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力的波动像一块石头砸进湖里,涟漪距离月塔越来越近,一瞬间,她感到毛骨悚然,潜意识告诉她。
她已经被发现、锁定。
即使使用魔法瞬移,也绝对逃不开。
这股魔力远高于她,大概和沐澜差不多,月塔捏住白水晶,镇定地为自己套上一个防御阵。
她不再是那个一直被保护的小孩子了,她告诉自己,不要跑了,月塔,迎接所有的危险吧。
来人已至。
“就是你?一个区区初阶,竟也值得忌惮,真是无语。”
他上下打量着月塔,禁锢阵从他脚下铺开,他一边走近,一边自说自话。
“这老头心眼真是越来越小了,这么小的孩子都要下手,罪过罪过,你要有恨只管找他去,我只是把听命行事的刀。”
又一个人现身,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表情不耐地催促他,“少那么多废话,赶紧完成任务离开,这里不安全!”
男人翻了个白眼,“你急你上啊,又要我做恶人,还要求那么多?天天杀那么多无辜的人我也很有负罪感好吗?”
水泽渊要杀她,派来了两个高阶魔法使。
女人见月塔的手开始颤抖,紧皱的眉心划过一丝不忍,她偏过头去不想再看。
“别怕,小姑娘,”男人也发现了月塔的颤抖,他叹了口气,“我出手很快,你不会察觉到痛苦。”
不止她的手,她的身体,她的内心,通通都在疯狂的颤栗!
他们来取她的性命,月塔竟觉得激动、沸腾,魔力流转,相撞,男人的火系魔法蒸干了月塔水球,在禁锢阵的作用下,月塔行动变得迟缓,瞬移范围大大降低。
她及时瞬移躲开,还是被火球砸在地上飞溅起的火花灼伤,火焰在肩上燃烧,月塔从容用掌心将它按熄,掌心传来灼热的刺痛。
男人见她竟能躲掉一击,终于正色看她,“难怪他想杀你呢,你确实非同寻常。”
魔法使的魔力阶级,每一层之间的差别都犹如天堑,虽说他刚刚并没有认真,但高阶魔法使的攻击换做中级生来,也挡不住。
“虽说我很看好你的天赋,想让你成长起来杀了水泽渊,但是,”他认真起来,魔力的涌动更加庞大、剧烈,“你今天不死,回去死的就是我们,抱歉了。”
魔力的压制将月塔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阳一般爆裂逼近她,灼热的浪先拍在她的脸上,呼吸都炙热起来。
火红的光照亮了这一片岸,月塔眼睛里的暗色比此刻的黑夜都要深沉。
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死了?”女人眉头始终紧皱着。
她的衣服、头发、身体都被彻底烧焦,趴在地上没有了动静。
男人不再多看,“她只是个初级生,走吧。”
两人离开后。
犹如焦炭的手指蓦地动了一下。
月塔被困在意识之中。
皮肉焦缩地剧痛沿着脊柱炸开细密的电弧,整个身体被烧灼感淹没,尖锐地刺痛像浪潮一般袭来,似乎没有退去时。
她死了吗?
此时已是深夜,但烟湖边总有的水声、风声,她都没有听见,连耳鸣声都没有,她像是失去了听觉,只有一抹意识,在脑海的黑暗中清醒。
听不见,看不见,唯有身体的疼痛这么清晰。
她要死了吗?
不!不!不!
脑海里像爆炸一样涌入信息。
魔女绝不会死于魔法!
痛吗?痛吗?来这里就不痛了!来触碰力量!世间最强的力量!
七个颜色各异的光点出现,代表着她能够修炼的剩下七个元素,只要触碰,就能真正进入魔女的世界!
会拥有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触碰吧!为自己报仇!你甘心就这么死去吗!
癫狂的意志与癫狂的声音在月塔耳边炸响。
痛苦没有尽头!将世界毁灭吧!
她的意识因长久的疼痛麻木,因癫狂的引诱失神,她感觉到自己抬起了手,指尖就要触碰到光点。
迎接属于她魔女的命运。
“塔塔。”
月庭的声音如清扬的钟声,让月塔瞬间清醒,她的指尖下意识蜷缩,因此错过光点。
思念将人禁锢,动弹不得,光点变得模糊,复而清晰。
“今天我想听勇士与恶魔的故事!”塔塔舒服地躺在摇椅上,今天阳光很好,照得人暖洋洋地。
“好。”月庭拿着一本每一页都被翻得卷起的故事书,搬着小板凳坐在她身边,用他清朗温柔的声音,讲给塔塔听。
风里也带着明媚的气息。
这本书缺了最后几页,故事在勇士与恶魔对战之时戛然而止。
“塔塔,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塔塔已经有了些许的困意,她闭着眼睛,瓮声瓮气地问他,“可是勇士与恶魔还没分出胜负呢。”
“勇士一路披荆斩棘,与恶魔大战八百回合,最终取胜,拯救了世界。”
塔塔有些不满,“每次你都是这么讲的。”
这本书她听了好多遍,故事的结局明明没写,月庭却不肯给她换几个有趣的结局,“不能换个结局吗?勇士没有拯救世界,让恶魔赢一次!”
月庭笑着合上书,“勇士一定会拯救世界,因为世界上有最可爱的塔塔公主。”
回忆泡沫般散去。
月塔也想给他讲故事,就讲塔塔公主打败恶魔,复活她的勇士。
身体延迟的滞痛携带内心的感受卷土重来,不能堕魔,不能暴露身份,哪怕恨意与复仇如同锁链缠绕在她身上,可她真正想要的,只有他回来。
潮水退去。
骨头断裂、重组,断骨噬心的痛与痒爬满全身,汗和血混在一起流下。
恍惚间,月塔听到了水声。
感知回来了。
方才重伤她、杀死她的魔力在体内转化成了她的,月塔瞬间提升到高阶,焦黑的手指一点点长出新的血肉,她的魔力随着身体的恢复而减少。
最终倒退回初级二等,在此之前她的魔力已经达到初级一等!
月塔艰难地翻过身,睁着眼看今夜黑色的天空,眼角有一滴水滑落,这是烟湖潮湿的水汽凝结成的水,不是眼泪。
从感受到水泽渊杀意的那一刻起,月塔心中就浮现了这个疯狂的念头,任何魔法都无法真正杀死她。
她独自应对就是为了验证这个猜测。
果然如此。
脑海里关于魔女的信息更多了,月塔现在才终于确认,魔女真正的修炼方式,来自不停的厮杀。
如果今天来的是相差不那么大的中阶魔法师,月塔很有可能直接在对战中提升魔力到中阶,但高阶魔力的差距过于庞大了,还要倒扣她的魔力。
痛感渐渐减弱。
月塔终于能够思考,那个不断引诱她堕魔的声音是什么?为何要她毁灭世界?
只差一点,她就触碰到新的元素堕魔了,月塔很清醒,若现在堕魔,她只有死路一条。
魔女不是真的不死,她一个初级生被整个帝国追杀,随便几个人敲她几木棍她都能直接死掉。
为什么要引导她送死呢?
后半夜,恢复得差不多的月塔终于能再次使用魔力,瞬移回宿舍。
身上的制服已经完全毁掉,好在学院发的有换洗的备用,明天她再去申请领一套就好。
第二天清晨,月塔还在睡梦中,身体的疲惫让她的早起生物钟失灵。
烟湖边,沧看着一整块被火烧焦的区域,以及地上的一大摊血水,陷入沉思。
直到下午月塔才悠悠转醒,这是她第一次旷课。
拿着柳主任批复的申请单,月塔轻车熟路地找到六楼的物资间,推门而入。
却看见有个子很高的人站在房间里,一个照面,月塔认出了他,那个烟湖边阻止她杀人的木系圣主,沧。
月塔记得他额心的绿色圣印。
“抱歉,我以为里面没人。”这里她来过几次了,每次敲门都没人应,都是她自己进来直接拿自己的那一份。
“没事,拿你的东西即可,不必在意我。”沧从容温和地说道。
柳主任给月塔批复了三套制服,因为包含四季的款式,摞地很高,她小心的抱起,“这些是我的,我走了。”
沧看着她,琥珀色的眼底流淌着些许怀疑和审视,烟湖边只有血没有尸体,魔力的波动也消散的差不多了,是她受伤了,还是她杀了别人?
她又刚好申请要领制服,太过巧合。
目前看来,她没有受伤,会是她又杀了人吗?
回到宿舍,月塔将制服挂好放在衣柜,一年前穿来的那套旧衣服被她洗好叠得整整齐齐地放着。
在有自保之力前,月塔提醒自己要格外小心,避开水泽渊。
好在圣主并不常来卡维斯学院,他认为她死掉后,应该也不会再刻意留意了吧。
正巧,风奇灵来了,“塔塔,在吗?”
月塔下楼给她开门,风奇灵耷拉着眼睛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进来就躺在沙发上,月塔给她倒了杯水,“你这是怎么了?”
“今天背了快半本魔法资料,我太累了!”
月塔失笑,“谁让你前几天偷懒了。”
别提了,还不是想帮塔塔先找找修炼的问题根源嘛,这周的课程任务就给忘了,不过......
风奇灵偏头看她,突然撑着手贴近,“你头发怎么好像短了一点?”
月塔眼睛瞟向一边,她想想要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