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澜终于歇了口气,今日天气暖洋洋的,她买了个竹藤椅终于派上了用场,推到院里的果树下,舒舒服服的躺了进去,发出一声舒爽惬意的叹息,放到从前她定然是不会做这样有辱斯文的事。
可从前的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早随着那个燕家烟消云散了,这里只有她自己。
吴问雁没有找到文朱笛,可燕澜不愿就这样放弃,决定等洪灾过后亲自去承州一趟瞧瞧,程行云那边此时应该收到了她的信件,应当不过多久便会归来,如今手上暂时没有积攒的活,像绣帕之类的已经被彭婶全权接管了,彭婶能赚钱补贴家用而她乐得轻松自在。
那数百两银钱的定金已经拿到手了,加上之前攒的钱,此时她存有二百六十四两银钱,之前她算着要盘下新阳县的店,打听过一个铺子光一年的租金便得要二百两,租下后还需得把店面装饰一番,再进些布料货,得要好料子,那起码兜里得有八百两。
她那对耳坠当卖了,可抵一百两,算上手里的尾款,便是四百九十二两银钱,还剩下三百零八两银钱。
眼见着日子越过越好了,她便算着账,之前熬夜熬身体的疲倦席卷而来,意识便逐渐模糊起来,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直到吴问雁在门外敲门将她叫醒。
“这个,给你。”吴问雁是跑来的,气喘吁吁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她,看见门后燕澜眼底的乌青,吴问雁愣了一下,脸色有些为难,“对不住,我不知道你在休息。”
燕澜摇头拆开信件,“无妨,什么事情跑这么急?”
“冯家的尾款到了,但是来的还有一封信,来的人说这封信要我务必当天交给你,不得怠慢。”
燕澜将信件拆开一目三行快速读完,看到落款的印章,皱起了眉头。
吴问雁连忙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半晌,燕澜告诉她,“这封信不是冯家的,是碧珺县主的,她要我明日去新阳县碧珺县主府内,说她府内的绣娘陈娘子对我的绣图很感兴趣想同我交流一番。”
吴问雁听后喜上眉梢,语气中是难掩的兴奋:“这实在是太好了!这说明你的衣裳被碧珺县主注意到了,那可是一颗大摇钱树啊,有了碧珺县主的名声,以后还愁没人找你订做衣裳吗?”
可一旁最应该开心的燕澜此时却没有太大的波动,吴问雁想到了什么,笑容凝在脸上,“碧珺县主的绣娘对你感兴趣,并不是碧珺县主对你感兴趣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她觉着你影响到她了所以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越这么想,吴问雁表情就更凝重了,“不行,你若是随便去了,那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燕澜将信收好说道:“不能不去,不去便是忤逆县主,这信有县主府的大印,不过应该也不是陈娘子对我有意见,我更愿意相信是陈娘子看到那件衣服不信是我做出来的,她需要证实一下,而那所谓的交流一番,也就是比试一番罢了。”
她倒是不怕,就是最近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从前也不是没比过,可那都是十天十夜的比,她已经熬了一段日子,再这么熬下去她怕比试没比出来结果,她先伤了身子。
看着燕澜是真的要去比试,吴问雁着急了,一把抓住她说道:
“那可是新阳县最顶尖的绣娘,你去了那不是平白让人压上一头吗,比不过的话这如日中天的势头可就没了,你最好还是避开陈娘子,若是去了真要你比试你便找些借口推脱过去不就行了吗?”
燕澜转头定定的看着她,看的她气势骤减,拉着燕澜的手也缓缓松了下来,“岂有不战而退的道理,我从未怕过别人与我比试,若我自己技不如人定然心服口服的低头。”
“你在怕什么,吴问雁,你不是做事畏畏缩缩的性格,往后若是还有这样的事情那就能继续躲着了吗,一次躲次次躲,永远都是输。”
吴问雁半晌不说话,猛地将手撒开抽回去转身离去,“行,你既然愿意那就去,我是为了你着想,不想让你连起来的苗头都没见着就被掐灭了!”
看着吴问雁越来越远的背影,燕澜叹了口气,但并不决定改变自己的想法,吴问雁这番缩手缩脚的性格,以后也是难当大任的。
吴问雁聪明且圆滑,不会同他人引起冲突,开店重要的就是和气生财,她很欣赏吴问雁的勇气,吴问雁敢只身前往承州谈下布料,且吃的下他人吃不下的苦,她本是想将店盘下来后让吴问雁任管事之职,可吴问雁太谨慎了,谨慎的过头了,过犹不及。
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是吴问雁不改变这个想法,那即便以后不会出问题,未来在某一日也会崩盘,当利益与关系交缠错综复杂时,那时便麻烦了。
燕澜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从前也见过割袍断义的事,时间长了总会觉得自己冷血,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第二日清晨,燕澜准时从村口出发,因为要去见碧珺县主,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随意打扮,可家里的钗环最金贵的便是大婚之日程行云给她的一个玉钗。
素净,可燕澜极为喜欢,带在了头上,将自己收拾的妥帖后走出村口,路过村口张癞子家,张癞子咂吧咂吧着嘴打了个呵欠恰巧从茅厕出来,一眼看见燕澜便走不动路了。
不知道从哪来的小娘子,从未见过,像天仙似的,张癞子搓了搓眼,那小娘子便消失了,他晃了晃脑袋觉着是自己昨日吃了太多的酒昏了头,刚才肯定是在做梦,于是一头扎在地上继续梦天仙去了。
桥头处停着燕澜熟悉的驴车,她看到驴车上的人惊讶极了,吴问雁被她看的不自在,催促她:“看什么看,你要想自己走过去,要走到傍晚,赶紧上来。”
燕澜笑了笑,抓住吴问雁递来的那只手,借力上了驴车,听到她在那边说:“我先说好啊,你要是输了可不能哭鼻子,以后名声不火卖不到大钱也不能怪我没劝你。”
燕澜靠在驴车里干净的地方直笑,“放心,不哭,不怪你。”
两人僵持的关系只一夜便化开,上午抵达碧珺县主府,府外的人早已等候多时,可即便她们二人身份卑微也毫无鄙夷之意,见到二人后将人领至府内休憩稍等片刻。
碧珺府内陈设及其豪华,吴问雁坐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瞥眼看到燕澜淡然自如在品茶,一瞬间觉着燕澜合该就是在这里的,与这些金碧辉煌的东西简直是天然融为一体。
“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的!”吴问雁心都快跳出来了。
“紧张有什么用,吃点这提子酥,咱们平常可买不到。”
燕澜非但没紧张又吃又喝的,给吴问雁都快气笑了,“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提子酥,那可是碧珺县主啊。”
什么县主不县主的,她年幼时还随燕父一起进过宫呢,她没告诉吴问雁,只是将那块提子酥吃进肚子里,因为起床后没吃东西,她怕一会儿是场恶战体力跟不上,索性先吃点垫垫肚子,免得一会儿晕过去。
不一会儿,便有侍女将燕澜单独领去了碧珺县主那里,燕澜还安抚吴问雁道:“没事,等我回来。”
吴问雁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去比试,似笑非笑的在屋子里急得转圈。
侍女将燕澜引至门前,燕澜自然的将门推开,入目是一扇巨大的屏风,碧珺县主在屏风后坐着,看不清面容,而屏风两侧也坐着人,应当是冯家两位姑娘。
“见过县主,冯大姑娘,冯二姑娘。”
屏风里坐在碧珺左侧的人起了身走出来,“你倒是个机灵的,知晓...我是谁。”
她边说边走出屏风,见着燕澜顿了一声,怪异的看了她一眼,“你就是那个绣娘?”
燕澜点头,“是,我姓燕,昨日收到县主府的来信说请我来县主府同陈娘子交流一番。”
那边的陈娘子见着她也明显愣了一下,没想过燕澜是这番模样,都有些不确定了,“是我,我便是府上的绣娘,没想到燕娘子真是年纪轻轻手艺了得。”
“过谦了。”燕澜不卑不亢的模样被碧珺尽收眼底,冯元清侧过头同碧珺耳边说道:“倒是个见过世面的。”
“燕娘子,今日是我请你来的,时间不早了如此我也不耽误了,便同你开门见山的说,我想让你同我府上的绣娘稍作比试一番,不必担忧,若你输了我不会为难于你,这只是一场小小的交流罢了。”屏风后的碧珺开口说到。
燕澜瞧着气质温润大气,笑意盈盈,“若我赢了呢?”
可一点惧怕的意思都没有。
碧珺来了兴趣,好久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了,她站起身来,朗声道:“若你赢了,你便可以做我碧珺府上第二个绣娘。”
语毕,碧珺缓缓走出来,身着一身素色衣裳不做装饰,朴素之极。
“比试内容便是为我添上一件衣饰,只一件,谁若让我更满意谁便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