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府前往上京约莫十来日的路程,也不知是因为离乡的愁绪,还是对繁华迷人眼的上京有所抗拒,蔡元祯一行人的脚程始终很慢。
有时候明明才到傍晚,她便投宿客栈将大家安顿好。
这可引起了蔡挽仪的不满,她说:“按照姐姐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方式走,咱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到上京?眼下才入春,你不会打量着准备到上京吃年夜饭吧?”
木槿都受不了蔡挽仪的阴阳,直截了当地说:“我家小姐水土不服,为了身子着想走得慢些又怎么了?堂小姐若是觉得不快大可以不与我们同路,反正到了上京也是要分道扬镳。”
木槿说完后还忍不住看了蔡元祯一眼,见到小姐对她投去了肯定的目光,胸膛挺得更直了。
从前说不过蔡元祯,如今连木槿都敢怼她,蔡挽仪心头有怒火,却又不好发作,一赌气回了房里。
蔡元祯笑嘻嘻地拉着木槿说:“一会儿咱们去买好吃的。”
木槿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蔡元祯为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不愧是她一手带出来的,跟着她的这几年,褪去了见人说话时的羞涩,怼人的时候脑子也转得快了起来。
蔡元祯得意扬扬地觉得自己可以去开个教学班了。
所有东西都安置好后,蔡元祯便拉着木槿一起去逛街,并承诺了会给在客栈看行李的周蛋带好吃的。
热闹的人群街道和各色各样的美食冲淡了远离家乡的阴翳心情,蔡元祯买了梅花糕、蘸酱麻薯、炸油饼、肉夹馍还有臭豆腐。
担心接下来的路程没有那么多好吃的,还买了些便于存放的,也好路上打打牙祭。
蔡元祯和木槿拿着一大堆吃食,又蹦又跳地回了客栈。
刚到客栈,就看到了周蛋憋红了脸,似乎正要和对面站着的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起争执。
蔡元祯连忙上前询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见到蔡元祯来了,周蛋顿时觉得自己有了主心骨,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狗一样,朝着蔡元祯诉苦:“当家……这这……这几个人明明是后来的……可他们要包下客栈,非要让我们搬出去。”
“可咱们的行李都才安置好……再去找客栈那可不得累死。”
蔡元祯立即明白了什么意思,一把将周蛋拉到了自己身后,面带微笑地对着那个穿着一身劲装,面色冷峻的男人说:“这位大哥,出门在外也讲究个先来后到,今日是咱们先来的,你们若是行事如此蛮横,恐怕也不妥吧。”
那个男人明显油盐不进,傲慢地掏出一锭金子敲在桌案上:“今日我们就是要包下客栈,你们要么拿了钱走人,要么我赶你们走。”
说罢,他的手还放在了自己腰间的剑上。
事情发展到这个进度,蔡元祯立即权衡利弊,刚想伸手去拿走那锭赔偿金子卷铺盖让位,耳畔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悦耳的嗓音:“无锋,出门在外不要如此霸道,还不快向这位小姐赔罪。”
蔡元祯立马转过头,对上了一双宛若洒满璀璨星河的双眸。
“江煜。”
“元祯。”
江煜身上披了一件黑色斗篷,修长的身姿被半包在了斗篷里,他的目光依旧温柔如春水,被他看一眼都仿佛被春风拂过,肤色甚至比那些个官家小姐还要白皙。
许久不见,江煜一如从前那个仿佛踏月而来的翩翩世家公子。
蔡元祯难以置信地上前拉住了江煜的衣服,上下打量着:“真的是你。”
江煜的眼神中流露出欣喜,点了点头:“当然是我。”
既然是自己人,蔡元祯他们也就不用搬离客栈了,但江煜的手下无锋还是赶走了客栈里的其他人。
重逢的喜悦占据了蔡元祯的心,尤其是见到江煜经历了那么多,他的音容笑貌都没有改变,更加让她开心。
江煜还要安置行李,便让蔡元祯先等他一会儿,晚点再找她叙旧。
蔡元祯笑盈盈地点头。
不过她还是注意到一件事,江煜一行人当中有一个人,全身上下都裹着斗篷,就连头上都戴着帷帽,像是生怕被人看见似的。
他原本一直坐在马车里,一直等江煜他们安置地差不多之后,才由人扶下马车,快速上了楼。
蔡元祯没有多问,也叮嘱了木槿和周蛋,对于江煜和他手底下人的任何行为都假装看不见,也尽量少出房间。
他们两个人对蔡元祯说的话奉若圣旨,都十分听话地点头。
回到房间后,蔡元祯难得地拿出了自己鲜少会用的胭脂水粉,对着镜子开始描眉画眼。
但是又不能让那个小子太得意,被他发现自己补了妆,所以蔡元祯特地化了个伪素颜裸妆。
化好妆之后,蔡元祯又对着镜子做出了各种表情,心想着究竟怎样才能把那小子迷的个七荤八素。
还不等她研究出自己最性感的表情,屋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蔡元祯起身去开门,因为太急还差点被椅子绊倒。
一开门,蔡元祯便看见了江煜眼含笑意的眼睛。
蔡元祯欣喜地说:“你来了。”
“嗯。”江煜应了一声,走进屋里。
蔡元祯刚关上房门,便被江煜一把拉着转过身,随后被他一推,背后直接抵在了门上。
还不等蔡元祯反应过来,温软的唇便覆盖上来,惹得人无比心悸。
江煜一只手揽住了蔡元祯的后颈,另一只手抱住了她的后腰,吻得深入又缠绵。
蔡元祯原本睁着眼睛看着他睫毛半拢的模样,就连他脸上的表情也是无限妖媚。
可随着亲吻的深入,蔡元祯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要软倒了,口腔里满是湿滑温软,腰间有力的手在慢慢收紧,她毫无动弹之力,最终忘情地勾住了他的脖子,生涩地回应他。
他们太久没有见面了,任何言语都不能表达思念,如今的缠绵,才能抒发情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蔡元祯被江煜放开许久,她都还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极快。
唇上温润的触感还在,脸颊上的绯红也还未散去,江煜则是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迷离的表情。
蔡元祯有种被戏弄了的感觉,用力地踩了一下他的脚,然后远离他:“你这是做什么?那么久不见了,你就不怕我早就许配给其他人了?”
蔡元祯说这番话的时候,心虚到不敢抬头,只能战术性喝水。
江煜笑盈盈地看着她:“你之前答应过我会等我,蔡家三姑娘是个重承诺的人。况且你手上还戴着我祖母送的镯子,光是这一点我就知道你的心意了。”
蔡元祯的手情不自禁地抚摸上了镯子,嗔怪地看了江煜一眼,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
蔡元祯心中窃喜,随后问他:“我瞧你信里说有事要办,眼下你是办完了事准备回上京了吗?”
江煜揽衣坐下,姿态优雅,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没错,其实办完事之后我还回了一趟东洲府,原本想着见你一面再去上京,却不想听到了你早一步前往上京的消息。”
原来如此,看来他们还晚了一步见面。
江煜拉起了蔡元祯的手,细细吻了一下,他说:“我去了江家祖坟,虽说这几年我都不在,但那里都被打理得很好,还有新烧的香火,我便知道这一切定然都是你做的。”
江煜的目光柔情似水,让人看一眼就要沦陷,蔡元祯连忙挪开目光,笑着说:“既然你都说了要向我家提亲了,那我提前尽尽孝也是应该的。”
江煜轻轻将蔡元祯揽在怀里。
江煜身上有清爽的气息,闻了让人心情舒畅。
蔡元祯安心地靠在他的怀里说:“这下好了,你回上京受封赏,我也要去上京到宫里修复古籍,咱们有的是机会见面了。”
原本是件高兴的事,蔡元祯却听见江煜轻声叹息:“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蔡元祯笑着说:“有你在,我一定会很安全的。”
江煜俯身亲吻蔡元祯的额头,说了声:“傻孩子。”
-
江煜和蔡元祯结伴一同前往上京。
第二日出发的时候,江煜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蔡挽仪见到江煜,神色有些奇怪,但听见旁边有人称他为“江大人”,不免感叹:“不愧是江家少爷,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绝处逢生,明明都已经掉落谷底了,如今摇身一变又成了‘大人’。”
江煜笑着说:“蔡姑娘说笑了。”
蔡挽仪见他敷衍,也不自讨没趣,干脆别过脸不去看他。
蔡元祯拉了拉江煜的衣袖说:“你对她那么客气做什么?”
江煜低声道:“这不是看在你的面子吗?”
虽然蔡元祯很想说,在蔡挽仪身上不用给她面子,但听见江煜这么说,她心里乐呵呵的。
一行人刚准备启程,蔡元祯便注意到昨日那个全身裹着斗篷的人在上马车的时候十分不悦地吼道:“你们主子怎么回事?让他给我办点事就那么难吗?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那人说话极其嚣张,站在他边上的江煜下属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是唯唯诺诺地小声说:“不是的……殿下……”
殿下?!
蔡元祯忍不住将目光投向江煜,只见他蹙了一下眉,随后大步上前对着那裹斗篷的人说了几句话。
那人立马收敛了气焰,扔下一句:“你最好快点给我办。”
说完之后便上了马车。
江煜转过头,发现蔡元祯在看自己,便浅浅一笑。
蔡元祯也回以微笑,随后上了马车。
马车摇晃前进,蔡元祯的思绪却始终停留在刚才的那句称呼上。
殿下!
我朝的另外两个皇子都在上京,看来那人便是被当今陛下派人从邻国解救归来的质子,而江煜就是那个执行此命令的人。
一番权利争夺,最终登上皇位的便是这位从小被送到邻国的倒霉质子。
前世,坊间传闻他也不过是个傀儡皇帝,在他身后的人才是真正的摄政王。
如今看他这个傲慢无礼的样子,一瞧他就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越是这样的人越容易被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