剑再次落到自己头上,她绝望地几乎哭出来。
突然之间,满是冰蓝色的霜雪中悬起道道紫光,一条附着着雷电的长鞭从从门外飞了进来,犹如龙蛇一般牢牢缠住黑翼杀手的剑,同时一把格格不入的木剑携带风雷之势破空而入,打断了杀手的致命一击。
那杀手震惊地躲开,那把剑便没入冰霜之中,紫色雷电伴随着火焰,竟然瞬间破了满室霜雪。
一张少年面孔映入眼帘,眉眼桀骜不驯,一双眸子如寒星如深渊,看一眼就会让人迷醉,又会让人恐惧。
白霜霜听见自己的心脏如擂鼓,那并不仅仅是死里逃生的喜悦,更多的却是震惊,她在梦中见过眼前这少年。
他的确是清越宗千年难遇的绝世天才,自己还与他拜堂成亲,年少爱慕,生离死别,这人的出现还会带来腥风血雨,会毁灭一切。
可那些都是梦啊……白霜霜看着自己的手心纹路,陷入迷惘之中,那真的是梦吗?
紧接着便是和梦中一模一样的动作,那少年把她拉起来,然后背对着她与杀手对峙,他甚至来不及问她的状况。
然而不过片刻之间,被小阵法困在厨房的灵粹便带人冲了上来:“所有人保护好公主,殿下今日若是掉了根头发,所有人都得掉脑袋。”
这些人都是占星司的轮值弟子,是大烨国目前修士中的最强力量。
没几下那两个杀手便力有不逮,见势不妙便手拉着手向着窗外一跳,一同落入斑斓河中不见踪影。
寒烟脸色冰寒:“关城门,派人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事要是被宗主大人知道,所有人都得倒霉。”
在大烨国都城行刺清越宗宗主爱女,的确是胆大到匪夷所思了。
灵粹回忆着刚才杀手的模样,很快得出结论:“身披漆黑双翼,难不成是雪阁的杀手?”
随即又嗤笑一声:“真是要钱不要命,好大的胆子啊。”
白霜霜已经被少年扶了起来,她脸很红,心跳也很剧烈,感受着手心的余温,她感觉到了心中巨大的撕裂感和震颤。
两个剑侍在一旁嘘寒问暖,她完全听不进去,只看向那少年:“不知这位少侠是什么人?”
寒烟也反应过来,拦住少年的脚步:“这位少侠,请等一等,你救了我家公主殿下,大烨国主定有重赏,请略留步。”
逆着光,白霜霜阳面看着那少年郎,眉眼青涩尚未长开,却已然能看出日后锋芒毕露的模样。瞬间,她攥紧了自己湿透的衣裙,那是不能控制自己心意的恐惧。
她觉的那人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好像这一眼自己就要如同梦中那样爱上他。爱上他,给他一切修炼上的资源,最终却没落得什么好下场,得到了爱情,却又失去了一切,包括那个总是眼神倔强的妹妹,也不知这样到底是值不值。
那少年郎的反应也和梦中相同,他一脸冷傲,丝毫不在乎什么公主、国主。他冷然道:“我并非因为姑娘的身份而救你,而是感受到此处妖气冲天才赶来。我与妖魔不共戴天,见之必杀。”
寒烟见这少年身法气质,断定他便是今年的新弟子,再仔细一看他的根骨,不由地瞪大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这少年如此好的天资,只怕就是张青山信中所写那个天才少年,如今中州七国局势为妙,四大世家十三宗门也各有自己的小九九,此时一个绝世天才的出现可意味着太多了,她必须得慎重对待。
正因此,她更不敢放人走了:“这位公子不必心急,我家殿下本来也是清越宗内门弟子,算起来也算是你的未来师姐。你今日立下如此大功,自然应该受到一番嘉奖。”
少年听了这话,脸色却愈发的苍白,他冷冷打量着寒烟,好像对方这话不知触怒了什么逆鳞,让他倍感不快。
偏偏这时,严阵以待的走廊里传来一个老头的声音:“占星司的星宇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来了什么大人物?灵粹姑娘,劳驾问一下,可曾见过一个黑衣少年郎,手持紫色风雷鞭?”
墨星痕不太自然地动了动手中的鞭子,一层黑色劲装外披着绣着莲花纹的初级弟子服,穿着简单朴素,却难掩风姿。
门外守卫并未阻拦,张青山便大着胆子探头去看,就看到了正手足无措的墨星痕,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继而看到白霜霜,立刻便进来套近乎:“大小姐,原来竟然是你在这里,我说怎么有这么多的星宇卫。哟,这是出了什么事啊?我刚领回来的这位小弟子不会给大家添麻烦了吧?”
寒烟连忙上去解释了原委,张青山这才松了口气,等看到了白霜霜那复杂又幽怨的眼神,心又瞬间提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看墨星痕的眼神更加不一般,心说难道这小子的爱好就是到处英雄救美,招惹了一个又一个?不愧是绝世天才,招惹女修这方面也是天才,这一路上就没消停过,而且接触的女修身份越来越高,越来越惹不得。
霜雪村那个村姑还好说,应当还好打发,可是眼前这位华莲公主,自小要星星不要月亮,可有些麻烦。
然而墨星痕还是拒绝了寒烟请求他过府小住的建议,并且十分冷漠,非常抗拒:“修炼之人,心中只有剑,没有其他。各位告辞。”
张青山喜不自胜,打了个招呼后美滋滋同他离开。
只剩下寒烟和灵粹面面相觑,只觉得今日的小姐颇有些不同寻常。
往日小姐最喜欢看英雄救美的话本子,平日里欣赏的少年郎也都有这少年几分模样,此时这么一位英俊少年郎从天而降,小姐本该想尽办法把人留下多接触接触,可是她始终一声不响,任由这人离开了。
灵粹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开口:“小姐,明日还来长歌台看新弟子吗?”
“不了,我要回宗门闭关,短期内不下山了。”白霜霜一脸的心有余悸,并无任何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