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从未感受过脑袋如此轻松的快乐,莫祈君一大早起来便照着镜子,左看右看,对着及腰的长发爱不释手。
“阿蛋!阿蛋!”
她迫不及待跑出房门要和黄狗分享喜悦,转了个圈,伸手一撩头发,眼睛水灵灵地眨了两下:“你看,怎么样?”
这小家伙自从来了清晏居,眼睛一睁吞个蛋,就在院里抓蝴蝶,灵活得像个蹴鞠,上下蹦跶,累了便随地趴下,眼睛一眯到自然醒。
当下才从暖洋洋的日光里爬起来,对着莫祈君连连叫唤。
这些天的默契下来,她早就能够分辨出它的狗言狗语,蹲下身,笑嘻嘻地挠挠它的下巴:“知道啦,等林公子回来,我麻烦他帮你修修毛。”
天气明媚,洗漱后的莫祈君拿着水盆,一勺一勺浇花。
金桂得了滋润,盈盈摇曳,婀娜生姿,连带着整个院落都香氛馥郁,生机盎然。
林疏昀的屋中空无一人,桌上物件齐整,除了没有白烟袅袅,一如人在时模样。
莫祈君记得他说过,今日是去县令那儿交货的日子,看样子老早便出了门。
碍于昨夜小贼闯入的事件,莫祈君索性拾了些木,将一头削尖,在外墙上嵌了圈刺。
她当然做不出想象中那样完善的护栏,仅仅是在某些墙壁缝隙中塞入了尖木,一看就是努力但没有天赋的水准。
但也花了她大半天时间,可算是把四处的墙都七零八散地捅了个便,砖瓦与木头的杂糅体,竟也有种怪异的美感。
直到晌午,林疏昀都未回。
想着大吃一顿的莫祈君计划泡汤,含泪摸摸没有胃的肚子,选择用睡觉来填补空虚。
往常的午休都被某人严格管控在两刻钟以内,到点了便会被各种声音闹醒。
而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头昏脑胀,可这房子的主人依旧不在。
莫祈君觉得有些奇怪。
只是交个货而已,竟然能去一整日?
难道是货不满意,被扣押在那重新完工了?
虽然奇怪,她也没有再多想。
毕竟人家总会有自己单独的事要办,说不定就是刻意避开她呢。
如此一合计,莫祈君也准备上街去办她单独的事——接着打探点的消息。
先前断断续续出过几次门,但是都未走太远,可以说一无所获。
一个是身体不方便,行走不了太久,另一个是暂避风头——即便从潭陵到葆崇还有段距离,但也是紧密相连,就怕安国公找着找着就摸到了附近,所以还是避免靠近中心来得好些。
而如今已过去了大半个月,身子恢复得很不错,外头又没什么风吹草动,相较而言算是安全了,是时候出去探探虚实了。
这会儿澄空落霞,孤鹜横飞,水河漾漾,长天将暗。
留下阿蛋看家,莫祈君换了身低调的素色麻衣便出了门。
从巷口出来,走到道上,烟火味儿弥漫,与深更中遥望的安逸截然不同。
“听说了吗?那县令家的魏大小姐,又要嫁人了!”
“哎呦,怎么又来?上一个丈夫好像没离多久吧!”
魏大小姐?
这一关键词让莫祈君于浮翠流丹中略微驻足,成了最素净的一抹颜色。
在这葆崇县,又是县令又是大小姐,的恐怕也只有魏曦了吧。
可这嫁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联系上久久不归的林疏昀,她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侧耳倾听,从吆喝声与喧闹声中寻找有用信息,只盼和设想的最坏打算没有关系。
然而应答却坐实了猜测。
“是啊,好像连个商人都算不上,就是最西边那儿做人偶的,姓林,没几个钱,但是长得不错!”
“这魏大小姐也真是肤浅,脸好看能当饭吃吗?小心找了个凤凰男哟!”
“来来来,咱们赌一赌这回她能相处多久!”
“我赌三个月!”
“你绝对压多了,我赌一个月不到!”
······
看得出葆崇县的乡亲们,已经把魏大小姐的婚事当做喜闻乐见的饭后谈资。
莫祈君回想起那日女人临行前说过的话。
来日方长。
她当时以为魏曦那意思是会继续反复来缠林疏昀,还纳闷怎么后来就没看见她了。
猜测可能是累了,消停了,放弃了,今日才知道,人家打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口头相劝的主意,而是强取豪夺的算盘。
所谓来日方长,那是真的长啊,后半辈子都要在一块儿了,能不长吗?
指不定这会儿人家洞房都入了,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原打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莫祈君又转念一想,如果林疏昀入赘过去了,她还有苟活的余地吗?
那一日魏曦看见她就恨不得把她撕了的模样,只怕二人真成了,她便要尸骨无存了。
为了长远的日后考虑,她只好把打探消息一事继续后延。
一连问了好几个人,将他们言辞一合计,心中有了魏府路线。
人生地不熟的多绕了两条路后,莫祈君加紧脚步,紧赶慢赶,又穿过几条街,总算在白玉盘高悬时,见到了那处比清晏居华美得多的宅子。
万幸,门口没有大红灯笼高高挂,门上没有双喜红纸对半贴,里头也很安静,没看出什么宾客满堂的样子。
莫祈君松了一口气。
她立在门侧,考虑自己是直接从大门进去要人还是走别的路径偷人。
当时是,身后传来一声:“何人在我魏府门前久久不去?”
话里话外身份明晰,巧到莫祈君心下一惊,转过身却礼数周到:“回魏大人,小女子是来寻人的。”
她的余光中挤入一个肥胖身影。
登时,狂傲的人收了趾高气昂了,一晃成了和蔼可亲的县老爷,走上前道:“哎哟,美人儿,你这是寻谁呢,怎么寻到我府上了?”
月色下,不需要特别扭动也婀娜多姿的窈窕身形被笼罩在不灵活的宽胖影子下。
本不欲多周旋的莫祈君在与魏永对视后,见着那居心不净的笑容,恶心之余干脆顺水推舟。
“小女子要寻的人,与大人的妹妹魏大小姐有关。”在充满凝视意味的肆意逡巡中,她尽量让声音娇柔,“便是今早来此处交货的表兄林疏昀,不知大人可有印象?”
魏永神色一变,旋即又笑起来:“噢——林工匠啊。”
他扶了扶头,“好像是有点印象,只是······”
“只是什么?”
素手急匆匆地抓住他的衣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又赶快松开,莫祈君将足尖后退半步,“小女子失礼了,还请魏大人明言。”
这一动,魏永感觉魂都要被勾走了,咽了口唾沫,道:“不是本官不想说,只是这忙了一天了,脑袋还撂在公事里头呢,不如这样——”
他自然地揽过莫祈君的肩头,手指还不安分地揉捏两下,一看就是素来习惯了无数次。
“你随本官进去,待本官休息休息,咱们慢慢分析,如何?”
肥胖的手上除了腻味还混了好几种胭脂水粉味,饶是隔着两三层布料,饶是身体没有触感,莫祈君也意识性地起了身鸡皮疙瘩,袖子下的手使劲攥着才没表现出厌恶。
故作为难地纠结了好一会儿,她才垂眸道:“好吧,便依魏大人所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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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诱敌深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