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钟秀秀,傅君欣可算松了口气,心里只觉这姑娘家家的也忒磨人,那嘴皮子,那心眼子,恨不得在你身上戳两个洞。
拿着破瓢来到门外,放眼望去杂草丛生,又岂是一个荒郊野岭可以形容,还好门外清理了处空地,左边放置着一只盛满水的木桶,不过这桶现在已经滚到中间,水洒的到处都是,桶身甚至还有一两个脚映。
他跑上前去,只希望还有一点点水,够洗脸漱口,才翻过桶身,便叫道:“昨才去河里打的水,现在竟一滴不剩,到底是哪个龟孙在搞我,可恶。”
见此情形,傅君欣连忙向屋后跑去,这一看更加不得了,他种的人参、枸杞还有一些叫不上名的草药,竟全被一锅端了,甚至那几科独苗苗蔬菜都不曾放过。
他气愤回屋,提起水桶,生气归生气,脸还是要洗的。
来到河边,桶放一旁,而后弯腰蹲下,抄起一捧水打在脸上,瞬间只觉清醒了不少,又捧起水往嘴里送,“咕噜咕噜”漱过口,这才拿过身旁水桶,斜压尽水使劲一拉,一桶满满的水便被打了上来,起身就要回去。
“咯咯咯”
傅君欣脚步一顿,往一旁树林子里看去,道:“有野鸡?难道是来喝水。”
这么说着,那只鸡也到识趣,卖着悠闲的步子就从林里钻出,未了还看看傅君欣,肥嘟嘟的身体,背着两只短小的翅膀,眼里满是傲气。
傅君欣脸色古怪,随即嘿嘿一笑,道:“芦花鸡?不是野生的,这荒郊野岭的是哪家鸡舍忘关了门?这可比那些长着爪子只会蹬人的山禽好吃多了,简直就是行走的肉库,老天待我不薄啊,知道我明天受苦,还专门送了只肥鸡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放下水桶,傅君欣躬身瞄准猎物扑去,那只鸡呆呆傻傻根本不知道跑,就这么被傅君欣抓着两只爪子提了起来,甚至死到临头了还在盯着傅君欣看,都不知它在看些什么。
傅君欣起身,左手捏着鸡爪提到面前,右手戳了戳其羽毛,一脸坏笑:“芦花啊芦花,你怎么这么傻这么笨呢?偏偏要羊入虎口,我都不好意思放过你了,要是放了你,倒显得我没有吃你的诚意,哎呀!你也别担心,我又不吃骨头,到时候给你砌个坟,春天给你送点草,夏天也给你送点草什么的,也算是你自愿给我吃的歉意了。”
话音刚落,芦花鸡眼神一凌,狠命一扭,一招无影脚就挣脱束缚,傅君欣双拳难敌鸡爪,一桶水被他踩翻在地,脸上更是被抓了几道红印子,落了下风,芦花鸡趁机隐入林中,再不出现。
只留傅君欣捂脸坐于地上,一脸呆滞,手不小心碰到伤口,他痛的反应过来,长吁一口气,道:“是我小看芦花了,这厮战斗力简直爆表。”
此物着实古怪,任谁也不知,这小小芦花竟是帝凌坐骑青鸟。
到处都能随遇而安的傅君欣认命捡起水桶,右手捂脸重新打水,而后回家。
至于早饭,傅君欣当然不会去吃什么老鼠、蜈蚣,再怎么说他身前也是太子,从小锦衣玉食长大,所学更是广不可言,什么琴棋书画诗书礼仪都是基础,什么治国安邦农耕播种都是常态,甚至许多叫不上名的歪门邪道,他都有所涉猎,只可惜学艺不精。
可纵使这样,不说顿顿珍馐美味,粗茶淡饭却也不难。
吃完饭,傅君欣拿刀走进树林,兜兜转转半天,他站在一颗碗口粗的树前,“哐哐哐”几声,桃树应声而倒,三三两两砍下多余枝桠,拖着树干回去。
待到庙中,“哐哐”又是几刀,把树分成了五节,想着皇宫里那老巫师教的咒语,一一刻到了木头上,再破其手掌,顺着符咒凹槽滴下,随着凹槽被侵满血液,木头渐渐显出人形。
傅君欣丢开刀子,双手结印,磕磕绊绊念着咒语,咒语极其繁琐复杂,脑瓜子险些给他干报废了。语必,那人形便有了表情,或喜或悲,或哭或笑,悲喜交加好不诡异。
只是细看之下却不精致,还是一坨木桩,傅君欣负拾起刀子,“咚咚咚咚”又是一阵精雕细琢,待落下最后一刀,五鬼成型,他们互相作揖行礼,言笑晏晏,而后才对着傅君欣一拜,声线不一:“主人万安”
傅君欣道了声“大家好”,只见这四男一女五鬼,瞧穿着,都是一身红衣。在看其面,男俊女娇,白粉扑就,两坨腮红,一张一笑就裂到耳根的嘴,简直就是现实版的鬼嫁团队。
看着成果颇丰,傅君欣只觉得他重生后简直就是老天开挂,这招雕花塑鬼真是运用到极致,他咳了咳道:“接下来有事交给诸位,为了方便咱们排个序,取个名啊。”
随即指着一个挂着淡淡微笑,嘴裂到脸颊的男子,道“你来做老大,梅花雅称暗香,你以后就叫笑暗香。”而后又指一个吐着一小节舌头,收不回去的男子道:“你是老二,兰花雅称幽客,你就叫舍幽客。”又指一额间生一竖瞳,脖颈又生有一双眼睛的男子,道:“你是老三,竹枝又道绿玉,你往后就叫绿玉君。”后又指其中最正常的一个,只是身上总是湿漉漉的,道:“你是老四,菊花又称重阳花,以后你叫重阳。”最后看向他们当中戾气最中的女子,那女子眼睛翻白无瞳孔,红唇向下,一副苦像,道:“你叫曼陀罗,你作为领头的。”
取名结束,傅君欣双手一拍,道:“梅兰竹菊听好了,往后我叫你们就只称四公子。至于曼陀罗,我会单独叫你。好了,现在我们来分配任务,我记得雕花塑鬼术,鬼是可暂时恢复生前容貌的,那么请你们明天暂时恢复一下,曼陀罗随我去村里,四公子嘛去借点轿子,最好是红的,隐在暗处,听我号令再出来。”
五鬼:“听令”
这时,四公子中,湿气最重且最像人的鬼站出来,有点懦弱,说话也怯生生的,他道:“主人,死人的轿子能用吗?我死的早,又不是本地鬼,是被别人推下河淹死飘到这里来的,所以问问死人的轿子能用吗?”
傅君欣无所谓道:“没事儿,只要是红轿子就行,死没死过人,这真真假假的又没人能看得出来,况且这场婚本来就是为了砸场子的,你随便找,最好是那种越凶的越好,我不克死他们。”
重阳:“哦!哦!好的,我们一定借一顶最凶的轿子回来,帮主人克死他们。”
傅君欣给了个赞许的眼神,又吩咐道:“都各自忙去吧。”
说罢,这群鬼也真是听话,钻地的钻地,闪现的闪现,飘的飘,毫不顾及别人惊悚的目光。
最后只剩下曼陀罗一只女鬼还站在原地,傅君欣指着一处台阶,道:“坐下我们慢慢聊,那群老头精的很,明天可不能露馅了。”
说着便坐到了石阶上,见女鬼还是呆呆的,傅君欣又见她脚不粘地的飘着,所幸就随了她,道:“看你模样并未成亲,装成我母亲别人也不会信,你就装成我失散多年的亲姐,到时他们一定会提成亲一事,可能会说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风俗,你别拒绝,答应他们。还有,如果他们问起我们是怎么相认的,就说家里世代修仙,凭借家传秘术找到的我,这里的人崇仙惧道,其中弯弯绕绕你不必过多解释,他们自会脑补。到了这里,如果他们歇了害我的心思,就放过他们,如果没有……”
话尽语未亡,傅君欣不想多说,从他离开村庄开始修炼,便察觉这村子被什么惊天厄运所笼罩,似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村里所有东西都在向着深渊靠拢,只需轻轻一推,便可万劫不复,只是这推手还没有出现罢了。
第二人清晨,傅君欣起来便看到曼陀罗,也不由小小惊艳了一番,这女子已经恢复生前容貌,一身红衣,身段生的太过标致,一张樱桃小口,眉似远山眼似水,只是少了一些生气,成了个温婉的冷美人。
曼陀罗:“主人”
傅君欣欣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比我穿的这身破布强多了,待我洗了脸,咱们就走吧,记住别露馅了。”
曼陀罗:“是”
穿过树林,途中遇到吐着舌头的舍幽客来复命,傅君欣顺带夸了他两句,他便笑的舌头都掉在了地上,未了还手动塞了回去,抿唇只漏出一小节。
作为老大,傅君欣十分同情的拍了拍他,并未言语。
走过小桥,来到村庄,老远就看到脖子伸的老长的村民,以及一个紧张且熟悉的钟秀秀,脖子也伸了老长,这么个看法,傅君欣忍不住摸摸自己脖子,真怕他们给头扭断了,真是急不可耐,这心呐比鬼都脏。
眼细脸长的麻子男见傅君欣走来,立马出声:“来拉来拉,秀秀说的对,那傻小子就是癞蛤蟆看上了天鹅,稀罕我们秀秀的很。”
说罢,他推了推钟秀秀,焦急道:“秀秀快上前拉他,直接去你爷爷那,把事给定了,对这破乞丐,我是一秒也笑不下去,更别说讨好他。”
眼见秀秀一脸嫌弃不为所动,长脸麻子男立刻换上了一副刻薄嘴脸,道:“怎么,连舅舅的话不都不听了?要知道这都是为了你好,城主号美色,今年轮到了你,要不是你破了贞节,早早与那山中猎户办了终身事,我们才不会管你。现在有这种好事摆在你面前,怎么还嫌弃上了,是要把我们全村人都害死吗,看什么看,你要去找城主赔罪吗?要知道我们这的适婚女子可就只有你一个人,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当真晦气,你再看我,我非打死你不可,还不快点过去。”
一段话说的钟秀秀又急又气,他身旁一个壮汉扶着她,给他顺气,道:“好了好了,不就是拜堂成亲吗?我能忍受你又何尝不可?”
钟秀秀甩开汉子的手,向着傅君欣走去,心里只觉得瞎眼看上这负心汉,与别人拜堂成亲如何忍受,这是所有女子都不能忍受的事儿。
傅君欣躲过钟秀秀伸出的手,对她笑道:“我来赴约,那里用饭。”
钟秀秀看他一眼,深吸一口气,道:“我爷爷想见你,他老人家那里备了饭菜,我们去那里聊。”说完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跟着的女子,瞬间被惊艳,自觉惭愧,脸上烧了起来。
一行人往村里走着,曼陀罗无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其中也包括那个猎户的,既恶心,又叫人恶寒,恨不得在你身上咬下一块肉,剥下一块皮。
来到一处略大的房子,几位老人正在聊天,一群庄稼汉围着三人走了进来。
一位坐在上首,拿着拐杖,松弛的眼皮下,一双冒着金光的眼睛看向傅君欣,而后定格再曼陀罗身上,他隐隐有些激动,摆手示意众人坐下,这才开口:“是君欣啊,不知这位姑娘是?”
傅君欣勾唇,朗声道:“是姐姐,前不久才找到相认的。”老头显然不信,他慈爱的笑看曼陀罗:“不知姑娘是何来历?君欣说的可为真?要知道他尚在襁褓便被收养,你说相认,实在无法让我信服。”
曼陀罗点点头:“真,我家族乃是修仙世家,找他方法我不便透露,都是家中秘书。”
听到仙家,不管信与不信,老头子果然没多问,只是点点头。
剩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也不在弯弯绕绕,直接挑明:“我跟仙子说实话吧,这孩子打小就是孤儿,被我家二哥收养,自小就顽皮骄纵,小小年纪就闹着分家自立门户,我孙女儿被他所救生了爱意,我也不打算拆散这对苦命鸳鸯,只是我家这风俗奇怪,男子骑不得骏马,女子坐不得花轿,酒席也不能办在村里。且今天就是个好日子,家父家母或许赶不上了,不知仙子意下如何?”
曼陀罗看了眼傅君欣,见他点头,才道:“可以,我家父母都是通情达理之辈,且双双云游四方,这亲事我可作主。实不相瞒,昨夜家弟便与我说了钟小姐之事,我连夜赶之城中,订了批嫁妆与红轿,这红轿本是给钟小姐坐的,看来只能家弟来坐了。”
话说到这,几位老人就喜笑颜开,谁也没有发现话中漏洞,或许是不想发现,反正事情顺利的异常。这时一个穿白衫,好似白面馒头的年轻人走上前,不由分说拉着为首老人出来。
老人起身对曼陀罗笑笑,才来到外面,那青年男子就一脸猥琐,舌舔着唇,色眯眯道:“爷爷我看上那个女人的,那大屁股一看就好生养。到时候还愁没有漂亮的女娃子吗?而我们摇身一变就能挤上权贵,成了让人羡慕的修仙世家,岂不快哉。”
老人也跟着笑了笑,交叠的手敲着拐杖:“出息,把那乞儿解决了,后面的事都好说,不就是几杯蒙汗药的事吗?”
回到屋里,一行人等又等,所幸全部来到村口,眼看着太阳就快爬到众人头顶,就是没见什么红轿子来,为首老人忍不住焦急的询问:“这……是不是不会来了,耽搁了时辰就不好了,要不坐我们的轿子吧,虽是破了些,但胜在是红的。”
傅君欣摇摇头,指着林子深处,故作惊喜道:“喏,这不就来了。”
只听傅君欣话音刚落,仿佛跨越了时空,那林中便隐约出现一点红,敲锣打鼓唢呐震天响,渐渐地,四个红衣男子抬着一顶贴金红轿出现,身前是一群蹦蹦跳跳的人,身后跟着一条长长的嫁妆。
村里面的人都被这排面震惊。傅君欣眯眼看去,这前前后后上百人,竟没一个是活的,就连队伍最后面的那口棺材里,也躺着一个喜笑颜开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