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蓁猛地站起身,往声音来源跑去。
岸边这处已没有其他人,只有一月白色人影在水中浮浮沉沉,她不会水,只努力地将手伸出水面。
“救…救命啊!”
冯玉蓁也并不会凫水,乍一见到有人落水只能大声呼救,将府内侍卫吸引过来,见着水中身影浮动的声响渐小,明白她已是体力不支。
步履匆慌,她在心中告诉自己要保持镇静。
视线焦急地在周边梭巡,期望能找到棍子之类的物事。
见草地上躺着一根较长的枝干,连忙拾起来,往溺水的女子伸过去。
“你抓住,我拉你上来。”冯玉蓁急切喊道。
就在这时,桂月抱着斗篷匆匆返回。
见到这一场面猛然吓了一大跳。
“快去找附近的侍婢!”
冯玉蓁的呼喊惊醒了她。
桂月拔腿连忙往人群聚集的方向跑去,一边大声呼救。
女子努力将手够向伸来的树枝,好不容易抓住,头顶终于跃出掩面的湖面,出了口气。
就在冯玉蓁使劲扯着木枝将女子往岸上拽时,她手上却突然脱力,整个人昏厥了过去。
因为惯性,冯玉蓁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来不及呼痛,她急忙站起身,
却听到旁边接连传来几声跳水声,水花四溅。
是公主府侍卫赶到了。
冯玉蓁心下猛然一松,过后只觉得浑身有些虚脱无力。
桂月紧随着侍卫身后跟来。
“夫人您没事吧?”她焦急问。
说着,一边心有余悸地将方才因为手足无措团成一团夹在臂弯的斗篷抖落开,一展,将斗篷搭在冯玉蓁肩上。
“放心吧夫人,他们肯定会将那位小姐救上来的。”
冯玉蓁看向湖边,有人已将那位落水的小姐捞出水面。
她浑身湿透,不省人事地躺倒在地面上,额头上有一处创口让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虚弱。
收到消息,华安及一干贵女也在这时赶了过来,还带来了郎中。
“你快过去看看?”华安挥手示意郎中,眉间笼络着焦愁。
见着已在现场且形容有些狼狈的冯玉蓁,不免意外。
苏氏却在此时跳出来,皱眉责问道:“众多闺秀面前,世子夫人怎么能形容不端地过来面见公主,岂不是失了侯府的礼数?”
冯玉蓁斗篷覆盖下的衣裙下摆处已有了几处脏污,头发较之方才也有了一丝凌乱。
不待冯玉蓁开口,桂月抢话道:“回殿下,是我家夫人在附近赏景,突然听到有人落水的呼救声,为了救那位女子,才将自己弄成这样。”
又看了眼面色不太好看的苏氏,放低声音道:“才不是大少夫人口中所说的那样。”
众人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位世子夫人竟有这般的胆识。
华安关切道:“本宫命人扶夫人下去休息。”
冯玉蓁摇头,“我无事,还是看看那位小姐吧,”
有胆大的贵女走上前,去辨认溺水女子的面容。
看清躺在地上女子的长相,她一惊,脱口道:“这不是于侍郎家的三小姐于知鸳吗?”
“三妹妹!”此时,从后面冲出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子。
她扑倒在昏迷的于知鸳身旁,声音带着哭腔,道:“我一直在院中等你,不曾想你却来了水榭,又失足摔进了湖中,我该怎么同父亲母亲交代啊?”
哭的人正是于府的二小姐,于知画。
听到于知画的声音,冯玉蓁面上漫过一丝思索,片刻,招来桂月耳语几句。
“这里一向幽静,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随身丫鬟也不在,又溺进这湖水中?”
人群中不知是谁,接话猜测道:“莫不是有人故意加害?”
华安听及此,柳眉一竖,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
冷冷道:“今日是本宫的生辰,举办赏花宴也是想邀请各位众乐,而如今却有人在本宫举办的席宴上,谋害本宫的宾客。”
她话音一转,变得更加凌厉,“若让本宫知晓那个人是谁,定会严惩不贷!”
天家公主的威严尽数展现,众人不敢再语。
“去将于三小姐的贴身婢女找来。”
人是在她举办的宴会上出的事情,若是真有个什么闪失,不仅于大人那里她无法交代,就是父皇那边自己也难辞其咎。
很快,于知鸳的婢女被带了过来。
华安语气含着怒火,“作为贴身婢女你为何不跟在主子身边伺候?之前有谁过来找过于二小姐将她带来这里?”
接二两个质问让那婢女浑身抖如筛糠,她惶恐道:“先前小姐说口渴,让奴婢去端杯茶水来,等奴婢一回来,小姐就不见了人影,殿下,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华安忿然罢袖。
于知鸳特意将婢女支开,看来那个人应该是她很熟悉的人。
华安敛眉:“孙郎中,于三小姐可是有什么大碍?”
孙郎中收回看诊的手,走过来恭谨道:“回殿下,这位小姐是因为跌入湖中时磕到了额头失血过多,又呛了水,才昏迷过去。”
随后又道:“在下开些养血凝神静气的药给小姐服用,需好好调养。”
华安颔首,命人好生将于知鸳送到公主府后院养伤。
于知画立马站起身,向公主请示前去照顾,“三妹妹受了伤,只交给下人看顾我也不放心。”
华安觉得她们是姐妹,多一分照看也更加有保障,正准备同意。
“等等。”
话音出自冯玉蓁。
“请问于二小姐脚上穿的鞋子可是出自三珍阁?”
这句前不着后语的话让在场人都摸不着头脑。
于知画不解地顿了顿,谨慎地点了下头。
人群中有人道:“现在场面这么紧急,世子夫人怎么还问这种问题?”
“那么二小姐就不能离开了。”冯玉蓁如是说。
“因为于三小姐正是被你推下去的。”
听到这句话,众人面上都有着不解。
于知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向冯玉蓁顿声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华安轻轻扯了扯冯玉蓁的袖摆,以示疑惑。
大家都聚在一起,都因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而困惑,未曾注意到后方突然出现的一行人。
最后的那人见此场景想要上前,却被人兴味地制止。
有同于知画相熟,本身也对冯玉蓁没什么好印象的闺秀,忿然开口:“人家姐妹俩一向感情好,你竟会怀疑知画对妹妹的用心,你有什么证据?”
又有人小声道:“真不知道她是真知道些什么,还是在故弄玄虚。”
面对部分人的指责和困顿,冯玉蓁始终面色镇定。
一字一句道:“事发前我就在附近,无意听到了你二人在争吵,方才我听到你的声音心中已有了三分猜测,看了眼你穿的鞋子三分猜测便成了七分。”
“三珍阁售卖的鞋履底子都采用了特别的纹路来防滑,而我刚刚让桂月去于三小姐刚才落水的地方查看,正好就有这样的鞋印。”
听到这句话,众人便忍不住将视线投到于知画的鞋子上。
她忍不住把绣彩云纹的翘头履往裙子里缩了缩。
有人忍不住道:“这是目前京中流行的鞋样款式,我们当中很多人今日都穿的这种,又如何断定推三小姐落水的人一定就是知画?”
听到有人帮自己说话,于知画紧握几乎要嵌进掌心的手指微微一松。
强作镇定,冷笑道:“一双鞋子就能断定是我将三妹妹推下水的吗,夫人未免太过笃定了,我同三妹妹姐妹情深,怎么可能会谋害她。”
于知画虽然是庶女,可却精通才艺,蕙质兰心,和身为嫡女的于知鸳姐妹情深,几乎形影不离,姐姐又怎么会无故谋害嫡妹。
更何况,和嫡女交好,益处颇多,于知画更没有立场去谋害于知鸳。
“你说的没错,光凭鞋印确实无法断定那个人到底是谁。”对帮腔的闺秀冯玉蓁表示认同,“二小姐刚刚说自己一直在院中,可有人证明?”
于知鸳连忙道:“通政太常的秦四小姐可以帮我证明!”
被点到名,秦四小姐从后面走出来,笃然道:“知画刚刚确实和我在一处,听闻于二小姐出事时,我们还是一起赶过来的。”
冯玉蓁:“你们一直在一起?中间一刻也没分开?”
“这……”
秦四小姐顿时有些摇摆。
李姜淑忍不惯她犹犹豫豫的样子,“到底是怎样,麻烦秦四小姐快如实道来。”
秦四小姐犹豫着看了眼直盯着自己的于知画,迟疑道:“中间我遇到另外相熟的好友,闲聊的时候知画并不在场。”
听到她这样答,冯玉蓁点点头。
“那这就应该能解释为什么于二小姐的鞋子沾染上只有临近岸边才有的黄泥了。
于知画猛的低头去看,自己的鞋底果真沾染了些黄泥,连鞋面也有零星几点。
除了溺水的于知鸳,救人的冯玉蓁和公主府侍卫,在场的人也都是刚刚才过来,只有真正去过水边的人才会沾染上这种黄泥。
在场人不禁心惊,看于知画的眼神也多了些异样。
如果于知鸳真的是被于知画推下水的,那她刚刚还想跟着前去看顾,恐怕是一计不成,又想暗中谋害。
“不,不是我!”于知画神情慌乱,冲上前想去向公主解释,侍卫们以为她会对公主不利,连忙压住她的臂膀制止住,于知画哭的梨花带雨,“真的不是我推的三妹妹,求公主放了我吧。”
华安:“等于三小姐醒了,若有误会,自会放二小姐离开,现在只能暂时委屈下二小姐了。”
“将二小姐带到后院的厢房好好休息!”
下人领会了主子的意思,将于知画带走。
华安刚召来小厮让他去于侍郎府走一趟,通知他们来领人,就听到一阵拍掌声传来。
“皇妹府中今日果真是热闹,本王倒来得不凑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