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逾明有些难以置信,甚至睁大了眼睛。
对于突然袭来的这种攻击,他倒不是生气,只是觉得匪夷所思。
根据前世对于这个大哥的印象,他不禁开始谨慎的思考——秦飞宇在这样的场合,面对诸多长辈,还有最向着自己的那一位,说出这样一番话,目的是什么呢?
难道单纯是任性吗?
还是给他这个刚回家的小弟一点小小的震撼,给个下马威让他知道他秦飞宇不是好惹的:让自己别动争抢的心思?
但是这……太愚蠢了。
愚蠢到他甚至不想开口反驳。
他偏头看了一眼吴雯舟,他继母似乎也没想到儿子居然说出这话,张着嘴表情很是愕然。
正在客厅中空气沉默的当口,一声冷喝打破宁静。
秦岳山阴沉下脸,语气冷峻:
“放肆!”
秦老爷子早年久浸润商场,于纷争中杀出一席之地,开创企业,如今发起火来,威严犹存,让人听之胆颤。
秦逾明看到,秦飞宇被这一喝吓得浑身抖了一抖,眼神也虚了几分,僵在原地,全然没有了方才那种气势。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没能说的利索:
“你,你们……”
还是吴雯舟接话,她的声音也很严厉:
“飞宇!怎么能这么说话!快些下来给弟弟道歉,给爷爷道歉!”
秦飞宇露出了极为不解与不情愿的神情。
他慢慢下了楼,站在母亲旁边,吞吞吐吐地嘟囔着:
“这么多年,难道妈你还要一直忍让?你都为了秦家牺牲了多少?到最后如果都是别人的,你就不——”
“闭嘴!”
这声是吴雯舟发出的,她强制地不让秦飞宇再说下去。
这种事情怎么能摆到明面上说呢?
秦岳山冷哼一声,视线扫过吴雯舟与秦飞宇。
“让他说完。这个心思,憋了很久了吧。小逾刚刚回来,这是给他立威呢。”
秦飞宇咬咬牙,还真就继续说了下去:
“秦逾明一没本事,二没有根脉,凭什么你们都偏心他?连他回家都需要大动干戈,他凭什么?”
他站在他母亲身后,仿佛有了底气,越说声音越大:
“明明我才是家里的长子,他秦逾明算个什么东西?”
“明明我们才是赢家,我——”
“啪!”
秦逾明循声望去,居然是吴雯舟忍无可忍,上前给了秦飞宇一个耳光。
她指着秦飞宇的鼻子,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蠢东西,你给我闭嘴。”
秦飞宇被扇的侧首,脸上浮现明显的五指印,脸色从恍惚迷惑到难以置信,再到恐惧怨毒,最后盯着他母亲:
“你——”
“你什么你!”
“我还没有死,你们父亲也还没死,这就在盘算家产?”
冷冽的声音从秦逾明身边发出,秦岳山冷冷地看着秦飞宇母子,语调平缓却带着威严不可侵的气势:
“我老了,但并不是说话就不管用了。你们搞什么小动作,我都一清二楚。我秦家家门不幸,但我在一天,你们就别想把心思动到小逾身上。”
“爸,您息怒。”吴雯舟道。“我定然好好管教这孩子。”
秦飞宇脸上又浮现出一种不忿,好似又要开口反驳,被吴雯舟骤然尖利的声音喝止了。
“你给我回屋好好反省!”
秦飞宇憋了半天,“哼”了一声,转身上楼了。进屋之前还狠狠踢了一脚二楼客厅里的罗马立柱,乒地一声关上了门。
秦逾明进屋,事实上还没说一句话,此刻和赵扬箫两个人站在一排,都保持着可贵的沉默。秦岳山目光落到秦逾明脸上,叹了口气。
之后,越过他看向在场的外人——赵扬箫:
“扬箫啊,让你见笑了。”
赵扬箫连忙从勤勤恳恳背景板的角色中跳出来,摆手笑道:
“没事,没事,爷爷,您别太在意,家家都是这样——小逾刚回来,要不先让他休息休息,晚上我们几个朋友在赵家别馆准备了一场接风宴,到时候我过来接小逾。”
秦岳山点点头:
“好啊,你们年轻人玩的开心就好。”
他轻轻拍了拍秦逾明的肩膀。
“小逾啊,秦家对不住你。”
“没有,爷爷。”秦逾明说,这场闹剧冲他而来,但他很是平静。“您别太生气了,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秦岳山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孙子,仿佛要看穿秦逾明究竟在想些什么,最终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秦逾明回到自己的房间,这里还保持着他出国前的模样。一只喜鹊叼着枝条落到他的窗台上,振振翅膀向着远方的一棵梧桐树飞走了。秦逾明看着它远去,此刻才有了些回国的实感。
他懂得秦岳山最后的叹息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又无计可施。前世老人曾经多次给他透露过这方面的意思,希望他能够花些心思在这上面,至少能为自己留下一点竞争的资本,但秦逾明还是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并没有付诸行动。
最终老人一语成谶。在他去世没多久,他最疼爱的这个孙子也死于设计好的车祸。
秦逾明站起身,走到露台上,望着方才喜鹊飞去的方向。那棵梧桐树矗立在逐渐暗下来的天幕远处,显露出一个小小的、灰色的阴影。
秦飞宇一拳锤在墙面上,而后龇牙咧嘴地捂住自己的拳头。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手挥舞着,咬牙切齿地在空中乱点几下,一个蓝盈盈的屏幕在半空显露,上面滚动着一些文字。
【秦飞宇下楼时,恰好撞见回国的秦逾明走进家门。】
【他一向不喜这个弟弟,自从他和母亲回到秦家,就十分不被这个弟弟放在眼里。】
【这个家伙一没本事,二没有根脉。而且明明他秦飞宇才是家里的长子,可是秦家的老爷子总偏心于这个弟弟。】
【秦逾明遗传了秦家的优良传统,基因很好,但怎么看怎么散发着一种虚伪与傲慢,一种典型的纨绔子弟形象——斯文败类就是用来形容这类人的。】
【他漂亮纤细的母亲低声下气地站在一旁,美艳的眉眼间有着难以掩饰的忧虑,双手绞在一起,我见犹怜,见他下来,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无助地看向他。】
【秦飞宇立即知道,母亲一定是在秦逾明这里受了委屈。她的语调带着一丝微不可察地颤抖:】
【你这孩子,跟你说了你逾明弟弟今天回来,怎么给睡过了?吴雯舟对他说。你看看,你弟弟都到家了。快,下来跟弟弟打个招呼。】
【秦飞宇只感到一阵火气直上心头。】
【妈妈,干嘛这么低三下四的?你才是秦氏的女主人,秦逾明只不过是个没了妈的纨绔——也值得你大张旗鼓去接?受这个气?】
【这么多年,难道妈你还要一直忍让?你都为了秦家牺牲了多少?到最后如果全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你就不会不甘心吗?】
【秦飞宇下楼将母亲护在身后,暗中与这个归国回来的所谓弟弟呈针锋相对之势。】
【秦逾明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虚伪地笑了笑,虚情假意地喊了一声哥哥。】
【……】
秦飞宇挥拳出去砸这块屏幕的虚影,拳头径直穿过了它。屏幕一闪,他骤然像是被什么力量绊了一跤,啪嚓摔在地上,脑袋磕上床沿。
他嚎叫了一嗓子,捂着脑袋在地毯上打滚,眼中闪过怨毒而不甘的光,嘴里恨恨地、不停地嘟囔,间或几句国粹。
“怎么不对,怎么不对……明明书里就是这么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