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仲刚想开口,却不想沈一舟抢先一步从椅子上站起来,语气中稍显着急:“蔡小姐为父尽孝的心真是感天动地,我与蔡小姐两情相悦自然也是愿意等的,只要蔡小姐愿意,两家便可先将婚事定下,三年后再成亲也不迟。”
一听自家儿子这么说,刘娇梅脸上不乐意,赶忙使眼色。
她的儿子也早就到议亲的年纪了,蔡家也确实算得上是好门第,虽说这蔡元祯行事鲁莽了些,但胜在对她儿子死心塌地,若是因此攀上蔡家这门亲事也算是好事。
可这如今蔡元祯竟然要守三年孝期,那可不要连她儿子也要一起耽误了?
这白白浪费的三年时间,都可以让她抱两个孙子了。
这媳妇还没入门,刘娇梅心中便对她有些许不满。
蔡元祯也是不拖泥带水,转过身对沈一舟说道:“沈公子,你没听明白我说的话吗?从前的事是我鲁莽,对你造成了些许困扰我今日在此赔罪。至于我的婚事,要等我三年孝期后再请家中长辈为我安排,今日便算了。”
沈一舟难以置信地看着蔡元祯,这还是那个不顾一切说要为他付出所有的蔡元祯吗?
难道是上次他做的太过了,让她等了三天三夜,所以她心生怨恨?
不可能,明明她爱他就爱得死去活来。
沈一舟别的不敢保证,蔡元祯对他的爱那绝对是保真。
蔡元祯目光坦荡地直视沈一舟,后者并没有流露出多少伤怀,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拿捏了蔡元祯,总以为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却没想到今日站在他面前的早就已经不是从前的蔡元祯了。
刘娇梅觉得自己今日有些下不来台,赶忙冷笑了一声:“哼哼,这外面的好姑娘多的是,可我这傻儿子就是不听,非说这蔡家小姐对她一片真心,为了他不惜寻短见,如今为了他名声也没有了,便更不好辜负人家。”
“万万没想到,终究是我这傻儿子太重情义,以为是遇上了什么痴情女子,其实是个朝秦暮楚的,算我们倒霉。儿子,拿上东西我们走。”
说吧,刘娇梅便准备去提他们带来的聘礼。
他们带的东西本就不多,两个人加上一个小厮手拿着便过来了,原本觉得这是个板上钉钉的事,蔡元祯甚至会对此感激涕零,却没想到有了转变。
孙秀荷虽然从前也大骂自己女儿是糊涂东西,可今日被人说上门自然是不能忍的,回怼道:“什么朝秦暮楚,我瞧着是你儿子薄情寡性,若是你儿子真怜惜我女儿,会让她在沈家大门口站三天三夜,沦为全东洲府的笑柄吗?”
刘娇梅冷笑一声:“那是你女儿自己爱作践自己,难道我儿子要跟着同流合污吗?”
孙秀荷一听更来气了,原本她就看不上沈家这样的小门小户,送的聘礼也是磕碜,明显没有把她女儿放在眼里。
如今撕破脸,孙秀荷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了,说道:“算命的说了,我女儿将来可是要走官运的,未来夫君不是王侯就是将相,你们沈家够得上吗?你快拿着你们带的二两粗茶走吧。”
刘娇梅虽然生气,不过这里说到底也是别人的地盘,就算是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只丢下一句“我懒得与你计较”便赶忙拿着聘礼,拉着儿子离开了。
沈一舟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去看蔡元祯。
蔡元祯就静静站着,毫不避讳地与他目光对视。
他如今为什么恋恋不舍?那是因为他来到蔡家,真正见识到了蔡家诺大的家业,意识到了这个穿着名贵裙袄的女子是家底丰厚的大小姐,与他家的小作坊截然不同,所以他才会有所留恋。
上一世蔡元祯嫁给他的时候,他也未曾对她好,从头到尾都是在pua她,故意让人到她面前说她的名声在东洲府是如何败坏,又装做好人表示绝对不会嫌弃她。
就是这样一个先是将她踩进烂泥里,又装模作样救赎她的人,又算得上是什么好男人?
还有他的娘亲,在蔡元祯一进门的时候便告诉她女子的本分便是生儿育女、伺候丈夫,只有做好这些才能让男人永远地爱你。
恋爱脑上头的蔡元祯信以为真,哪怕是大夫说她的体质不适宜频繁生养,她也还是不断生产,甚至在接连生下女儿之后开始责怪自己无能,终日郁郁寡欢。
可就算是她做到了沈家人让她做到的一切,沈一舟也还是爱上了她的堂妹,最终害的她一尸两命,在她死后最终迎娶了她的堂妹,设计吞下了蔡氏诺大的家产。
拥有了蔡元祯所有记忆的蔡元元一想到这些都恨不得替蔡元祯将沈一舟这个人千刀万剐。
如今既然她成为了蔡元祯,那她就绝对不能让这一切重演,像沈一舟这样的人,休想再染指蔡家的任何东西。
刘娇梅拿着那些聘礼走得飞快,孙秀荷还不忘在背后补了两句:“沈家大娘子,你走的时候可得瞧仔细了,别回头说落了什么东西在我们这,你这些麻布粗茶,咱们家的人可用不惯。”
说罢,孙秀荷这才感觉自己胸口的这口气舒畅了。
蔡元祯看着孙秀荷这模样,心中倒是高兴,毕竟她也是为了自己才这般出言,打心底里她还是疼爱蔡元祯这个女儿的。
只不过,蔡元祯开心还不过两秒,孙秀荷便转身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你你,你看你,招的都是什么人呐?穷酸刻薄便不说了,还这样瞧不上你,你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真是气死我了。”
孙秀荷做回椅子上大口喘气,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为了这样的人家竟闹成这样便觉得不值,可如今若是连沈家这门亲事都谈不成,将来又有谁会娶她呢?
一想到这里她便觉得心梗,同样都是女人为什么就她的命那么苦?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守着这一儿一女,如今长女的名声又毁了,儿子又尚且年幼,将来他们可怎么过?
思来想去,孙秀荷眼眶含泪,在这大堂之上她又没脸用丝巾擦,只是眨眨眼,让泪水沾上睫毛。
蔡仲三房媳妇的苦,蔡仲自然是知道,只不过事到如今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人总是要向前看。
蔡仲沉吟了一会儿说:“元祯丫头是个有孝心的,沈家的人配不上,今日的婚事拒了也好。”
“虽说前段时间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但咱们东洲府每日新鲜事那么多,过段时间大家便忘了,到时候咱们再帮元祯寻门好亲事。正好她也说了要为她父亲守孝,那这三年便先老实在家呆着,到时候我让人出去说道说道,咱们元祯如此有孝心,定会有好人家慧眼识珠。”
蔡老爷子将话说得漂亮,可自家丫头什么样,孙秀荷能不知道吗?
蔡元祯知道孙秀荷并不看好自己,不过说来也对,她从前做出了那么多荒唐事,任谁能相信呢?
蔡元祯从前为了见沈一舟,不惜乔装成丫环出入府上,这是哪个名门闺秀会做出来的事情?
孙秀荷只能暗自庆幸,自己还好还有个元宝,大号不行就练小号,不然的话这日子真是两眼一黑。
“好了,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蔡仲边说边起身离去,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孙秀荷也顾不得想那些伤心事,起身目送。
蔡仲离开后,孙秀荷便忙着去给元宝炖汤了,虽说家中有厨娘,但她在这些事上也从不假手于人。
总算是解决了一件大事,蔡元祯心里踏实多了,如果真的嫁给了沈一舟,她可不敢想象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虽然说这个时代确实是迂腐封建了点,但所幸蔡元元是在蔡元祯这样的大小姐身上重生,否则的话还真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
在这里的日子确实是无聊了点,但好歹不用上班呀。
想她一个现代造纸技术专业的学生,出了社会后也找不到专业对口的工作,在巨大的就业压力之下只能在小厂找了份文员的工作,可谁知道那种小公司的文员竟然什么都要做,拿一份工资干五个人的活,熬不死才怪。
不过现在好了,她再也不用过那种两眼一睁就是干的日子了。
只不过蔡元祯知道自己现在的口碑极差,外人嘴里她听不到也就罢了,可如今她自家人都对她偏见颇深,她自然是要想办法打破偏见。
于是乎她每日晨昏定省给母亲请安,看着季节变换给祖父送去润喉茶,就连大伯母要种花、二伯母要做经幡都要上前帮一手。
虽说众人一开始对蔡元祯的转变颇有些不习惯,许多人都认为她是装的,但人家热心肠来帮忙,众人也没有驳斥的道理。
蔡元祯的热心不仅仅是对家中的长辈,就连丫环、家丁都有惠及。
这一日,蔡元祯趁着春日舒爽在庭院里活动之时,她发现二房里的木棉正躲在角落里哭,
蔡元祯便上前拍了一下木棉的肩膀,十分自然地蹲下询问道:“你怎么了,哭什么?”
木棉一转过头,蔡元祯便看到了她红肿的眼睛,秀气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木棉一看是三房的小姐,便立马行了个礼,原本支支吾吾不愿意说,但见到蔡元祯十分认真地说:“你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
木棉犹豫了,仔细想来,主人家中似乎是这个名声不太好的三房小姐最爱帮人。
木棉叹了口气,说道:“我哥哥也是在蔡氏纸坊做工,刚去不到三个月,一直跟纸坊的师傅一起学制浆,原本以为要熬出头了,可不曾想我哥跟师傅制的纸浆出了纰漏,废了一批纸。”
“现在纸坊要我哥赔一千八百两银子才肯罢休,我们家的人眼下都没有活路了。”
说罢,木棉又“嘤嘤”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