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两边的屋子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屋前有做生意的小摊贩,吆喝声、交谈声、食物在锅里咕嘟冒泡声、柴火在灶里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组成了人世间的烟火气息。
走在路上,温稚水能够闻到食物的诱人香气,包子、面条、饭菜……
她从来就是很精细的大小姐生活,这样的烟火气在她两世的日子里都是头一遭,难免让人雀跃。
“好生热闹。”这样的场景实在是让人心生欢喜,温稚水也忍不住勾起唇角。
萧翎一笑,道:“附近的百姓家中有富余的都来了,听说可以挣上大元的钱,都挺高兴的。”
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却叫温稚水一起笑了起来。
“要不要尝点什么?昨日是开市第一天,卖出去最多的就是吃食了,听说有位老伯,卖的羊肉火烧极为诱人,连鸿胪寺的同僚都有好几位忍不住买来了尝鲜。”
“是吗?”温稚水的眼睛亮晶晶的,此刻的她又像是普通的在闺阁里长大的女孩,有最单纯的对外界的向往与期待。
萧翎看得心头软软的,不过,说实在的,面对温稚水,不管是智珠在握、算无遗策还是现在这样单纯可人、天真浪漫,他都很喜欢,他的心在她面前从来没有硬起来过。
好像凡是她的愿望,他都会不顾一切地去满足。
我不会是恋爱脑吧?萧翎惊恐地捧住了自己的脑袋。
温稚水看着他奇奇怪怪的模样,头一歪,问道:“你怎么啦,头疼么?”
好、好可爱。
恋爱脑就恋爱脑吧,恋爱脑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萧翎自信地笑起来:“走,带你去吃羊肉火烧!”
温稚水一愣,笑得眉眼弯弯。
还没有看见羊肉火烧的摊子,温稚水就已经问到了羊肉近乎霸道的香气,不顾一切地在街上耀武扬威,往人的鼻子底下钻。
这样香气,难怪鸿胪寺的人都忍不住要买,温稚水鲜少在外用食,此刻肚中的馋虫也要叫了。
走近了,温稚水便瞧见了排了长队的羊肉火烧的摊子,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萧翎道:“我去排队,你们在这儿等等。”
温稚水等不住,便在羊肉摊子前面看着。
卖羊肉火烧的老伯和温稚水平日里见到的厨子完全不同,一般的厨子在油水充足的环境下,向来都是吃的肚满肠肥,挺着一个将军肚,这个老伯更黑,更瘦,反倒像是一个普通的农人。
他的眉眼沧桑,像是经历了数十年的风吹日晒,但是他嘴角的笑却仍旧温暖,像是历久弥新的珍珠,眼睛也并不混沌,仍旧是干净的。
每个客人他都是乐呵呵的,夹羊肉火烧的手肌肤苍老,却没有颤抖,很稳定的把每一个火烧交给顾客。
温稚水瞧见摊子的后面有个小姑娘,年纪很小,约莫只有四五岁的年纪,眼睛圆圆的,长得很可爱,像一只小动物一样,乖乖地躲在摊子后面,既不吵也不闹。
队伍排得很快,很快就到了萧翎的位置。
萧翎笑眯眯地跟老伯要了三个火烧、
老伯倒像是认识他,本来就乐呵呵的笑容放得更大,应道:“后生,你来啦,你等一下,我给你多装一些羊肉。”
萧翎笑起来,也不跟他客气,道:“那就谢谢老伯啦,我可不客气了。”
那老伯显然很高兴他的不客气,连连点头,道:“应当的。”手下的动作不停,确实放了几乎满溢出来的羊肉。
萧翎接过他递过来的羊肉火烧,道:“那老伯你继续忙,我就不打扰啦。”
萧翎将羊肉火烧递给温稚水和春桃,道:“这个老伯是城郊下巨村的,无儿无女,只剩下一个小孙女,前几年不知道怎么摔进塘子里了,救上来的时候已经伤了脑子,爷孙也是对可怜人。”
羊肉火烧确实做得很好,外边的饼皮煎烤得酥脆,一咬就要往下掉渣子,里面的羊肉一点腥膻味都没有,煮得又香又软烂,咬一口,浓郁的肉汁就迸发出来,满口浓郁的香气。
萧翎咬一大口,一点也没有贵公子的文气,但是他生得好看,反而有点洒脱气概,他道:“这个老伯年轻的时候就是做羊肉火烧的,当时满长安都有名气,只是后来出了意外,就把店子关了,回了村子里,养鸡种田,专心带他孙女。”
“要开这集市,我便去请了他来,反正也就这么几天,不耽误照顾人,还能多挣点钱。”
温稚水点点头,刚要说点什么,突然看见前方闹闹嚷嚷的,正是大元一行人,似乎与人起了争执。
萧翎显然也看见了,双眸一眯,道:“这是大元的大皇子心腹,名为巴扎克,据说力能扛鼎,乃是大元难得的勇士。”
大皇子并不在此处,为首的就是这位巴扎克了。
巴扎克的汉语说得不算很好,带了点稀奇古怪的口音。他显然很生气,道:“凭什么!我都瞧见了,方才那人只付了十两银子,他买的明明我挑的这块还大!是不是瞧我们是大元的,故意卖得贵!”
走近一瞧,这里便是大雍设下的卖肥皂的地方。
巴扎克正拿着一块香皂不放手,胡子拉扎、双眉一竖的模样显然很唬人,买东西的掌柜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仍旧带着让人挑不出错处的笑。
他缓缓介绍解释道;“方才那位贵客确实是只付了十两银子,只是他买的只是最普通的肥皂,除了净手外,只有一点润手的作用,连香味都没有的,而您手里这块虽然小,却是精心制成的香皂啊。”
他从旁边拿起一块与巴扎克手中相同的香皂,道:“贵客您闻一闻就能知道,这香皂可是有桂花的香气的,而其形状也做成了桂花枝上一簇桂花,手艺再精巧不过了,怎么会和那肥皂是一个价呢?”
巴扎克心虚,他确实闻到了这香皂上的馥郁香气,刚好再开口胡搅蛮缠几句,那掌柜又开口了。
“贵客,咱们这个集市毕竟是专为接待你们而开的,自然对你们有优待,我们鸿胪寺卿大人和三殿下可是发过话的,说凡是大元的贵客莅临,进屋消费只要满一百两,之后再买东西就能全部打九折!”
他缓缓而道,语带蛊惑:“五百两,那就是八折!若是满了一千两,那买任何东西,可都只要七折!”
他的笑容仿佛真是与大元推心置腹的真诚友好,道:“大人你们买这香皂,只消买上五块,以后再买那就能打九折,若是再买五块,那也就是能剩下足足十两呢。”
“若是大人你们还想要买上琉璃,那琉璃虽然不便宜,却绝对都是精品,大人这样的位高权重这样的尊贵,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好东西呢,那琉璃只要买上几块,再打完七折,可不知道能节省几百两!”
巴扎克本来心窝子就不深,叫这掌柜花言巧语地一哄,道:“算你识相,等我先去琉璃铺子看看,若是都是敷衍货色,小心你的皮。”
一行人便又张牙舞爪地往不远处的琉璃铺子去了。
温稚水瞧着眼前一幕,眸色一深,真是好厉害的一张嘴,好巧一颗玲珑心。
她问道:“这位掌柜倒是能人,是什么来历?”
萧翎显然对掌柜的一番应答很是满意,明明眼角眉梢都是要按捺不住的笑意,勉强矜持道:“还算是得用吧,他名唤柳七,家里是在扬州做布匹生意的,他也耳语目染了些。”
“之前他家里突逢大变,没落了,偏又遇到水患,无银无米,成了流民,饿倒在城外,我之前不是去城外买叫花鸡么,正巧见到了,给了他碗粥喝,他就跟着我做事了。”
柳七眼睛一亮,显然是看见他们了,想要跑上来请安,却被萧翎一摆手制止了,可是那兴奋的亮晶晶的眼睛却像是黏在了萧翎身上,显然十分孺慕崇敬。
这个萧三真是叫人嫉妒的好运气,竟然一碗粥就收获了一个从商的大才的心,她想想自己还在筹划的银楼,却根本寻摸不到合适的人来。
萧翎一笑道:“不妨我们去琉璃铺子瞧瞧?”
温稚水正有此意,点了点头。
琉璃铺子的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长安商人和那一行大元人,琉璃毕竟是贵重的珍宝,有能力购置的人并不会太多。
巴扎克细细打量着这铺子,越看眼神越是痴迷狂热,这个簪子,这个手镯,还有一整套的琉璃的茶具!
天啊,这套茶具可绝对比大汗的琉璃茶杯珍贵的多!若是拿回草原,简直能叫那帮人眼红得滴血!
再定睛一瞧价格,普通簪子的价格在百两上下,镯子在五六百两左右,而那一套茶具只要一千两!
巴扎克兴奋起来,简直想要大笔一挥,将整个铺子都搬回大元去。
他摸摸自己腰间的银袋子,沸腾的血液冷静下来,搬空显然是搬不完的。
他又恋恋不舍地看一眼那套琉璃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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