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窈找的是管家秦华。她说了第二日要和秦妍一道去赏花会、需要置办衣物首饰后,秦华没怎么犹豫,便拿了一百两出来给覃窈。
大小姐出门代表的是秦府的脸面,秦华觉得老爷和夫人必然不会反对。
覃窈也未多说,拿了银钱回了房中。
第二日,春光和煦,适合出行。
覃窈洗漱完毕,让夏荷端了几碟小菜和一盏红豆膳粥,便在房间的桌上吃了。
秦妍那边的春桃过来了,规规矩矩给覃窈行礼,“大小姐,二小姐让奴婢过来给您说个话。”
“你说。”恰好覃窈也吃得差不多了,停下筷子,面色平淡地看着春桃。夏荷将碟碗收拾了端下去。
春桃是秦妍的贴身婢女,长相讨喜,性子也颇为伶俐。
她恭敬地微低着头,面带歉意,道,“二小姐本说今日来请您的,可她忽然有了急事,不得不先走,还请大小姐见谅。”
覃窈轻笑起来,只觉得秦妍的丫鬟一个个也如同她一般,学了一副装腔作势、口蜜腹剑的模样。“好,我见谅。”她道。
春桃被噎了一下,只觉得覃窈果真十分粗鄙无礼。停顿片刻她继续恭敬道,“大小姐可自行乘坐马车前往,二小姐会在安阳郡主府门前接您。”
覃窈知道秦妍打的什么主意,笑了笑,“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春桃走后,覃窈也没耽搁,拿了那一百两银钱,收拾着做出行的准备。
正出门时秦华又带着裁缝、抱了几匹布料过来,对覃窈道,“今早我见着老爷,与他说了小姐您要置办衣服首饰的事,老爷便让我请了裁缝来给您量身裁几套。外面买的成衣到底不比自己做的合身,老爷对小姐着实贴心!”
覃窈听着都要笑了。需要被提醒才知道给她做几套体面的衣服,不让她丢秦府的脸,这也叫贴心?
秦华看着覃窈的表情,也觉得自己这番话经不起推敲。可他太希望受苦的小姐能和老爷和谐相处了,便不得不厚着脸皮当这和事佬。
说起来,他记得老爷说要给大小姐多裁几套衣服时,旁边的周氏似乎面有不悦,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
秦华毕竟没有坏心,覃窈便没有对他发作,对秦华道了一身谢,配合地量了身,又挑了两段喜欢的布料。
秦华带裁缝离开后,覃窈立即出门,直奔成衣铺。
之前买的素色成衣已脱下来清洗,覃窈须得再买一套。
京城的成衣铺子更大更繁华,里面的衣服颜色与款式也更多。覃窈挑了一套茜红打底、金色滚边的衣裙,滚边上还用银线绣着星星点点的花朵。衣服质地轻盈,更显俏丽。
覃窈不知容凛是何时开始喜欢自己的,也不知他喜欢自己的何种模样。但这一身艳丽娇俏,覃窈确认,容凛一定能第一眼看到自己。
换好衣服,覃窈又去了首饰铺子。这次银钱足够,覃窈给自己挑了两支华贵精致的金步摇,佩戴好后,这才前往安阳郡主府门。
覃窈挑选首饰的时候,秦妍已在安阳郡主家了,确切地说,是在平乐公主府。
安阳郡主是平乐公主的嫡女,当今皇上的表妹,身份自然不一。她办赏花会,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需要请帖才行。
秦妍便是这收到请帖的人之一。今日她打扮得光彩照人,一身紫蓝织花裙,头上珠花金钗亮眼,站在公主府的亭台水榭边,觉得自己高贵极了,端庄极了。
也不知覃窈那个贱女,见到她会不会自惭形秽?
秦妍与两个贵女说着话,这时一个与秦妍年岁差不多、穿着一身杏黄衣衫的女子快步冲到了秦妍面前,厉声道,“秦妍,我有话问你!”
秦妍看向来人,认出她是林府嫡女林巧倩,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了她,犯得着她如此疾言厉色,因此十分茫然。
她茫然地跟着林巧倩到了偏僻的地方,林巧倩面对秦妍,愤怒质问,“你那乡下来的姊妹是怎么回事?!”
乡下来的姊妹只有覃窈。秦妍更迷惑了,也不知林巧倩怎么和覃窈搭上了关系,但林巧倩对覃窈有恶意,这让秦妍心里生出了隐蔽的欣喜。
“我姐姐怎么了?”秦妍压下欣喜,疑惑地问道。
林巧倩便气咻咻地将缘由一五一十地说了。
原来,林巧倩是林少川的女儿。因为覃窈在天香阁一闹,且围观者众多,林少川的恶劣事迹势必很快流传开,沦为满京城的谈资与笑料。林少川难以面对如此景况,干脆称病在家,连朝会也不上了。而林巧倩得知后更是因此恨上了覃窈。
今日她恰好也是赏花会的宾客,一来便找到秦妍质问。
秦妍弄清楚前因后果,装作无奈的模样,“唉,我这姐姐,她……她昨日回来,连我母亲都侮辱一番,实在是大胆得很。没想到她居然连你们都……都敢祸害。这件事是秦府对不住,我给你们赔罪。”
秦妍给林巧倩施了一礼,林巧倩余怒未消,“这件事怪不得你,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找你那姐姐。”
秦妍愁眉不展,继续无奈道,“听闻今日我要来赏花会,姐姐也非吵着要来。我爹偏袒她,命我带她过来,我真担心她一会儿又做出什么冒犯的举动。”
林巧倩闻言立即四处张望,语气里的怨恨流露出来,恨不得立即将覃窈抽一顿,“她来了,在哪?”
秦妍道,“我吃过早膳去找她时,她尚未起来,只命我先来,等她来了再去府门口接她。我是当真不想……”
秦妍口中的覃窈已然是好吃懒做、野蛮无理的形象。林巧倩没好气道,“这种人你们为何要去接回,实在丢你们秦府的脸面。”
秦妍幽幽叹了口气,仿佛受了无限委屈,却无法宣之于口,转开话题,“她一会儿要来。虽她是我姐姐,可你也是我多年好友。她既伤害你在先,你找她,我不怪你……”
“好,那我便去府门前等着她!”林巧倩冷哼,朝府门走去。
秦妍装作担忧的模样,到了前院,看准时机低声道,“姐姐没有请帖,不知……”
林巧倩一听,立即按住秦妍,冷笑道,“她既没有请帖,你别去接她。我倒要看看,擅闯公主府够不够她掉脑袋!”
秦妍提前来到,便是想看覃窈因为没有请帖而受到驱赶的卑微模样。林巧倩的话,正中她下怀,甚至比她恶意更甚。秦妍装作为难道,“这……姐姐她罪不该如此……”
林巧倩有武艺在身,死死按着秦妍,冷道,“你何必对她善良。”
秦妍便不说话了。
覃窈到了公主府,根本不打算进门,让秦四把马车停在府门一边,又让夏荷沏了一壶茶,自己边喝茶边看起书来。
公主府守卫森严,门口侍卫见覃窈一直停留在府门边不动,觉得不甚妥当,上前提醒,“公主府门不得随意停留。”
覃窈掀开车帘,从中露出一张精致娇艳的脸来,嗓音柔和,“小女子在此等人,不过片刻便好,还请行个方便。”
侍卫见覃窈容貌甚美,举止有礼,而她马车位置停得恰到好处,无碍府中人进出。且她马车上还挂着一个秦府的牌子,代表覃窈是秦府的千金,而非闲杂人等。既然只需片刻,侍卫便不再多说了。
秦妍和林巧倩站在府门后的假山边,俱是十分纳闷与不甘。等人,等什么人?她不进来,她们的愿望不是都要落空?
两人等了一阵,秦妍先失去了耐心,觉得再不行动恐怕要露馅。
“巧倩,我姐姐虽有些失礼,但我也不能任她掉脑袋。”她终于用了大力气,甩开林巧倩,走了出去,到了覃窈马车边,虚情假意道,“姐姐你怎么才来……”
她的话淹没在舌尖,看着覃窈从马车内出来,一身红衣,艳丽无双、也矜贵无双。满城春光烂漫,却不及覃窈的一身风采。
覃窈怎么也没想到,过了一天,覃窈居然又变了模样。她还以为覃窈必然没有新衣服来参加赏花会,只能一身寒酸局促,却不曾想,一切与自己的预想相反!她有些后悔,不该带覃窈来了,可话已出口……
覃窈浅笑,瓷白无瑕的皮肤在阳光照射下更显莹润,“妹妹在等我?可我并不是等你。”
秦妍心头一噎脸色一青。她的虚伪碰上覃窈的爽直,总是败于下风。
“你就是秦瑶?”林巧倩也被覃窈的风华震慑了片刻,只觉得覃窈与自己想象的粗鄙模样全不一样,片刻后她醒悟过来自己是来算账的。
林巧倩站出来,正要与覃窈出气,一辆朱红色的马车低调驶来,停在了公主府门前。
秦妍定睛去看,发现赶车的……似乎是皇上身边的福安公公?
福安从马车上下来,转身毕恭毕敬地掀开车帘,当先一个身型昂藏矫健的佩剑青年从马车上下来,沉默站到一边,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马车里伸了出来,将车帘掀得更高了些。
覃窈微笑起来,她等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