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蔡元祯还窝在被窝里做美梦,就听见屋外院子里搬搬抬抬,十分嘈杂。
蔡元祯随意披了件披风,睡眼惺忪地起身走到门口去看,却见到孙秀荷已经穿戴整齐,指挥下人将一箱箱东西搬到隔壁空着的那间屋子里。
蔡元祯疑惑地问道:“母亲,大清早您这是要搬家吗?”
孙秀荷看都没看蔡元祯,一边忙着指挥一边答道:“什么搬家?是你的堂妹挽仪,前段时间她们家着火了父母双亡,来投奔咱们了。”
“挽仪的祖父可帮了咱们家许多,当年纸坊刚创立没什么钱的时候,挽仪家已经发迹了,好几次咱们纸坊有危机都是她们家借钱给我们渡过难关的。”
说到后面,孙秀荷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有什么顾忌似的。
很快,蔡元祯就知道她是在顾忌什么了。
她是怕蔡挽仪听到。
孙秀荷话音刚落,便有一个穿着浅绿色短袄,眉目间带着愁容的女子在丫环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那女子一见到孙秀荷,便双眼泛红,扑到了孙秀荷的怀里,哭喊着道:“婶婶。”
在孙秀荷怀里哭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世明知沈一舟是自己堂姐夫,还要与他五妹苟合,气死蔡元祯的“绿茶”堂妹——蔡挽仪。
她的爷爷与蔡仲是兄弟,和蔡元祯的父亲便是堂兄弟,一家人倒也算得上是亲戚,但和蔡元祯这堂姐妹关系,已经是隔了一层了。
说起来她也算是可怜,她那一支血脉本就单薄,早些年爷爷奶奶便去世了。
两个月前家中突遭变故,继而父母双亡,她也没什么兄弟姐妹,便带着家中所有财产来投奔蔡家。
说起来也算是个可怜人,无依无靠如浮萍,所以前世才轻而易举被男人三言两语给骗了。
沈一舟也是看上了她一个伶仃女子,携带着家中那么多财产,因此萌生了贪婪的心思。
孙秀荷平日里骂起人来虽然嘴毒得很,但实则是个心软的,见到蔡挽仪一个孤女大老远来东洲投奔亲戚,也忍不住心酸。
孙秀荷拉过蔡挽仪,对着蔡元祯说道:“元祯,挽仪是你的堂妹,从今以后就住在咱们院子里了,你可得好好待她。”
蔡挽仪款款上前行了个礼:“挽仪拜见姐姐。”
蔡元祯缓了一下神,随后上前拉住了她的手道:“放心,以后挽仪住在这里我一定会好好待她,你以后有什么短的缺的都同我说。”
蔡挽仪莞尔一笑,再次道谢:“多谢姐姐。”
孙秀荷笑着上前一步:“好了,你们姐妹算是见过了,我先带挽仪去看一下她的屋子,人家舟车劳顿,也得好好休息。”
说话间,孙秀荷已经拉着蔡挽仪进了屋子。
看着蔡挽仪的背影,蔡元祯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蔡元祯的前世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那时候的蔡挽仪也是如同这般楚楚可怜地出现,只不过时间线比这次要晚。
蔡元祯不知道她和沈一舟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只知道那个时候的她时常去探望已经怀了五胎的她。
后来,木槿告诉蔡元祯,看到姑爷和堂小姐勾勾搭搭。
刚开始蔡元祯还不相信,多番试探询问,还被沈一舟用一句“你能不能不要整天这样疑神疑鬼的”给打发了。
后来蔡元祯回想起来才意识到,其实蔡挽仪也是个心思歹毒的。
蔡元祯明明和她说过自己胎热,她还暗戳戳送了不少惹人急火攻心的滋补品,这也成了最终导致蔡元祯将这两个人捉奸在床后怒火攻心、一尸两命的导火索。
蔡元祯永远记得,捉奸在床的那一天,她在那里崩溃大哭,而沈一舟则是一副“既然你都发现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了的”冷漠脸。
蔡挽仪也是出言讽刺:“姐姐,姐夫出轨都是你的错。”
“作为一个女人,你看看你有半点女人的样子吗?肥肉横生,整日哭哭啼啼如怨妇一般面目可憎,你说有哪个男人会选择你?”
蔡元祯委屈,原来她为了沈一舟不顾身体诞下子嗣,在他们的眼里竟然成了过错。
那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蔡元祯气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摔倒在地。
这对狗男女丝毫没有管过她,换了个地方继续逍遥快活,最蔡元祯也就落了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蔡元祯的前世种种涌上心头,虽然此生的蔡元祯并非亲身经历者,但也为身体原主感到痛心惋惜。
只不过这一次蔡元祯没有选择嫁给沈一舟,那蔡挽仪是不是没有机会从中作梗,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不管怎样,这个蔡挽仪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是要小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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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给蔡元祯带来了新消息,蔡家和江家签署的土地使用权已经到期了。
江家不肯续约,这几日蔡老爷子也为了此事焦灼,家中的大爷、二爷也前去江家拜访了好几次了,但都被婉拒不见。
木棉躲在角落里把近期搜集来的情报告诉了蔡元祯,说完之后还小心翼翼地道:“三小姐,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可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
蔡元祯笑着点头道:“我仗不仗义你还不知道吗,放心吧。”
说完后又示意木槿给了她二十文钱。
虽说木棉帮她做事有感恩的成分,但蔡元祯始终认为这个世界上最牢固的关系还是利益关系。
总不能让木棉吃亏,这样她也能及时听取到有用的情报。
木棉谢过三小姐,随后偷偷望了一眼,确定院子里没人了之后才放心离开。
在此之前,江家已经和蔡家签署过长达二十年的土地使用权,其间每五年续签一次,双方合作得一直很好。
但此次土地使用即将到期,蔡家表达出了续签的意愿,江家非但迟迟没有表态,还和东洲的其他造纸坊当家人进行多次会面。
态度很明显,他们不想跟蔡家合作了。
这世间没有谁会跟钱过不去,蔡家作为东洲最大的造纸坊,给江家的土地租赁费用可不低。
如今江家不愿意续约,自然不是因为钱的事。
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和两家的恩怨有关。
说到底,还是因为蔡元祯之前行事败坏家风,惹得江家连带被人议论。
江家因此事沾了一身骚,如今人家怀恨在心不愿继续合作也是人之常情。
蔡元祯心情郁结准备回房,却不想在拐角便碰到了二伯母,以及她刚在外和家中叔父学做完生意回来的宝贝儿子蔡辛。
蔡元祯行礼道:“二伯母、堂哥好。”
从前陈兰见了蔡元祯还装得和和气气,今日大抵是因为江家不愿意和蔡家继续合作的事,说话也带了些阴阳怪气。
陈兰说:“原来是元祯,你怎么吃了饭没事闲逛到这儿来了?不过也对,你整日在屋子里也没什么事。”
“不过我劝你一句,还是少出来走动,不然让你祖父或者大伯、二伯见了你心就更烦了。”
蔡辛长得珠圆玉润,从小便是父母惯大的,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心眼。
见自己娘亲这么说,忍不住问道:“母亲,为什么祖父和父亲他们见了堂妹要生气呀?”
陈兰有些恨铁不成钢,咬牙道:“当然是因为江家不愿意跟我们合作咯。”
“他们嫌弃咱们败坏了江家的名声,如今不愿意合作倒是情有可原,咱们也怪不上人家。现在好了,没了土地使用权,咱们这些树都没地方种,到时候纸也产不了,咱们蔡氏一家和纸坊上千个工人全部都去喝西北风好了。”
蔡辛听了这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这么严重。”
陈兰越说越心烦,挥了挥手道:“算了,我们回房吧,说了也没用,有些人只会在房里涂脂抹粉。”
陈兰拉着蔡辛离开,蔡元祯在后面还不忘恭敬行礼:“二伯母慢走。”
见陈兰走了,木槿一脸委屈地看向小姐:“小姐,江家不愿意跟咱们合作的事干吗这样阴阳怪气地说给你听,感情都怪罪到你头上了?”
“二夫人刚才那番话未免太戳人心窝子了。”
蔡元祯拉了一下木槿的手,算是安慰她:“不论如何,这件事和我也脱不了干系,江家这次连祖父和伯父的面都不愿意见,八成是为之前的事泄恨。”
“这么严重的事,我也不过是听了两句风凉话而已,不必觉得委屈。”
木槿想着小姐说的话也有些道理,但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要想解决办法。
江家是东洲府最大的地主,不管是蔡家亦或是其他造纸大坊,拥有的土地都很少,所以只能向江家进行租赁。
如今蔡家向江家租赁的土地面积就有上百亩,按照每亩种植五百到八百棵构树来算,江家租赁给蔡家的土地上就种了五到八万棵树。
这可是占了蔡氏纸坊九成的原材料供应。
蔡元祯知道事关重大,回屋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便立即去找了祖父。
蔡元祯到的时候,大伯、二伯以及二堂哥都在。
看着他们一脸愁容的模样,蔡元祯就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事。
二伯见到元祯来,也是没好气:“元祯,近段时间你闲着没事就不要出门了,大家都忙着呢。”
果然同一床被子睡不出两样人,早上二伯母才刚对蔡元祯说过这番话。
对于这样的事,蔡元祯不想再回应了,她对祖父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道:“祖父,元祯知道近日来您和伯伯都在烦心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元祯愿意去江家。”
“去和他们谈土地租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