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舒粼只好能点点头,向戴景昂和赵帆走了过去。
他就像是被投放到池塘里的饵料,刚刚靠近了人群,一群人就都激动地围了上来,要让他来评评理。
温舒粼被他们吵得头都要炸了,不由得大喝了一声:“安静!”
平日里在车场,他的脾气比赵帆火爆得多,但他车技过人,不知不觉间,整个车场的人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表面上也都愿意听他说上几句。
这一次也不例外,在他开口之后,那些争吵终于停止了。
温舒粼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足以被每个人听清:“什么事,谁先说?”
“小温,你评评理,赵帆他说好给我们的提成,怎么能换个新老板就不做数呢?”人群里,有一个人抢先开了口。
温舒粼一瞅,就知道这老油条八成是趁着赵帆前段时间为车场的转手着急的时候,故意和对方约定了些什么。
温舒粼也不是怀着非要给赵帆说话的意思,但赵帆平日里对他们也算不薄,这种“趁火打劫”捞一笔的行为,还是令温舒粼有些不齿:“是吗?那有没有什么凭证?”
“小温,咱们车场的人,有几个签了正式合同的,不都是他说了算吗?”
车手的工作危险,而且他们比起一个正式单位,更像是一个兴趣使然集合在一起的俱乐部。所以赵帆虽然给他们都买了五险一金,却没有和他们签署相对正式的合同。
温舒粼知道这是赵帆的疏忽,也明了了当下赵帆的困境来源于此。
“让他按劳动法给你们赔偿,多的东西你们看他赔得出来吗?”
温舒粼按照系统之前对他的提示,上下打量了一眼赵帆,发觉对方果真还是穿着之前就看过的衣服,看来的确是资金吃紧。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呀!”
“就是!”
人群里响起其他的反对声,温舒粼的目光扫过去,很快就清楚了对方的身份。
车手是危险的职业,某种意义上也是吃青春饭,尤其是高危的比赛,都不知道明天是否还能站在这里。人年轻的时候还有挑战的勇气,也会忍不住拿着钱挥霍,但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难免就会产生退意,要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温舒粼想在场的人都清楚这个事实,所以他们才想借着这个机会,从赵帆这个有些软弱的公子哥身上刮下一层肉来。
只是温舒粼觉得自己也不能干看着这个平日里待他不薄的“大哥”如此被动,出于仗义,他笑了笑,出言无忌道:“您们都是这的老资格了,要是离开了赵哥的车场,您们扪心自问,还有谁会给您们这么高的薪水?”
他这话说得算不上刻薄,但已经有人脸色变了:“温舒粼,我们都知道你和赵帆走得近,想怎么样怎么样,但今天可由不得你来指挥!”
“那不然呢?”温舒粼耸了耸肩膀,“你想在这里和我打架斗殴?我们用嘴就把事谈好,不比动手强吗?”何况单论一对一,在场的人可未必有能打过他的。温舒粼对自己略通拳脚这回事,还算有些自信,“何况——”他忽然想到一个办法,足以考验之前戴景昂所说的“合作”的诚意,也能祸水东引,“新的老板在这呢,你们不应该和他讨好处吗?”
温舒粼扬了扬下巴,示意所有人应该把视线投向戴景昂。
戴景昂立在人群中间,倒没有因为温舒粼这忽然的“刁难”而改变脸色。他依旧不动如山,在听到温舒粼的话语之后,才微微颔首道:“我们可以好好商量。”
“我们信不过你!”
这哪是信不过呢,是没有勇气和自信,能够从戴景昂这样的老狐狸手里拿到想要的好处吧?温舒粼不由得思索,自己重生之后原以为智商没有实现升级换代,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自己的脑袋,好像比从前是要好用一些,至少在当下这个场合,他立即明白了对方未言明的潜台词。
“戴先生,你说说吧,你会给大家什么好处?”温舒粼悄悄坏笑了一下,把戴景昂推到了众人面前,把他架在了火上烤,“先给我们定定军心。”
“首先,就像之前我和你们说过的,我会弥补赵帆在合同上不合法规的部分。”戴景昂慢条斯理地讲到,“其次,我会和大家逐一商谈关于合同的薪酬待遇……”
“你就是想一个个地把大家都忽悠了,才想和我们分开谈!”
“吃大锅饭,会让你们得到更多吗?”
戴景昂的语气冷淡,让温舒粼不由得发愣,回想起他们的过往。
上一辈子的戴景昂,虽然对他总是若即若离,但极少对他这么说话。更多的时候,戴景昂用这种语气对待的,都是他们的商业竞争对象。而对待他,大多时候都是温声细语,就算在他因为吃醋、做出了一些现在的自己看来匪夷所思的事之后。以至于他在过去,总会因为这些自己刻意去忽视、却又想入非非的细节,对戴景昂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去分析自己心动并受伤的缘由让温舒粼心痛,这就像用手术刀自己剖开病灶,但他也知道,这是最快能够让他那份仍旧残留在神经的感情完全死亡的方式。
于是温舒粼只是抱着手,静静观看戴景昂的“演出”。
“根据能力来签订合同,会让所有人得到应该得到的。”
戴景昂的语气不容置疑,但还是有人不甘地大喊道:“你只是想通过这种手段离间我们——”
“嘘。”戴景昂示意急于反驳自己的人噤声道,“听我说完。”
“我问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大家都赞同目前的分配吗?不论技术,不论水准,你们拿着几乎一样的薪资!这样就是幸福吗?”
来了,戴景昂像是传销讲师一样的煽动。只不过就如同是因为自己登场才如此表现,好似一只为求偶开屏的孔雀——温舒粼按捺下了自己下意识产生的念头,将这样的看法压抑在心中,静待对方表演。
直到戴景昂凭借那张厉害的嘴巴,把所有人都讲到沉默、只得散场从长计议之后,温舒粼才不冷不热地讲到:“你是等我来,才说这些话?”
他这话有些暧昧,是一着故意试探戴景昂攻略他意愿的险棋。如果戴景昂不愿接下,那么他大概会当场脚趾抠地到能盖出两室一厅。
只是温舒粼赌,戴景昂必然会咬钩。因为对方之前屡次想要开启他的“感情线”,总是阴差阳错被打断。
今天他主动递出了橄榄枝,戴景昂不应该会放弃这个机会。
戴景昂先是为他这话一怔,似乎在思索他的用意,而后含着笑的、极为深情的双眼凝视他道:“没错。”
“为什么?”温舒粼也笑了笑,带着一点漫不经心,“为了讨好我?”
戴景昂没有说话,而是朝他走近了一步。温舒粼下意识喉结滚动,他望着面前这个男人,对方的形象在他心中祛魅之后,他才发觉,原来他们是差不多高的,戴景昂的身影并没有他记忆中的高大。
更别说他们如今都各有系统 ,而剧情与上一世发生了巨大的不同,没有谁更有优势。
意识到这一点,温舒粼因前世而存在的惯性,那点看到戴景昂就会畏缩的心理终于淡了。
“不要和我玩这样的戏码,我不喜欢。”温舒粼挑衅地挑眉,淡道,“只会让我觉得你很懦弱,要靠别人自己猜,你才敢推进下一步。”
戴景昂因为他的发言沉默了几秒钟,终于如他所愿地换了一种策略,用认真的语气解释到:“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收购这个车场。”
温舒粼在心中对被他们当做play一环,在旁边一脸想吃瓜、但又顾及是自己的金主和手下的纠缠,不得不拼命按捺自己的念头以至于表情扭曲的赵帆真诚地道歉,表面却不显自己的尴尬,故意曲解戴景昂的意思道:“对我有意思的人很多,我是有价值的车手。”
“温舒粼,你很吸引我。”
戴景昂终于被他逼出了这句类似告白的话。温舒粼眨了眨眼,一时间有些恍惚。
上一辈子,他多么希望戴景昂能够和他说出这句话。却没想到今日今时,它才砸到他的头顶。
只可惜,他已经不是那个因为一块糖果就欢呼雀跃的温舒粼了。
温舒粼的嘴角扬起幅度,故意用有些天真的语气反问:“所以?”
温舒粼看得出来,戴景昂也还没能完全从前世的记忆中脱身,否则不会在他没有顺着他的话茬说下去的时候,不自然地流露出吃惊。
就好像理所应当地认为,他非得一如既往地迎合他似的。
温舒粼心里感到一点痛快,他伸手拽过戴景昂的领带,把他扯得离自己更近,为对方情不自禁想要避开与他的对视而满意:“怎么,你对我有意思,我就必须答应你么?”
他们距离极近,温舒粼的气息都扑在了戴景昂的侧脸。温舒粼这才发现,原来戴景昂也是会脸红的,在他的呼吸都紧贴在对方脸庞上的时候,戴景昂无法控制自己地双颊泛红。
他笑了一声,把还在怔愣的戴景昂推开,背过身往停车场走去。
“要追我?那就拿出你的诚意,别用这样孩子过家家的手段。”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