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是您主动请辞,还是我出具辞退通知书呢?”
家宴上来的人不多,大多是温裕昊的旧部或是关系还不错的旁支,不过温舒粼不能确认,其中有没有谁是想要落井下石的。
但他也清楚,他们不是真心来到这里和他相聚,不过是来脸熟一下他这个私生子。温舒粼对自己的身份认知清晰,所以没有做太多阿谀奉承,而是礼貌地应对了所有人的问候。
直到席间闲聊的间隙,他才笑盈盈地向宴会上、一直努力扮演恰到好处的工具人的老邓走去,主动给对方抛出了退场的台阶。
管家因他的发言愣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回应他唐突的发言。
可惜看不出老邓的神情,温舒粼想,否则他倒是挺想看看,对方会展现如何的演技。
他一鼓作气道,像是已经为对方考虑周全了下半生:“我建议您请辞。如果您一时找不到好的下家,我可以让公司一直挂着您的账户,帮您缴纳五险一金。”
“少爷,您怎么突然——”老邓终于反应过来,但不愧是拿了别人的钱在温家老宅里潜伏的人,他的心态值得自己学习,在这样的场合中被发难,依旧语气平静,“您是在开玩笑吗?”
“您和我开的玩笑差点要了我的命,我怎么有心情和您说笑呢?”温舒粼露出惊讶的表情,却答得彬彬有礼。
如果不是做了过敏原的测试,温舒粼自己也不知道,原来他对蟹类严重过敏。
温舒粼从小食用的菜肴里少有海鲜类,因为母亲确诊海鲜过敏。没想到他完美继承了母亲的基因,同样对螃蟹过敏。
那一晚宴会餐单里唯一的米饭主食,正是蟹黄饭。这道美味安排在宴会稍晚的时候,而他是一个有运动习惯的成年男性,平日没有特意节食或者控制碳水摄入——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和危麒在卫生间“狭路相逢”,他大概会因为几乎空腹醉酒导致的反胃去食用。
如此一来,“内鬼”的指向就很清晰了。
知晓他的家族基因,并且能够从中活动的角色,只有老邓。而司机不论是不是他的帮凶,如今都没有意义了。
擒贼先擒王。
温舒粼决定先发制人。他把口袋里准备好的证据拿了出来,慢条斯理地翻开折着的餐单,纸条上的logo正是饭店的商标:“有一道菜您精心安排的菜我没吃,您一定很遗憾吧。”
“……”老邓没有说话,更没有为温舒粼指出这一点而申辩,他只是沉默着等待,让温舒粼生出了一点戒备的心理。
老邓是否会鱼死网破?温舒粼摸了摸自己听系统的话穿在衬衫内的防护服,心里也没有准数。
“……少爷,您有什么证据能够说明我做了这件事?”老邓平静地说到。
温舒粼笑了。他早知道反派都会困兽犹斗,毕竟鱼被摆在案板上的时候,也要用尾巴挣扎着甩厨子两耳光:“你的银行流水,很异常。”温舒粼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您为温家辛苦这么多年。”他暗示对方应该按自己给的台阶下道。
老邓冷笑道:“在老爷和少爷回来之前,凭你也想——”
“做坏事还是需要消息灵通啊老哥,”温舒粼也笑了,“思羽已经同意由我代行他的股东权力了哦。”
“怎么可能!”老邓登时失了刚刚的镇定。
他恐怕没想到自己看上去大大咧咧,实际上咬人的狗不叫吧?“我们毕竟是兄弟嘛!”温舒粼的笑容不减,小声附在老邓的耳边提示对方道,“对了,你安排在他病房里的摄像头,我也帮他拆了,不用谢。还有啊,你给我准备的东西,我什么也没吃,就不要期待我会因为镇定剂什么的生效被你摆布啦。”
温舒粼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老邓的肩膀猛地一颤。
那一天在温思羽的病房逗留,温舒粼就想到了对方的房间里里必然存在这样的问题。
温思羽的身份特殊,他也不简单,病房里没有搭载这些个小玩意儿,都不好意思说他们身处一本狗血小说。
“这样吧,我们都体面一点。不论你是为谁办事,现在都到退场的时候了。”温舒粼步步紧逼道,“打算害当家的继承人,还是两个,这件事说出去,你猜温裕昊会对你做什么?何况,你们都听了那么多了,还不知道动温思羽会惹到谁啊?”
温舒粼自认并非仗势欺人的小人,但能利用上的条件,又何必放弃?
“你……”
“别和我打,一个是你打不过我,一个是我尊老爱幼。”温舒粼诚心相劝道。
然而他的真诚没有换来对方的动容,老邓挣扎起来,竟要叫来周边的保镖,把他押下去。
“哎呀,难道你想玩没有亲缘鉴定所以‘先斩后奏’这一套吗?”温舒粼故作不解地看了看围上来的保镖,忽然收了自己佯装的天真。他的嘴角上扬,摆了摆手,“小心点,人家年纪大了,伤到哪就不好了。”
说完,温舒粼就向一旁闪开,完美地为保镖们当场制服老邓避开了充足的空间。
被按在地上还在扭动挣扎的老邓,引来周遭一片哗然,众人都在议论他怎么能这么对待温家的老人,可却没有一个热心群众愿意挺身而出。
温舒粼为他们的虚伪嗤之以鼻,但也没有为自己申诉。他沉默地等待老邓最后的表演。
“不可能,你怎么会!”
来了。这就是反派退场前都要呐喊询问原因吗?温舒粼点点头,为自己第一次经历感到收获了经验。
我怎么会知道,我作为一个私生子,而且从没有表现出过心机深重,所以我不应该做这些安排?温舒粼不禁失笑:“他们怎么会反水?”毕竟我知道这是一本狗血小说,所以我会想得更长远一点嘛。温舒粼在心里应着,开口回答了老邓的疑问,“他们能花钱买你,我也能花更多钱买人嘛。”
这些保镖收了老邓的好处早就立场摇摆,但温舒粼在拿到过敏原测试结果的当天,就私下联系了安保公司,给出了一个对方无法拒绝的数额。
既然想害他的人是用钱换取的忠诚,那么更多的钱意味着的忠诚,不是纯度更高吗?
“还有,”温舒粼蹲了下去,盯着对方脸上眼睛的位置,真诚地提问到,“你是觉得我出不起去两家医院做测试的钱吗?”
如果两份结果相同,那么他还可以推论是对方不知道他的过敏原,选择的菜式是无心之失。正是因为两家测试的结果迥异,温舒粼才真正确定了对方要在食物上神不知鬼不觉地要他的命。
画蛇添足。温舒粼下了判语,随后站了起来,指挥保镖们到:“先把他抬下去吧。”
……
这场宴会的效果难言成功或是失败。毕竟他的“胆大妄为”已经在众人心里烙下了深刻的印象,和他合作前,怕是每个人都得考虑一下他的行为稳定性。
只是他才入住温家大宅不足一月,就趾高气昂地给宅里的人来了个下马威:新官上任三把火,先把他们的带头老大给烧下马了。
本来就对他抱着中立态度的人,这时候见了他都绕着走,而明显对他没有好感的更是像撞了鬼,若不是温舒粼主动喊人,恐怕都不敢在他身前两米内站定。
对于自己成了一尊恶神的温舒粼,却理直气壮,丝毫没有觉得在大宅里的日子有什么不称心的。
反正他也不可能一直呆在这个大型狼人杀剧本里,温舒粼对刷不刷这些人的好感无所畏惧。
在把老邓扭送派出所之后,那晚他倒是安稳地睡了一觉。
现在温家大宅里能对他不知不觉下手的、权限最高的人已经退场了,该感到慌张的不应是他。
温舒粼趁着这个大家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空档,又抽空去了一趟医院,和温思羽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医院看护温思羽的人也都被他换了,换成了他通过系统核实过身份的新公司的保镖和护工。
温思羽的病好得比他想得要快,已经可以不插管,由护工陪护着在走廊里缓缓行走。
或许是因为最近他叮嘱对方要多和危宥接触,世界判定为原先温思羽的身体太过虚弱没有互动的精力,所以才会如此“宽赦”对方的康复程度。否则以对方那具老药罐子的身体,脸色不应当这么快就能看着和术前差不多。
不过无论如何,他们能利用世界的法则实现自己想要达成的目的,这是件好事。
“你好些了吗?”
温思羽点了点头,脸上有了点血色:“应该下个月可以出院了。”
“最近你和危宥……”温舒粼明白温思羽大概和他一样,不愿意去利用危家这两兄弟,所以只是委婉地问到他们的进展。
“我,哥,我其实有种感觉——”
“说吧。”温思羽也不知道童年经历了什么,总是喜欢征求别人的意见才说话,温舒粼有些不习惯他这么吞吞吐吐的。
“我觉得危宥大哥实际上也不是那么想搭理我。但我们只要一接触,他就会在我面前表现得,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献殷勤?”
危宥可以说是完美符合小说原教旨主义的霸总了,而温思羽就是标准的小白花,霸总不想搭理小白花,这合理吗?温舒粼不免腹诽,但还是因为温思羽的话思索道:“你的意思是,他的表现很古怪?”
“对。我能感觉得出来他不想见我,因为他的工作很忙。但我只要发消息,他就会回复。我悄悄地试过,让他在休息时候来看我,他没有回复,可真的来了……”
“和阿岑一样。”
“和丛岑一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