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本能,温舒粼松开了手上的劲,他一把握住了那将落的东西,才发现是一把已经调整到出刃状态的蝴蝶刀,如果他反应不及时,那么绑匪或许将会命丧当场,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面前此人的行动就像是演习过无数次,才能在刚才的紧急时刻精准地用出这样的手段……温舒粼的心中出现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抬头去看,才发现那人也正低头看他,只是光线昏暗,温舒粼在紧张中只能认定这是刚刚在墙角的人质——他下意识把对方当做自己的友方,回过神后,连忙去确定自己身下压制的绑匪的状况,发现男人也因为这样的变故满头大汗。
也许是系统的确按照他的要求切断了电信号,爆炸并未产生,他们三人和整个医院都暂时安全了。
“还要炸吗?”从性命攸关的危机中脱离出来,温舒粼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发抖。他开始因为失血而感到冷,却还是关注着绑匪的状态,“啊?”
绑匪终于把自己的手从衣兜中拿了出来,无力地滑落在地上,算是“认输”了。
温舒粼却不放心,他喊到:“搭把手,把刚刚捆你的东西给我!”
先前的那个人质,一瘸一拐地从他面前离开,过了一会儿把东西给了温舒粼。
温舒粼把绑匪捆得像是蒸笼里的大闸蟹,才放心地站了起来,一时间还因为失血踉踉跄跄,只能扶着墙。
缓了几秒,温舒粼背过身去。他扯住自己的T恤衫,口手并用地撕下了几根布条,又冲人质有些虚弱地说道:“哥们,搭把手,帮我缠好止血。”
话音刚落,先前行动还有些不便的人质,立即加快速度往他这边来了,二话不说帮他把布条裹得紧紧的,甚至在远心端的位置也帮他扎好了。只是就像输液或者抽血时护士用的压脉带,叫温舒粼感觉有点难受。
“谢了啊。你先出去,我得缓缓。”温舒粼松了口气,整个人从紧张的状态下解放出来,只能靠着墙面支撑着自己不要直接滑坐下去。他不经意地抬眼,才察觉到面前的“人质”究竟是谁。
危麒?!
对方居然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衣服,眼里满是泪水,似乎是因为发生的事情太过超越想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不是回去了吗?”像是被班主任逮到自己犯事的现场一样,温舒粼先是情不自禁地喊到,然后话越说越小声,“你没事吧,怎么会在这里啊?”
温舒粼不免焦急,又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他眼见着危麒坐着轮椅往医院大门去的,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舒粼!”危麒却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从温舒粼进入这里的开始一直沉默的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关心则乱,“这种事你怎么能同意呢?!”
温舒粼因为危麒的质问愣住了:“我……”虽然他在危麒离开之前向对方保证,和温思羽呆在一起不会有事,温思羽也承诺可以保护他,却没想到剧情发生了温思羽也没能考虑到的变故。
其中的缘故解释起来太过复杂,温舒粼也不知道从何和危麒讲起。只是瞧见危麒这一脸担忧,甚至因为情绪激动面红耳赤,浑然失掉了平日里那个儒雅的小少爷的形象,温舒粼有些想笑,但心头又有种酸涩。
“我们先把警察叫来吧。”
……
警察接管了现场,温舒粼本想把危麒背出去,可医院却派出了医生和护士,把他俩都送往了病房。
也不知道危麒怎么和警方沟通的,他们的问询被安排在明天上午,于是还有能够休整的半天。
温舒粼的伤口看着流血骇人,但万幸不深,到不了缝针的地步。经过清创和止血,就离开了急诊室。
危麒没有受伤,但是他现在伤势还没有完全康复,连躺在病床上,都需要人搀扶帮助。
他们被安排在只隔了一个床头柜的两张床上,终于有了闲聊的空间。
温舒粼还是不解,为什么危麒会出现在那里。
“你怎么会在那儿啊?”
“我离开之前,在医院门口看到了一个男人,提着工具箱,嘴里念叨着奇怪的话。我看他一身打扮不像是医院里的人,就担心他是不是要做什么。”危麒好像也惊魂未定,说的话听上去有点语无伦次,但温舒粼大概能理解他的意思,“我就悄悄跟在他身后,发现他和其他人交班——那时候我突然感觉不妙,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
“就是有那种预感?”
“对,我怀疑他要做什么报复社会的事情。所以我观察了那里的工作排班表,发现一个时段内是两人一组,所以我偷偷换了他们值班室的一套衣服,让迟来的那一个人快去报警。”
“然后一个人潜入进去?”危麒渐渐平静下来,说出的话语越来越有逻辑,可温舒粼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其中缺少一种强有力的理由能说服他,只是他的理智不敌感情——听到危麒这么描述当时的场景,他情不自禁地就着急起来,“你说我做危险的事,但你这不是比我还逞能吗?你的腿还没好啊!”
危麒沉默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令温舒粼动容的答复:“你在医院,我没有办法置之不理。”
“……你可以让你家的人来管呀。”以危家在澹市的势力,危麒本应该那么做,而非只身犯险。温舒粼已经领略过温思羽的例子,对于他们这样的人也有了些不同的看法:不论本性如何,豪门的生活让他们这些人,人均心眼多得和莲藕似的。所以于情于理,一个在豪门长大的小少爷不该这么冲动,而应当 “运筹帷幄”。可一想到对方的冲动是为了自己,温舒粼的心里就生出一种酸痛的柔软, “你之前还和我说你叫人来呢,怎么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你反而干这种危险的事啊?”不论危麒是否和温思羽一样对他别有目的,但在这个时刻,对方为他涉险的举动令他感动。
“我不知道怎么了,在那个时候,我脑子里只有那样的方法,感觉如果不那么做,就来不及。”危麒小声地嘟囔道。
“那你怎么会想到用那把刀啊?”那制止绑匪的手段可以说简单粗暴,就是冲着要对方的命去的,温舒粼不愿认为这是危麒在理性判断下做出的决定。
“我进去前从办公室抽屉里翻出了那把刀,本来想如果我被绑了,就用那把刀脱身……但当时看着你掐着他脖子,你们都在地上,我也没法帮你控制住他,所以我就——”危麒越说越哽咽,很快就说不下去了。回忆这件事的过程似乎是对他的二次伤害,并且对他的精神造成的损伤,比亲身经历的时候更甚。
温舒粼叹了口气,没有再追究下去这其中的异常。
他想,如果是他站在危麒的立场上,或许也会做同样的举动。他们两个人应对这场危险各自采取的行动,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呢?如今再纠结谁对谁错,谁又冲动涉险、方法不当,已经没有意义了。
“你没受伤吧?”温舒粼压低声音,尽可能温和地问到先前在意的问题。
“没有。”
“那就好。”即便话音刚落,温舒粼才意识到了如果真的让危麒受伤,危宥肯定不会放过他,但在提出之前的问题的时候,他所担心的,的确只是危麒的健康状况。
“舒粼,你知道我看到你受伤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
危麒的话语里带着一点哭腔,即便在他翻下悬崖进入医院的时候,他也不曾如此惊慌。这让温舒粼反而不知所措起来:“抱歉。”而后他干笑几声,“有你帮我,我现在没事了嘛。”
“如果今天我不在呢?我真的不敢想象——”
“……”温舒粼被危麒这话说得哑口无言。
今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复杂,温舒粼自己也还没能从一连串的事情当中回过神来,他甚至不敢完全放松神经,唯恐接下来还会遭遇危险。危麒这样的指责,要是换了平日的他来听,多少会有些烦躁。可在这个时刻,他感到一种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温馨,就好像他小时候调皮惹事后回到家里,外公外婆会数落他的错误,却也会帮他清理伤口。
“我以后尽量小心一些。”温舒粼小声应到,而危麒开口的声音几乎与他重合:“我不会原谅他的。”
危麒的语气平静,可温舒粼品出了其中的盛怒,还有一种他难以描述的恶意。这和温舒粼印象里上一世不食烟火的那个他,以及这一世有些小性子、却算得上外冷内热的他,哪一个都不相符。
看上去小白花的温思羽,实际上那心里的算计是一套一套的。那么,危麒的真实一面又是怎样的?温舒粼下意识接话试探道:“你是说?”
温舒粼不觉得危麒可以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就能发觉绑匪和丛岑的联系。但听危麒的话却能感觉到,他对真凶心中有数,而且打算报以雷霆手段。
“我知道是谁。”
“……你的意思是,丛岑?”温舒粼装作自己刚意识到这一点,惊讶地报出丛岑的姓名。
危麒没有回话,但温舒粼知道他是默认了。
可丛岑的情况温舒粼已然了解:和他的设想相反,丛岑并不想做一个“反派”。于此,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或许能找到一个解决他们双方问题的方法。
更何况,丛岑的角色定位既然是一个阻挠主角爱情的反派,那么必然会配套一个、起码让他活到和主角决战那一集的身份——丛家的势力,恐怕也不会比危家差到哪里去。
危麒为了他和丛岑杠上,这完全是没有价值的意气用事。
“危麒,我明白你担心我,但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去招惹他。”温舒粼委婉地劝说起危麒,“这是‘引火烧身’。而且——”说着说着,温舒粼也意识到了一个能够有力劝说危麒回心转意的条件,“你大哥,是不是对思羽有点那方面的意思啊?可是丛岑是他的发小,只要他求求情,你大哥肯定会阻止你的。”
温舒粼能看出危家真正的话事人是谁,也明白危宥对于危麒的宠爱,恐怕终究要为原剧情让位——毕竟狗血爱情小说到**部分,总要来点主角为了相恋于是六亲不认的戏码。
“……”
听到温舒粼指出的现实,危麒果然沉默了。温舒粼心里给自己喊了句yes,刚想组织语句乘胜追击,却没想到危麒抢在他开口前,给出了一个出乎他预料的回答。
“如果你愿意和我结婚,哥哥就不会阻拦我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