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季梁康这么耽误了一下,谢春知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快上课了。好在舍友选了倒数第二排的位置,谢春知一踏进教室后门就找到了对方。
“给你带的早餐。”谢春知在靠走廊的位置坐下来,把早餐放到对方桌子上。
“谢谢你!”这位舍友就是昨天喊谢春知上课要迟到的那位,名字叫唐思羽,是个娃娃脸、一头小卷毛的男生。
婉姨知道谢春知要给舍友带早饭,特意做了味道不是很大但吃起来清甜可口的玫瑰豆沙卷以及一份虾仁蔬菜粥。
唐思羽打开保温袋的瞬间,淡淡的玫瑰味和蔬菜粥的香味扑鼻而来,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唐思羽喟叹道:“好香哦。”
说完还不忘记给谢春知一个大大的拥抱并趁机“表白”:“呜呜呜阿知我真的爱死你了!”
谢春知还没来得及对此作出反应,对方已经飞快撤走手臂,大快朵颐起来。
谢春知失笑片刻,转而拿起唐思羽帮忙带到教室的书翻了翻。这节课是法语国家与地区文化课,书本上的文化知识内容谢春知前世几乎都切身体会过,这门课程对他来说很简单。
在唐思羽解决完最后一口粥的时候,这节课的老师进了教室。老师依旧是谢春知熟悉的老师,甚至连讲课的腔调都与他前世听到的一般无二,这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接下来的一周里,谢春知都在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徘徊。熟悉的课程、熟悉的老师同学和校园风景,可这一切对谢春知来说又都是陌生的。
这一周谢春知都没有回家,有课的时候就按部就班的上课,没课的时候就在宿舍躺尸或者去图书馆思考人生。
他是重生过来的这件事情没有办法对任何人说,很多事情都只能他独自思考。不仅要想清楚前世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得考虑清楚这一世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有十足的把握完全避开上一世的事情。
周五这天,上完早八的课,谢春知没有回宿舍,和唐思羽分开后便去了“任意门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坐落在学校操场的后面,虽然只隔了条小路,馆内的但隔音做得很好,室内只有悠扬的纯音乐,以及偶尔的低声交谈声,安静又舒适。
馆内的二楼都用屏风和适应时节的景观绿植花卉做了隔断,私密性较好。谢春知最喜欢二楼靠角落的位置,背对墙面而坐,对面用玉兰与红竹盆栽做装饰,又恰好能遮挡住对面位置投过来的视线,右手边的走廊用屏风做隔断,左手边是全景落地窗,窗外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很少会有人往这片竹林去,这个位置可以说是整个咖啡厅最安静舒适的位置了。
谢春知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手上拿着专业课的书,翻了两页又没动了,视线已经瞥向窗外翠绿的竹林,明显的心不在焉。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下,谢春知慢慢悠悠地放下书,拿起手机,很明显他还在思考别的事情,注意力并没有放在手机消息上面。视线向屏幕上一瞥,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点进去,微信好友介绍那一栏写着简短的三个字——傅淮生。
看着屏幕上的名字,谢春知的思绪又渐渐跑偏了。
他跟傅淮生是邻居,又只比傅淮生小了三岁,据他妈妈的说法以及一些幸存下来的视频影像表明,他从会走路就喜欢跟着傅淮生玩。
那时候傅淮生已经三岁了,正是人小鬼大的年纪,对方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孩子了,而谢春知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子,两个人不适合玩在一起。
但谢春知很粘人,不依不饶地跟在傅淮生旁边。会说话后,就口齿不清地喊着“淮生哥哥”。到后来,傅淮生已经被他粘习惯了,这一习惯就是十多年。
谢春知自己都不知道他对傅淮生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时候变质的,还没待他弄清楚,傅淮生就和他疏离了很多。又过两年后,傅淮生便出国了,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就彻底断了。
他年少时的暗恋无疾而终。
这一世的傅淮生提前回国,他和对方的接触显而易见地多了起来。即便如此,谢春知如今也没了任何想法,他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地陪着爸爸妈妈生活已经很满足了。
他经历过的那一遭背叛让他很难再与别人建立起任何的亲密关系。
思绪无端有些烦闷,他把手机屏幕熄灭又按亮几次,手指才在屏幕上点下“接受”,备注上傅淮生的名字,返回聊天主界面,对方并没有发来消息,谢春知放下手机开始收拾自己带来的书本。
已经中午,该吃午饭了。
装完最后一本书,拉上书包拉链,谢春知拿着手机起身离开了咖啡馆。
临近正午的阳光光线充足,咖啡馆对面的操场上还有不少男男女女在打篮球和羽毛球。一张张鲜活的面孔上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光是看着,谢春知都觉得心中的烦闷好像散去不少,又觉得他自己也跟着这些学生年轻了很多。
哦不对,他本来就年轻了四岁,现在的他20岁。
思及此,谢春知的心情更好了。
这周的课已经上完,谢春知没怎么犹豫,背着书包直接朝着校门口走去——回家。
家里自然没有人,谢维城和宋明歌中午一般在公司吃午饭。平时他去上课不在家,婉姨只有中午和晚上过来做饭。
工作后的谢春知自己点亮了做饭技能,甚至还做得很好吃。冰箱里的食材很多,谢春知就挑了些食材准备做个芝士咖喱乌冬面。
谢春知在厨房忙着,没有听到玄关处开门的声响,拆开乌冬面放进锅里,盖上锅盖,转身去拿芝士片时,听到客厅里传来的脚步声,往外看了眼,才发现傅淮生正举着电话往厨房这边来。
“傅淮生?”谢春知意外,他对傅淮生知道他家门锁密码不奇怪,倒是奇怪他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他家里。
傅淮生还没有开口说,他手里拿着的手机先传出了谢维城的声音。
“阿知在家里?”
谢春知往傅淮生跟前走了两步,声音扬起,好让谢维城能听见,“在家,爸爸你中午要回来吃饭吗?我做——”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谢春知心虚地闭上了嘴巴。
20岁的谢春知根本不会做饭。
傅淮生把谢春知的动作和神情都看在眼里,他把手机往谢春知跟前送了送,垂眸看着面前一副乖巧又有些心虚模样的男生,眼底酝出零星笑意。
“你说什么?”谢维城应当是没有听清楚谢春知的话,隔着手机追问道。
“叔叔,您不是着急要文件吗?我先帮您把文件找出来吧。”傅淮生及时出声,转移了话题。
谢春知悄悄松了一口气,想起厨房锅里还煮着面,朝傅淮生指了指厨房便又进了厨房。
不知道傅淮生吃没吃午饭,谢春知站在锅前考虑了一下,还是又重新往锅里加了面。
傅淮生从楼上下来,谢春知正端着刚盛出来的乌冬面往客厅的茶几上放,谢春知见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于是问道:“你吃午饭了么?要不要留下来吃一口,我做了挺多的。”
“好。”傅淮生打量着谢春知手里的乌冬面,似是在看他做得如何,收回视线后又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说:“我先把文件送到小区门口。”
谢春知听到玄关处传来的关门声响,才又松了一口气。早知道中午会碰见傅淮生,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这顿午饭的。
第二碗乌冬面盛出来,客厅里弥漫着香气,早已饥肠辘辘的谢春知只能看着面前香喷喷的两碗面。
好在傅淮生很快回来,还拎回来一个袋子,放到谢春知面前的桌子上,“给你带的。”
谢春知朝着袋子敞开的小口看了眼,里面有他喜欢喝的牛奶和喜欢吃的薯片。
傅淮生洗手回来,自然地坐到谢春知身侧的位置。
谢春知把其中一碗面推到傅淮生面前,侧身看着他,认真道:“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傅淮生偏头,嗓音听起来冷冷的,“什么?”
“别把我会做饭这件事情告诉我爸妈。”谢春知目光盯着傅淮生,生怕对方不答应。
傅淮生没怎么犹豫道:“可以。”
就在谢春知为此松一口气的时候,对方又说道:“但我得知道原因。”
“?”
“为什么不能告诉你爸爸妈妈的原因。”傅淮生补充。
谢春知抿抿唇,拿出刚才就已经准备好的说辞:“我以前学做小蛋糕结果把手烫伤了,让我妈妈担心了好久,我不想他们再为我担心,所以才瞒着他们的。”
他这一番说辞言辞恳切真诚,听上去就很有说服力。
“好,我不会告诉给叔叔阿姨他们的。”谢春知垂着眸子,错过了傅淮生探究的目光。
“谢谢!”谢春知语气很是真诚。
两人吃过午餐,傅淮生负责把碗筷收拾了。从厨房出来,茶几上多了两杯柠檬水,谢春知正靠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他刚才买来的薯片。
傅淮生看着这一幕,他有瞬间的恍惚,以为他和谢春知又回到了年少时的时光,他们中间不曾有分开的几年时光,也不曾有天人永隔的痛彻心扉。
“下午没有课了?”傅淮生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拿起其中一杯柠檬水抿了一口,有些涩口,但是他的口味。
谢春知将注意力从屏幕上分出来一分,说:“这周的课已经上完了。”
片刻,谢春知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一点,问傅淮生:“你为什么愿意帮我保密?”
傅淮生看着谢春知,说:“你以前不都是喊我淮生哥哥的么?”
意外之意就是,当哥哥的,替弟弟保守一点小秘密不是很正常么?
闻言谢春知猛然一怔,他好像在原本混乱如麻的思绪里找到了最原始的那根线头,轻轻一拽,纷乱如麻的毛线很快被理清,脑海中神思清明。
他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把对方当作哥哥的。
谢春知脸上扬起一个微笑,不同于这一世第一次见面的配合场合的假笑,这是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对,你是我的淮生哥哥。”
无端烦闷的思绪得以释放,心中一片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