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黎（上） 第32章 诸神混战（四）

*第30章

时间过了几息，没有人动手，或许他们都在等待别人动手。

上苍可能不满他们这种优柔寡断，于是它加大了诱惑：地面上凡人死亡的哀嚎声以居祀为中心向外平息，然后，虞渊爆发出释放鸾鸟的声音，天空之上，鸟鸣声格外明晰紧促，好像在一次又一次地催促他们动手。

黑暗中，五位猎人之间彼此不可见，他们只看得见自己的心。

重黎想，玄冥是最可能对居祀动手的，因为土克水，就所拥有力量而言，所有人中居祀对玄冥威胁最大，而玄冥又是对重黎威胁最大之人。如果居祀中途能杀玄冥，那么她将得利。所以，她得保住居祀，不能让玄冥拥有杀居祀的机会。

可她现在看不到玄冥的位置，无法判断他的动向。

她御马向更高处腾飞，掌间燧火凝聚，她将燧火打向天穹，借着这束燧火柱，她得以找到云朵的位置，然后，她扯过一大片云，将它点燃。

燧火顺着云层飞速蔓延，火光霎时将天地照亮，将黑暗驱散，这个上苍降下的黑暗考验被她强行结束。

也是这时，居祀将大地封印完毕，这个杀他的绝佳机会消逝。

空中火光照映出鸾鸟的位置，所有人挽弓，进行射术的再一轮角逐。

重黎又回到玄冥身后，继续借着他的箭掩护自己的箭不被东穆拦截。

这一轮鸾鸟清空后，重黎的击杀数提升至第三。

玄冥依然没有对重黎躲在自己身后之事发表异议，但这很好解释，他的射御皆排第一，重黎威胁不到他，浪费时间推开重黎反而会让射术第二的东穆得到机会赶超他，而且，下一站就是燧山，他需要重黎帮忙度过燧山的危机。

重黎看向天幕中的击杀数，她被第二名的东穆拉开了三百多箭的距离。如果她要争御术的第二，唯一的可能是在燧山释放鸾鸟前杀掉东穆。

可根据之前的经验，每座五行之源看似是神储的机会，却实则陷他们于最大危机。

下一站，她的燧山，她要如何平安度过？

她思考着，东穆能平安度过扶桑是因为有联盟和手足，玄冥能平安度过九泉是因为自己需要他留下，居祀能平安度过中原是因为自己需要牵扯住玄冥。

可到了燧山呢？如果她需要贡献出力量封印燧山，除了青珥，谁都有可能趁机杀她，她会像刚才的居祀一般处境。

她想，她不能再单打独斗了，她需要具有共同利益的盟友。

她找到玄冥，对他说：“你目前位列首位，对你来说，最重要是保持优势，平安跨过燧山，等会儿到燧山如果我遇到危机，你保护我，作为交换，我保你过燧山。”

玄冥头也不回地说：“给我别的理由。”

重黎想了想，说：“帮我在燧山释放鸾鸟前踢东穆出局，他现在只差你几十箭，如果他活到燧山释放鸾鸟，他能威胁到你射术名次。”

玄冥还是没有点头，重黎不肯放弃，她依然思考着，思考还有什么利益能打动他。

“你也不能帮少敛，如果他过了燧山，他对泑山比你熟悉，会威胁到你御术的名次。”

“居祀的力量克制你，他有理由杀你。”

她把能想到的利害关系都一一分析给玄冥听，但这些都不是玄冥想听的。

与利害无关，与局势无关，他要一个最简单的理由，或者，没有理由。

重黎见玄冥迟迟不答应，只能开始为自己盘算别的办法。

正当她打算扭头去找居祀谈，玄冥终于松口：“行了，看路。”

重黎问：“行了是什么意思？”

玄冥回：“我答应的意思。”

重黎大喜，开始计划如何在到达燧山之前逐一除掉东穆和少敛，可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她便注意到前方燧山的异常。

之前的九泉虞渊没有预示燧山会出现怎样的危机，她便没有多想，下意识认为燧山的危机一定是燧火浆喷发，但眼前的燧山非常平静，山顶白雪覆盖，它被完好封印着。

如果燧山只是喷发，那很好办，如何封印燧山她再熟悉不过，但眼前的景象却是：燧山自山脚到山腰都被密密麻麻仿如黑色虫子一般的生命覆盖着，他们在快速朝山顶攀爬。

重黎非常生气，家园被入侵的愤怒远胜于那点对于东穆和少敛的好胜心，她驾驭天驹以最快速度冲向燧山。

玄冥和她一同率先抵达燧山山顶，她看着山下那些像人又像兽的生命，问玄冥：“那是什么。”

玄冥道：“妖。”

重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妖，她记得之前听人说过，妖虽由鸟兽虫鱼花草等化形而来，但化形后就和神族、人族一样形态，她没见过这样的妖。

不过也对，这幻境是数万年前的景象，说不定那时的妖还没修炼好。

但无所谓他们长什么样，像兽、像人、还是像神，只要他们敢侵犯燧山，就都得死！

重黎对那些妖斥道：“本姑娘的家，你们也敢来犯！”她结开神印，从燧山口抽出火神之力，用最大力量将燧火向山下燃去。

青珥此时赶到，她和玄冥一同默契地护着重黎。

靠近山顶的那些妖受到燧火最强的攻击，立刻被焚尽，但当燧火火势蔓延开，重黎发现，后面那些没受到燧火攻击的妖，竟然会主动扑向燧火，然后，他们竟能拾取燧火，用燧火向重黎进行反击！

这些妖属火，它们竟能化用燧火！

重黎大为吃惊，心想这混沌的万年前还真是什么稀奇的妖魔鬼怪都有啊！

青珥和玄冥此时不光得护着重黎，还得一边用水系法术扑灭这些妖的反击。玄冥看着山下受到燧火攻击却更为疯狂扑向山顶的妖，开始意识到不对。

他对旁观着的东穆、少敛、居祀说：“你们还不动手？”

或许是因为刚刚被重黎帮助过，或许是因为燧山与中原唇亡齿寒，居祀结出神印加入除妖，而东穆与少敛依然袖手旁观，重黎见他们如此举动，倒没有太生气，毕竟她不久前心里也还在盘算着怎么杀他们，但她还是有些困惑，她问玄冥：“为什么在九泉你要所有人合力除魔他们没有犹豫，到这里他们却不肯合力除妖？”

玄冥说：“北垠魔族属水，他们能通过虞渊到达其他神域，这些妖对其他神域暂无威胁。”

重黎了然。

玄冥转对东穆、少敛继续说：“这些妖的目标是燧山之巅，如果他们得到神火之力，会让你们过燧山吗？”

二人听完，终于肯结开神印加入战斗。

五行的力量再一次同仇敌忾，这场燧山危机在他们合力之中被平安化解，可就当燧山虞渊释放出鸾鸟的一刻，重黎大感不妙：她没时间腾出手杀东穆和少敛了，一旦她陷入与东穆和少敛的战局，居祀很可能渔翁得利在击杀数上超过她，而就算她能成功杀了东穆，她能在他出局后，用剩下的时间赶上和他之间三百多击杀数的差距吗？

算上之前几科的排名，要达到总排名前三的目标，她射御名次加起来不能超过四，她不能冒险，如果射术排名掉至第三之外，她便再没有任何机会！

这是最后一座虞渊、最后一轮射的比拼，她必须维持住自己射术前三的局面。

好在，当燧山鸾鸟被清空，重黎有惊无险，将自己射术名次定格在第三。

燧山虞渊显示出到泑山的地图，那是很长一段曲折弯绕的路，路上不再有虞渊或任何灾难。

接下来，一切只是御术的对决。

玄冥和东穆以领先的鸾鸟击杀数比重黎拥有更快的天驹速度，少敛作为金神储对泑山地势无比了解，他们都比重黎有优势，而重黎只有击败他们所有人拿到第一才能将自己总排名提至第三。

乾坤未定，不能丧气！她必须成为拿到女娲石之人！

从南方燧山到西方泑山，途中虽无灾难阻碍，但一路崇山峻岭绵延不绝，地势的艰难险阻丝毫不亚于前面任何一场危机。这一路，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百步九折，巉岩难攀，登临泑山之难并不亚于上青天。

玄冥毫无悬念飞驰在第一的位置，而重黎虽有重重劣势，却顽强咬着玄冥位居第二。她发现，长途跋涉的驰骋中，第二是个非常取巧的位置，她可以省去自己探路之难，直接踩着第一名的脚步前行，她甚至可以躲在玄冥身后为自己排开部分风阻。

她一路紧紧跟着玄冥，终于在漫长跋涉后能看到泑山山巅的五彩女娲石了。他们面前，还有最后一座需要绕过的山脉：不周山。

她看着玄冥后背，开始明白为什么他能在高手纷纭的神族少年中独享战神盛誉，这一路，他始终最冷静地分析局势，最果决地处理危机，也最仁义地对待朋友，这前二者能让人成为一名出色的战士，而后者让他成为一名伟大的将军。

他不可能意识不到身后的重黎在借他之势，但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甩开她。他的力量只有重黎一半，重黎完全有能力在背后杀掉他，但他也始终没有在后背对她设防。不管是出于对自己的自信还是对重黎的信任，这都足够让重黎敬佩。

那么重黎呢？她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享尽骂名无数，这比试中短暂的互助之谊值得她为之牺牲掉回家的机会吗？甚至，玄冥从一开始就和其他公子们一样，讨厌她，和她打架、争吵，她连自己和玄冥算不算得上朋友都拿不准。

青珥远远看着前方分别居于第一第二的玄冥和重黎，一个是她亲兄长，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慢下速度，传音给重黎说：“重黎，我不能再保护你了，你也不需要我的保护了。”她说完，截停自己天驹，放开缰绳，主动下马。她的兄长玄冥代表着家族荣耀，她可以为朋友牺牲自己，却不能为朋友损害家族，她需要给自己兄长一个公平对决重黎的机会。

现在，玄冥力量和重黎平衡，而水又克火，重黎既没有可能中途靠力量击败玄冥，也没有可能凭御术超过玄冥夺取女娲石。

但重黎却庆幸青珥做出的选择，因为这样她便失去了杀玄冥的机会。重黎发现自己竟对这种失利感到高兴，由于这种高兴，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她并不愿意杀玄冥，即便杀了他自己就能回家。

但是，这不代表她认输，她太想回家了，她太想父亲母亲了。

她透过不周山，看向远方更高处泑山山巅的女娲石，她还有最后一个选择。

这个地图是前人走过的路，或者是天帝给他们设定的路，而她为什么一定要按他们的路走？

不周山多少纵深曲折有什么所谓？挡不住她。

泑山多高多远又有什么所谓？泑山属金，金为火所克，同样挡不住她。

她离开玄冥背后，御马腾空，掌间燧火凝聚，将所有力量凝成一道神火斧。

玄冥发现身后异样转身之时，她已操控神火斧劈向前方两座山，他明白她到最后也没选择杀自己，那一瞬间，他看到自己输得一败涂地的结局。

不是在这个试场上，而是在未来面对她的任何时刻。

而与此同时幻境外纵览一切的挚祁，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想出声阻止重黎，但他依然什么也不能做，他不能对幻境中之人做出任何提示，尤其是在天帝眼前。

神火斧劈开两座大山，重黎朝泑山山巅长驱直入。

玄冥停在不周山裂痕之口，结出水神之印，做他必须要做之事。

远方似有什么东西坍塌，然后整个世界便只剩咆哮翻滚之声，重黎排开杂音，站到泑山山巅，摘取她所求女娲石，然后她抬头，看到透过她所劈开的山脉裂痕，滔天洪水由西方高处朝东方大地袭去。

中原危机的灵感参考了一点黑暗森林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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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诸神混战（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