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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像个大圆盘，挂在树梢上。细长的树枝上，三个人站得满满当当。
苏楚楚左手腕被萧若瑾圈住，右手腕被萧若瑜虚虚环着。她站在两人中间，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楚楚，你我青梅竹马，难道不比你与他的感情深厚？”萧若瑜手上不自觉想要用力，但他看着苏楚楚，强行克制着自己情绪激荡时下意识的动作。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可他看着没有第一时间说话的苏楚楚，只觉得两人咫尺天涯。
他觉得自己快要失去苏楚楚。他看苏楚楚的眸光带着期盼、希冀和惶恐，从心底漫上来的急迫感迫使他先一步开口。
一向吊儿郎当的萧若瑾寸步不让，反唇相讥。
他冷笑一声：“比得过如何，比不过又如何，就凭你，如何护住楚楚？怕不是想要让楚楚为你续命！”
他的话，让萧若瑜想起了长达几十年的噩梦。
自苏楚楚失踪后，午夜梦回，萧若瑜每晚都能梦到两人分别时的场景。
他梦见苏楚楚一身长裙逶迤，腰间绶带和玉佩还有那一头长发都向后飞扬，羽睫微闭，红透的眼尾飞出泪水，就连少女脸颊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然后他听见少女抖动着嘴唇，绝望地重复着。
“萧若瑜，你护不住我……”
“萧若瑜，你护不住我……”
……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梦中，这句话，萧若瑜听了成百上千次，几乎成了他的心魔。
因此萧若瑾的话像把利剑，插入他的胸膛，让他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他想要捂着胸口，大口喘气，缓解这股太过尖锐的疼痛。
但他咬牙站在原地，不愿放开手。
他眨了两下眼睛，泪珠从眼眶中滚落，想要开口挽留，却抖着嘴唇，根本说不出话来。
太过狼狈的模样让苏楚楚心生不忍。
“再说了，如今修真界所有人都知道了九尾狐出世，如果有人以万剑宗师弟师妹们作为人质，要挟你交出苏楚楚，你会怎么做？”萧若瑾察觉到苏楚楚的动摇，转变了策略，对萧若瑜的痛苦熟视无睹，“如果有一天你的师兄弟与苏楚楚同时有了危险，你会选择谁？”
面对萧若瑾的问题，他知道自己的答案，可这答案无疑令他更加痛苦，犹如坠入无边无际的万丈深渊。他心中破了个洞，狂风从洞中呼啸而过，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
看不见的大山压在他的肩膀和后背上，让他缩起肩膀，佝偻着身体，试图想要缓解这股令人根本承受不住的痛苦。他实在是太过痛苦，微微松开了手，弓起身体，下意识想要将自己蜷缩起来。
萧若瑾乘胜追击：“如果让我选择，我根本不会犹豫。”
“因为无论千次万次，无论何种形势，千难万难，刀山火海，我都会选择楚楚。”
“在这世上，我只在意她。”
苏楚楚大为感动，反手握住了萧若瑾的手。
萧若瑜气若游丝，用气声笑了两下，用力抓着苏楚楚的手。他的脸色和唇色苍白，眼神执拗，整个人看上去如同易碎的琉璃：“明明……明明只差那么一点……究竟是为什么……”
“楚楚……”
“你我之间，只差那么一点，就能在一起，不是有句话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什么，明明只差那么一点……”
“是不是我做错了事情，上天想要惩罚我，所以要将你从我身边带走……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萧若瑜根本想不通，说话时带着不自觉地惘然和祈求。
泪珠不断从他眼中滚落，看上去很是可怜。
“楚楚，我会比他更强，比他更适合成为你的靠山。”
“别丢下我。”
苏楚楚看着萧若瑜，心有不忍。她将右手放在萧若瑜脸颊上，开口说话时同样带上了哽咽，一瞬间泪如雨下：“你没做错，你是万剑宗最好的大师兄，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萧若瑾抓着苏楚楚的手猛然用力。他看着哭成泪人的苏楚楚，心中惶惶不安，忍不住扬声道：“那我呢？”
“你同他是青梅竹马，可我与你也算是一同长大，经历过风风雨雨，算得上是生死之交，情谊深厚。”他将苏楚楚拽向自己，“苍天在上，厚土为证，我们二人甚至已在穆大婶面前过了明路……苏楚楚，事到如今，连你也要抛弃我？！”
苏楚楚左右为难，哭得说不出话来。
不远处地动山摇，一道剑招携带飓风，席卷而来，将方圆百里的树木都拦腰砍断。
三人脚底的这颗大树同样遭了毒手。
萧若瑾和萧若瑜手上同时用力，想要带着苏楚楚，避开这道剑招，却差点将苏楚楚撕成两半。
苏楚楚当机立断，甩开两人的手，飞身后退。
尘烟散去后，四位化神修士停了手。三位化神魔修站在一起，彼此之间距离并不近，显然戒备着彼此。
扛着狼牙棒的化神魔修人高马大，歪头看着三个年轻人，两边的嘴角咧到了耳朵根，十分邪性：“刚才听了半天，这个女娃子就是九尾狐，别让她跑了。”
“正是如此。”吞天尊者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金线缝进黑色袈裟里流光溢彩，“出家人从不打妄语，这下两位可信贫僧的话。”
“切，你说的好听，还不是因为自己打不过慕容凤仙，这才让我们过来分一杯羹。”最后一位化神魔修整个人藏在黑袍中，令人看不清面容，听上去说话很是犀利。
他看上去很是瘦削，身形细得如同麻花一般。
吞天尊者脸上笑呵呵，态度平和，从不轻易动怒：“此言差矣，你我三人大限已到，如今已是老态龙钟，若不寻求突破，恐怕有一天我们会老死于此世。贫僧只不过给了两位一个求生的机会，抓不抓得住就要看两位的本事了。”
三人说话时，慕容凤仙单手持剑，从天而降。他刚落地，便哇地一声吐了口血，生平第一次显露出狼狈之相。
他孤身挡在三位小辈面前，起身时，气势凌厉，威压瘆人。
“慕容老儿，中了我的毒，你感觉如何？”黑袍魔修伸出手，那手没有一丝血肉，完全是森森白骨，指尖抚在帽檐上，飞速放下手。
黑袍再次将他遮住，从帽檐下传来嘿嘿的笑声，显得他格外得意和猖狂。
苏楚楚不由得看向仍戴着面具的萧若瑾。
萧若瑾站在她身边，拉住少女柔软的胳膊，试图和她一起离开此地，压低声音说：“化神之战岂是我等能够参与的？！跟我走！”
而萧若瑜明明听见了萧若瑾的话，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默默擦干眼泪，恢复了往日里可靠稳重的大师兄形象，手持太阿剑，站到了慕容凤仙身后。
吞天尊者的目光从三位年轻人身上扫过，着重看了几眼萧若瑾，只觉得他有几分面熟。
不过他没有放在心上，只含笑看着毒发的慕容凤仙。
慕容凤仙身上的红衣被划得破破烂烂，看起来竟有些暗淡。尽管形势不利，他却不改狂妄的本色：“中毒而已，对付你们三个，绰绰有余。”
他的手上和脸上爬上了几缕红纹，那红纹看上去很是诡异，有生命一般，在皮肤下面游动。
“哼！自大！”壮硕魔修听不得这种话，大喝一声，朝慕容凤仙攻去。
慕容凤仙畅快大笑：“来得正好！”
他举剑对上了壮硕魔修，引导着过于庞大的力量砸在地上，身形缥缈间出现在魔修身后。
“小心！”吞天尊者口念魔经，试图干扰慕容凤仙的心智。
白骨魔修则一脚踹飞自己的同伴，救了他一命。
再次交手后，地面上坑坑洼洼，出现了几个大坑还有裂缝。萧若瑜对上壮硕魔修，分担了慕容凤仙的压力。
慕容凤仙并未收手，反而朝吞天尊者攻去，半路上魔音入耳，毒药开始发挥作用，他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
这时，苏楚楚长啸一声，同吞天尊者的魔经对上，让他有了片刻清明。
身后传来破空之声，慕容凤仙只来得及旋身避开要害。
白骨魔修的手从他的腰间掏过，刹那间，血流如注。
“师傅！”萧若瑜打斗时分了心，被壮硕魔修一拳打在胸口上。
师徒两人捂着胸口，同时后退。苏楚楚飞身接住了萧若瑜，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向后撞到树干上。
她抱着萧若瑜滑落到地上。
萧若瑜痛哼一声，眼前冒着金星，却抓着苏楚楚的手：“你快走！”
“你说让我走，我就走，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苏楚楚嘴角的血滴落在萧若瑜衣襟上，说话时是笑着的。
萧若瑜咬牙道：“快走，就算是我死了，你也不要回头。”
“楚楚，不要救我。”
苏楚楚抱着他不肯松手，撇嘴道：“我啊最惜命了，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救你。”
吞天尊者看向执着地挡在三人面前的慕容凤仙，洞若观火：“慕容，难道你对九尾狐就没有私心？不如我们联手，让她成为我们的禁脔，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慕容凤仙的伤势比萧若瑜好些，想都不想，一口回绝了吞天尊者的招安。
然而吞天尊者了然一笑，指着苏楚楚：“你为何不看她，为何偏要保护她，慕容，问问你自己，究竟是何种想法？”
“你对她，是否问心有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