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九琅很快就收回了刚才的想法。
因为盛浔这个臭小子居然会喂他一只狼吃煮熟的肉!
雪九琅嫌弃地将盛浔偷摸给他拿过来的大鸡腿用鼻尖拱开。
他一点儿也不爱吃熟肉,熟肉完全没有生肉鲜美,味同嚼蜡一般。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人吃东西非要用火烤一烤,烧一烧,把肉变得又老又柴才肯吃。
珈敏在院中搬弄好了桌椅板凳,张罗盛浔一起过来吃饭。
盛浔端出一锅咕噜噜直冒热气的烧鸡,用筷子夹了一只鸡腿给珈敏,“赶紧尝尝,看看阿兄现在的手艺如何?”
“阿兄也吃!”
珈敏也想夹鸡腿给盛浔,结果翻弄半天都没寻到另一只鸡腿,便气鼓鼓地道,“阿兄,你又偷吃鸡腿了!”
盛浔笑而不语,转头看向缩在墙角边,正耷拉着脑袋的雪九琅。
雪九琅将那只鸡腿勉勉强强吞了下去。
盛浔看到小狼不情不愿啃鸡腿的样子,弯唇轻笑了一声。
珈敏见盛浔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雪九琅上头,立时就不乐意了,又开始吵嚷着要求盛浔尽快把怪物给送走。
“他不是怪物,是我的宠物,我这次能顺利下山,全靠小狼的保护。”
盛浔收起笑意,正色道。
雪九琅吃鸡腿的速度很快,几口就将鸡腿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了,所以珈敏并不知道那只“消失”的鸡腿原来是被盛浔偷偷喂给了雪九琅,只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盛浔的脸色时,骤然停下来。
盛浔的五官生得疏离朗致,一笑起来若是春风化水,眼底亦如荡开碎漪,温温润润。可不笑时,他的眉宇是整个压下来的,透黑的瞳仁则愈发不见光亮,目露凶戾之气,甚至还隐隐藏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杀意。
珈敏虽然只是一个小女孩,但大抵也是能觉察到盛浔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微微哆嗦了一下,低头猛喝了一大口鸡汤,不敢再多言。
盛浔则执筷夹了口菜吃,亦像是颇有心事。
忽然,一个圆滚滚的小狼木偶从院中桌前飞过,扬起一道弧线后,“砰”地一声重重掉落到地。
原来是雪九琅磨牙的那木偶被他不小心抛了过来。
雪九琅从角落扑腾过去,抢自己的木偶玩。
盛浔和珈敏两人之间的沉默也旋即被打破。
珈敏瘪着小嘴,顷刻间便起了泪眼,她巴巴地望向盛浔,语带哭音地问道,“阿兄,我大兄何时才能回来?”
“他做事去了。”
盛浔搁下筷子,淡淡说道,“昨日回来时,我看到他在卧房留下了书信,应是去找他的老师去了,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大兄,是…”
珈敏咬着唇,“是去北国王都了吗?大兄走时,我看到…我看到那个白胡子带了好些人过来接他。”
“嗯。”
盛浔回答得很干脆,“不是去北国了,是回北国了,我们本来就是北国人,小敏,阿兄有一天也会离开阿古寨…到时你…”
“阿兄,阿兄,你不要走!”
珈敏急急打断盛浔,“村民们都很喜欢阿兄的!下月就是阿兄的成人礼了,村民们还说要为阿兄办一场盛大的庆祝仪式…所以阿兄要留下来!还有,还有…”
珈敏低下头,“阿爸阿妈没了,大兄也走了,小敏如今只剩下阿兄一个亲人了…”
珈敏看上去好悲伤。
雪九琅虽然是一只狼,但他能看出来,这个对他凶巴巴的小女孩现在很难过,因为她在掉眼泪。
雪九琅叼住木偶,抬眼望向盛浔。
他以为盛浔会像他们狼群之间的成员一样,互相舔舐抚摸受伤的同伴,或者至少会说些什么话安慰珈敏的。
可盛浔却竟然没再吭声。
兄妹俩的这顿饭吃得颇为压抑。 吃完后,珈敏便抱着一只布做的娃娃抽泣着跑回到自己的小屋了,而盛浔则留在院中收拾碗筷桌凳。
雪九琅跟在盛浔后头,不高兴地甩着尾巴。
他觉得盛浔刚才做得不对,虽然他不太明白盛浔和珈敏的对话是为何意,但他知道,就是因为盛浔的三言两语才惹哭了珈敏,过后还不安慰自己的妹妹,在狼群中,这般欺负幼崽的狼是要被狠狠教训的。
雪九琅心想。
盛浔不知雪九琅的心思,只回眸瞥见了一直在看他的雪九琅,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微沉。
“你跟那个傻子,有时候,倒是真的有些像,尤其是这么直勾勾看着我的样子…很让人…觉得恶心…哪怕过去了数十年,我都不曾忘记…”
盛浔低低嘀咕了这么一句。
雪九琅听不清盛浔在说什么,就朝着盛浔走了两步,竖起了他的两只大狼耳对着盛浔。
盛浔这下反而不说话了。
他像惯常那样,摸了摸雪九琅的脑袋,却在抽手的一瞬,猝不及防地,捏住了小狼的下巴。
“呜…呜呜…”
盛浔捏得用力极了,指节恨不能穿透小狼的皮毛,嵌入骨中。
雪九琅痛得不住嘤叫,下巴也被迫着抬起,离盛浔的嘴仅只一息的距离。
“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熟肉?只爱吃生食啊?”
盛浔敛下眉目,问雪九琅道,“方才你吃鸡腿时勉勉强强的样子,我都看见了。”
雪九琅心想盛浔这个臭小子真是有病,他本来就是狼啊,狼喜吃生肉不是很正常吗,为何盛浔会如此在意这件事,可惜他不会说人话,急得一直嘤嘤叫,偏偏盛浔咄咄问他时,热气又喷洒在他的脸上,让他好不舒服,遍体发热。
雪九琅张嘴哼了两声,想摆脱盛浔对他的桎梏,可盛浔却快他一步,捏住了他的小狼嘴。
“呜…呜…”
雪九琅委屈得鼻尖直打颤,从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呜咽叫声。
盛浔却不紧不慢地,用拇指的指腹滑过小狼的嘴,直到小狼害怕得闭上了嘴,方才满意地将他方才吃鸡腿时沾到嘴上的油擦去。
“畜牲便就是畜牲,一辈子都不会变成人。听说那个傻子跟你一样,只爱吃生食,虽然我已经很多年没再见过他了,但想要我娶他这么一个痴傻畜牲,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雪九琅听不明白。
他不明白盛浔口中的“傻子”是什么意思,但他隐约能懂,盛浔这是在嫌弃他。
“你不一样,我是你的主人,以后跟在我身边,你只能吃熟食,明白了吗?”
盛浔说罢,才松开雪九琅,还弹了下雪九琅的鼻尖,以示警告。
雪九琅这下彻底发怒了。
不知为何,盛浔所说的那些话,以及看向他时那股轻蔑的眼神,让他很不好受,他的心口又开始隐隐发胀,被弹过的鼻尖也好酸好酸,雪九琅狠命地吸了几下鼻子也止不住这突来的酸意。
他不要盛浔这样!
于是,雪九琅在做出思考之前,便嗷呜一声扑倒了盛浔。
可就在雪九琅像往常一样,要压住盛浔让他服输时,从前每次都会让着他的盛浔,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开始回击。
盛浔按住雪九琅那两只受伤的狼爪,将雪九琅狠狠地掀翻在地,随后毫不客气地骑压在雪九琅身上,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将他的狼脑袋用力碾向冷硬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