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轻置,张大仙眸光暗涌紧盯两人离去的背影,折扇携在掌间悬而未合。
“张大仙……张大仙!”
飞奔的思绪被喊声拉回现实,张大仙抬首,原来是刚推杯换盏几人在叫唤。
“怎么啦盯得这么入迷?水霄殿和天麒山欠你钱啊。”这人衣带缠在头顶绑着,咧着牙大笑,整个就一醉酒模样,举杯大喊,“来!银钱几两不如杯酒下肚!干了这杯咱无忧无愁!”
张大仙笑而不语,扯着张脸迎合了下,插着空隙转身离去,只留酒醉几人揽肩高歌。
“嘿,张大仙。”
“张大仙你这是去哪儿啊。”
“故事讲完没啊。”
“来来来赌一把呀!”
路过之隙,来往人群,只要是撇见了的无一不是在大着舌头吆喝招手。
张大仙都佯作笑笑,一边摆手一边穿梭在人群中,只待下一个转身之间,隐秘暗藏处,猝然出现无数人影,混在人群中划拳高歌吆喝,一步两步涌上前来,张大仙步伐不停,对其中一人低声道:“头上缠着衣带那个,找人盯紧他。”
语闭,只一会儿,张大仙隐入了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
二楼尽头雅阁,珠帘飘荡,张大仙拂过轻纱进入其中,只独独站在门边不敢轻易上前一步,“楼主。”
屏风上雄鹰振翅,恍若凌越长空直击苍穹。
张大仙微微抬眸,透过烈鹰锐利有神的瞳孔处正望向站在廊边的那人。
“那个鱼怀水感觉有问题,会不会是元和仙尊那边察觉了什么?”
楼阁柔和烛光跳跃,印在了那人银丝嵌镶的束袖上,向上,指骨轻叩木廊,只听一道低沉嗓音透过屏风传来——
“呵,就陆文昭那个恃才傲物的性子,才不会管这喧嚣浮扰之地的是非,只要没有涉及到他的天麒山,他的爪牙不会轻而易举的露出来。”
听及,张大仙迟疑开口:“那鱼怀水……?”
“这人先别去招惹,她背后那条疯狗万方楼还暂且不想碰。”香炉袅烟浮荡,盏器里的茶香隐隐飘来,直腾腾冒着热气。
他示意张大仙下去,个人留在这精致奢靡的雅间,指间触碰滚烫杯壁,轻声自言:“别急,事情得慢慢来。”
这边张大仙刚退下,还没走几步就在楼梯转角口遇到了孙大汉。
张大战看即站定,退后一步,转身,走!
“欸——!欸欸!”
孙大汉原名孙耀刚,之所以众人都唤他大汉,自然也有它的道理。
只见人壮如牦牛,三步并一步,眨眼就走到了张大仙面前,也不管张大仙拉着的一张脸,揽着他的肩嘿嘿笑道:“同事之间,何必避如蛇蝎,咱可是战友!”
“去去去!”张大仙左右瞅瞅,生怕被旁人听去了一星半点,“记住你身份,谁和你是战友,我,”
他指着自己,“万方楼活字招牌。”
“你,”又指了指孙大汉,“万方楼常客。”
孙大汉眼睛一瞪,龇牙,“嘿,别想剥夺我——”
话未落,张大仙又道,“退一万步说,另一层面来讲,我,”
他再次指向自己,“楼主直系下属,万方楼三把手,你……”
视线上下一打量,道:“万方楼编外人员。”
孙大汉被说到了痛处,抿嘴无语,挥挥手掩饰,“哎呀这些无所谓!”
转而话题道:“刚楼主和你说了什么啊,有没有给我安排啥新任务,需不需要我去南轩跑一趟?”
“暂时还没,等婚宴之礼当天再去也来得及。”
孙大汉就撇撇嘴,转身大跨步准备离开——
“欸!回来回来!急啥!”张大仙扯着他衣领,随即小声低问,“鱼怀水知道多少。”
孙大汉听及,手一挥一伸比了个五,被张大仙一巴掌给拍到后脑勺上,“楼内的事情好意思向我要钱,信不信把你踢出去。”
孙大汉嘿一声,小声嘀咕什么也听不大清。
转言正经道:“就单单只是指这个人的信息知道的倒是不多。只知道她在一百多年前还是个散修,机缘巧合下在风霄试炼的时候救了那祁罗刹一命,昏迷了一百二十多年。”
“原以为就算没死也活死人一个,那陆文昭看自己唯一的徒弟身上没块好肉,本就心疼,结果人一回来就跪了下去,要陆文昭收她为徒,好让天麒山灵器丹药滋养。”
“陆文昭叹叹气,摆摆手任由祁罗刹去了,这两人关系可不只是单纯的师兄妹哟。”
“你说的这些当我不知道?”张大仙耸拉着眼,无语道:“说点有用的,世人都不知道的。”
“别慌嘛,有用的这不就来了。”
他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从张大仙手里夺过折扇,装作他平时模样,一撑一合之间,道:“据天麒山内部消息称,别说那些天材地宝了,就说这鱼怀水昏睡的一百二十多年里,祁罗刹是每日都去看,按摩松骨晒太阳,剪指甲洗头擦身……啊,擦没擦拭身体这我不知道,毕竟没人瞧见。”
人还没说几句反倒自己先脸红了起来,揉了揉脸,在张大仙的白眼下继续道:“就连一百年前他和凝鱼那有名的一战,雷霄山崖之争那日,凝鱼毙于其剑下那日,他也连夜赶回了天麒山,只为看这鱼怀水身体状况。”
听及张大仙哟了一声,终于抓着一件就连孙大汉都不知道的事情,做足了姿态,睨着眼摆晃脑袋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凝鱼当年可不是被祁里杀死的。”
“怎么说。”
“此事也就少数人知晓,就连咱万方楼清楚其中原委的也不多,但人都死了整一百年了,也算不上机密,告诉你也无妨。”他招手示意,孙大汉上前一步靠近倾听——
“凝鱼是自杀的。”
窗外鸟雀蹦跳,树影婆娑,二楼廊边悬窗静寥。
“凝鱼为妖出身,灵根天资却惊奇的好,天灵根呐,要知妖天生就异乎常人,一只没有灵根的妖都可以敌过两个筑基修士,自九天四海建立以来,划分三界,万万年,从未有此之例……上面某些人,”张大仙手指了指天上,“眼馋很久了。”
“雷霄山崖之争那日是败于祁里,这祁里是条忠实的狗,也不顾与凝鱼的那点微薄之情,说上交就上交了。”
“首先是放血,”说到儿他笑了笑,“不过之后也不清楚了,毕竟那个时候凝鱼已经死了,也不清楚她怎么自杀成的。”
“其实原也不至于此,那些人都打算放过她了。可恰逢玄灵山灾祸起,灵始道尊身陨,靠山没了,这人又带着妖界圣器自己送上门来要救她师尊。这不,就信了天时地利人和这套,那些人说不要白不要嘛,拿了彼烛灯,利用完了再让她死。”
未等孙大汉眼瞪得老大,嘴唇微张,满脸震惊。
张大仙则叹叹,语气悠然,“凝鱼是可惜了啊,天妒英才。”
“这祁里也好好的个奇才,修炼起来属于不要命的,可非要追求权势,这么些年与陆文昭也日渐离心。
“可悲可叹啊。”
*
青龙城正门大街,尽头巍峨城墙耸入云霄,清风徐来,旗帜扬帆拂荡,血红黑字扬立半空,写道——“青龙归为”
一旁正门石碑屹立,如铁鬼镇守,篆刻“青龙偃月扬清辉”几字,暗道是美好生活祈愿。远隔一里也可看清。
“要说这四境之中的主城,我还是更喜欢青龙些。”
扬发起,裙摆动,鱼怀水指着正前方石碑上几个大字,“表飞黄腾达,吉利,喜庆,我喜欢。”
指间钱袋悬绕,她搭着随昔肩膀,“要是九天上也像人界这么有意思就好了。”
“能下界你就偷着乐吧。”随昔瞥过一眼,“咱们此次下来呢是为给玄阳哥选新婚贺礼的,如若不然,你还在你的潇湘馆赶春日假课业呢。”
鱼怀水望天,流泪状,“感恩南轩境主成婚之宴,期待他的下一场婚宴。”
“去你的!”
随昔唇角微翘,给了她一肘击,又意识到此时在大庭广众下,身边又有诸多近侍,刚扬起的笑意又泄下了。
转身对着他们冷言道:“我与怀水如今要去一处凡人居所处理要事,那里不方便你们。”
两人身后乌泱泱十数人,刀剑佩腰,统一着装,走在人界极显突兀。
最前列一人乃此行近卫统领,弯腰抱拳,凛然道:“我等的唯一职责就是确保小姐的安危。”
还未等随昔出嘲意之言,鱼怀水便开口:“安危来安危去得我都听厌了。”
她剑抱于怀,调笑道:“要说这最不安全的,岂不是和我鱼怀水玩儿?”
“不敢,”只听他声音并无起伏,淡淡道:“令师兄名誉远在千里之外,鱼姑娘自是无人胆敢小觑。”
“呵。”鱼怀水笑意更深,却也并未否认,自是大大方方承认了这番话,并无羞愧之意。
反倒是随昔闻及蹙眉,“越界了,回水霄之后去规训堂领罚吧。”
“这里不需要你们,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
等那一长串的尾巴被随昔消灭干净后鱼怀水才大呼一口气,抚胸道:“终于都走了,出个门还有一大堆人跟着我是真受不了。”
“……”步伐慢下,又恍若随口道:“你阿娘近些年看你愈发严苛了。”
“母亲是这样。”随昔垂眸不多言,转而望向她,恨铁不成钢,“他一个区区门生方才那么说你,你不带生气的?”
“哎呀……”
路上石砖铺积成街,两侧拥满了吆喝的商贾。
鱼怀水不慌不忙,拿起簪子往随昔头上贴,嘀咕道不好看,才正儿八经回答道:“众人皆知我名却不见其人,这名甚至还是我师兄替我得来的。”
“尽管外面似乎传得不太好听,” 她扬着头哼哼两声,握拳,“但我本也就是个废物!”
虽说九天四海人尽皆知鱼怀水只是元和仙尊挂牌弟子,但怎么着也是个人物了,更别提有祁里护着,可天资却出奇得差,是个四灵根,又是个没什么符修。
又躲懒,避修炼,烂泥扶不上墙,资源倒是因为她师兄出奇得好,自是惹一堆人厌。
随昔耸拉着眼,刚想说你这人还挺自豪。
正逢重叠层云游动,金乌撒下灿阳,穿过九天来到人间地面。
百米处前方巍峨城墙下,一男子伫立于前凝望,光点洒落在男人绛紫色衣袍上,眉深目阔,浅瞳无波,一眼望去,寂静得辽如天上盘坐的仙人。
随昔了然站定,还未等说一言“你师兄来接你了”。
就见方才还在身侧的女子缓缓走向那边,也不急。
人为至,话先启,“师兄还是穿青色衣裳好看些,下次穿这身来见我吧。”
随昔只见灿烂浮光下,男子眉目微动,轻言道:“好。”
鱼怀水:求评论!(哼哼两声,握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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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不信扶不上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