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楚楚现在所在的家位于不夜城市中心,两侧都是落地窗,站在房间里能够远望整座城市。
拐角的窗沿就是不夜城与贫民窟的分界线,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隔开。
苏楚楚穿着深蓝色的真丝睡衣,衣领大开,掩饰不住浑身换好的印迹。
她原本慵懒地靠在餐厅的椅子上,把玩着手环,说话时嗓音有些沙哑。
兰斯洛特站到她面前时,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拉斯洛特的举动不以为意。
可当兰斯洛特真的行动后,她立马回过神,惊讶地看向一向清冷矜贵的青年。
迎着苏楚楚的目光,兰斯洛特泰然自若,摘掉金丝眼镜,放到餐桌上,单膝跪地,拉着少女的手,神色虔诚无比。
一时间,苏楚楚被他震慑住。
“小姐,难道您真的不明白董事长的用意?”兰斯洛特五官深邃,睫毛纤长,阳光打在瞳孔上,显得眼睛清澈又神情。
高挺的鼻梁下是紧紧抿起的薄唇。
他一动不动地向上仰视着苏楚楚,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声音发紧:“是我,让您不满意了吗?”
“不是。”苏楚楚愣愣地回答,甚至忘了收回手。
兰斯洛特直直看着苏楚楚,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那……为什么?”
房间里无人说话,一时安静下来。
青年单膝跪地,昂贵的西裤与地面接触褶皱沾灰,锃亮的皮鞋同样蒙尘,而他看苏楚楚如同看信仰般虔诚。
苏楚楚抽了抽,没能成功。
她叹了口气。
“你很优秀,我很满意。”苏楚楚丝毫没有架子,蹲下身,同兰斯洛特平视,“但这不是一回事。”
兰斯洛特转不过劲:“董事长说,她的助理都是……”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苏楚楚打断他的话,“如果我和你上/床,原因只会是我喜欢你,而不是对我来说,你是最方便最合适的选择。”
她的声音回荡在空阔的房间里,似乎引起了很大的震动。
兰斯洛特看着苏楚楚呐呐无言。
“别跪着。”苏楚楚反手握住青年的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我这个人胸无大志,往后生活中啊少不得需要你照顾。”
青年对自己起身的过程毫无印象。他脑子里乱哄哄的,怔怔地看着阳光下苏楚楚脸上的透明绒毛,还有她豪放地打哈欠方式,除此之外,他还看到睡衣从苏楚楚肩膀上滑落。
他伸手,捏着衣领,向上提。
苏楚楚的眼神扫过来,他下意识说了句:“可我愿意成为您最方便最合适的选择。”
他看着苏楚楚的目光软化,变得无奈,只觉得心头钝痛,嘴里酸涩难言。
“小姐,抱歉。”兰斯洛特收回手,撇开头,深色衣领上红晕蔓延开来,直到耳朵根。
苏楚楚率性地摆了摆手,蹦蹦跳跳,走到落地窗旁,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她低头,神色冷淡地检查着手环里的消息:“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虽然我最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小姐,任凭吩咐。”兰斯洛特很快收拾好心情,走到苏楚楚身边。
“我要你找到所有你能找到的雇佣兵,保护妈咪。”苏楚楚抬起头,格外认真地说道。
兰斯洛特没有问为什么,一口答应下来。
得到他的爽快答应后,苏楚楚不由得多叮嘱了两句:“不夜城中暗潮涌动,苏氏科技和瑞克公司双双遭受重创,但如果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场风波中苏氏科技付出了最小的代价,赢得了最大的利益。”
她本来明媚的眉眼此时沉沉下压:“不光董事长没有死,而且竟然还收获了一个机械天才,实在是出了风头。”
“可这风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不夜城所有势力都会紧紧盯着苏氏科技。”
“万一他们联合起来,想要对苏氏科技出手,我和妈咪都会有危险。”
……
听完苏楚楚的话后,兰斯洛特的第一反应则是:“小姐,我马上召集更多的人手保护您。”
“我有丹尼尔和里昂足够了。”苏楚楚捏着手环,陷入了沉思,“更何况初代机甲在我的手里,他们不敢乱来,妈咪那里才需要重点保护。”
她伸了个懒腰,朝兰斯洛特指了指门口,顺手拨通了苏明桐的视频通讯。
很快,苏明桐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
不过几日不见,苏明桐看上去疲惫不少,完好的那只眼睛下面带着浓重的黑眼圈。
在她看到苏楚楚的一瞬间,她的眼里瞬间亮起光芒,然而在她注意到苏楚楚的着装后,脸上的神色变化莫测,最终也没说什么。
“今天怎么样?”苏楚楚举起右手,同苏明桐打了招呼。
苏明桐对苏楚楚的关心十分受用,觉得心里十分熨帖,却还要做出嫌弃的模样:“我这两天都在处理你留下的烂摊子,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在苏楚楚面前,苏明桐不再是不近人情的董事长,而是一位爱着自家闺女的妈妈。
她揉了揉太阳穴,微闭着眼睛:“事实上,如果当初你能直接杀掉这些董事长,或许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他们简直就像是苍蝇一样,令人感到厌烦,还有瑞克公司的董事长……”
提到瑞克公司,苏明桐睁开眼睛,上下打量着苏楚楚。
对苏明桐的话,苏楚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往心里走,当她不经意间抬头,注意到苏明桐的眼神后,觉得莫名其妙。
“妈咪,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苏楚楚抱胸坐在沙发上,同苏明桐对视。
“你觉得奥德里奇怎么样?”苏明桐对苏楚楚这两天的行踪和交际一清二楚,此时的语气不由得带了点八卦。
苏楚楚眼神茫然:“奥德里奇?”
见到苏楚楚这种反应,苏明桐就明白了,这位瑞克公司董事长的儿子奥德里奇并没有得到苏楚楚的青睐。
“他啊。”苏楚楚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他要和我喝酒,别的没有印象。”
苏明桐看苏楚楚的目光再次带上了嫌弃。对于苏楚楚的行为,她并没有过多的干预和评价。
她看着白里透红的苏楚楚,满是感慨和欣慰:“楚楚,经过这次,我才想明白……只要你活得开心快乐,其它都不重要……”
苏明桐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巨大的冲击力下,大厦的玻璃墙轰然破碎。
无数玻璃碎片朝她疾驰而去,在空中飞舞时映射出无数黑影。
从破洞中翻墙而入的黑衣人手持枪械,动作迅速地举枪扫射,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在这样的攻势下,挡在苏明桐面前的男助理很快送了命。
黑衣人手上动作不停,朝前扔出几颗手榴弹,随后单手拽了拽绳子,翻身从洞里跳出,挂在下面那层的玻璃上,等着爆炸过去。
接连响起的轰鸣声唤醒了整座大厦的警报声,声音锐利刺耳。
等场面平复后,从外面很快翻进来几个黑衣人。
黑衣人身手不错,眨眼间走到了男助理的尸体旁边,举枪对着下方,小心地推开尸体。
枪声响起的同时,躲在男助理尸体下面的苏明桐拉开了炸弹的引线。
……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客厅里的苏楚楚自虐般,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半空中的投影,也是苏明桐生前留下的最后影像。
“只要你开心快乐,其它都不重要……”
“只要你开心快乐……”
“只要你……”
消耗掉最后一丝电量后,投影突然消失。
苏楚楚站在原地,从她身上散发出极强的压迫感,同夜色混在一起,令人心惊。
她身上仍旧穿着真丝睡衣,外表的天真活泼全都褪去,露出内里峥嵘的火焰和冷漠。
月光穿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让她看上去笼罩着一层冰冷的微光。
苏楚楚缓缓看向兰斯洛特。
“小姐……”兰斯洛特欲言又止,咬牙汇报,“事后那片地方经过轰炸,董事长的尸体还未找到。”
“那就去找。”苏楚楚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而且说不定和上次一样,妈咪只是同我开了个玩笑,她不可能会死。”
兰斯洛特点头,转身离开时却突然被苏楚楚叫住。
苏楚楚目光发直,提脚往外走:“我和你一起去,我要自己去找……”
“小姐!”兰斯洛特提高了声音,拦住了苏楚楚的去路,“小姐,您一定要保重自己,那些人说不定还会回到现场,如果到时候您遇见了他们……”
“不重要!”苏楚楚充耳不闻,赤脚往外走,“这些都不重要,我要去找妈咪!她没死,她一定没死!”
丹尼尔和里昂紧随其后。
苏楚楚披着外衣,来到废墟前。
白日里的大厦此时已经被夷为平地,就连石块都看不见,到处都是烧焦的黑色土壤,空气中弥漫着硝烟。
那些黑衣人做事干净利落,斩草除根,没有给苏明桐留下任何一丝逃生的机会。
苏楚楚看着面前的废墟,拽紧了身上的衣服,喉咙发紧。
她仰头,看着渐渐升起的黑烟,陷入了深深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