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间条件反射,一手抄起阮葙宁的后衣襟拔腿狂奔,与身后传来的叫喊声逐渐拉开距离。
阮葙宁双手揪着自己的衣领,防止自己被勒死,忙不迭出声道:“温师兄,易形符!易形符!”
温傲云瞬间被点醒,立马从储物袋里摸出两张易形符,一张贴在阮葙宁的背后,另一张拍在自己的胸口。
瞬间二人通身都变成了另一副模样,灰头土脸的混入暮色,躲在一堆垒起的白骨堆后。
追寻而过的脚步声渐远,两人才悄悄冒出头,瞧着寂静的四周,屏息凝神片刻,才瞬间放下心来。
“那城中城在什么位置?”
阮葙宁:“往我们的东南方向走,需要横穿整个乱坟岗,然后再走二十里路,就到了。”
“没有别的捷径吗?”
阮葙宁扭头看他,皮笑肉不笑,“温师兄,你想被他们端上桌当凉菜吗?”
“……”
趁着被惊动的魔修没有去而复返,两人迅速转移位置,朝着东南方向一路狂奔。
阮葙宁是纯为了去救人,温傲云不一样,他是纯怕鬼。
即便是没有动用灵力,可二人狂奔的身影还是惊动了幽幽鬼火,无数鬼火骷髅再度聚集,拔地而起。
温傲云看着快速聚集的骷髅怪,瞬间头皮发麻,压住心中的恐惧,问:“这些是什么东西?”
“幽灵鬼火驱使组成的鬼火骷髅,此地大多都是惨死修士的骸骨,小部分是罪大恶极的魔修白骨,怨气冲天。”
阮葙宁边跑边给他解释,说:“之前附着在你身上的阴魂就是怨气比较重的,会生吞他人生魂,然后顺势夺取躯壳。
温师兄,你是符修,驱邪避鬼这种事情应当是熟练的。”
她这话里藏着期待,但温傲云却没有丝毫动摇,撇开话题,“趁着这些鬼火骷髅还没有凝聚完成,我们快速通过,立即离开,免生事端。”
虞七:这小子,很有故事啊。
阮葙宁:看出来了。他虽然怕鬼,但感觉还能克服,只是不愿意动手压制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之前还能是鬼修吗?
虞七:呃,葙宁啊,在我老家那边这不叫鬼修,叫驱鬼师。
阮葙宁:类似下界所说的神棍?
虞七:诶,对了!凡胎□□凡事讲究一个缘字,他应该是有些天生的本事,碰见了什么棘手的东西,然后现在成了这样,束手束脚。
阮葙宁:虞七。
虞七:嗯,怎么了?
阮葙宁:你是了解我的。蓦然重新活过来,看着这些宗门天骄很是欣慰,可要是损失一个,我都是惋惜的。
虞七:所以,你要帮他?
阮葙宁:不要说的这么模棱两可,我是帮他稳固道心。
虞七:……
虞七:你是饿人,听你的。再往前多跑两步,就是刷怪环节。你藏着点,让他多抗几秒,一想着他抽风把你拖入杀阵,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多吃苦头也是他人生路上的必修课,不理解但尊重。
刷怪无数的阮葙宁,刻意瞒下这片乱坟岗的最终高等级骷髅boss随时会被惊醒的事实,稍稍落后了他一些。
等温傲云跑着跑着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阮葙宁已经落后他一大截了。
他猝然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回头去看。阮葙宁在落后他十多步的地方站住,在他回看来时,冲他咧嘴一笑。
温傲云不敢相信,自己满腔的信任就这么被阮葙宁抬手扬了。
正欲开口说话控诉她的罪行时,脚下登时传来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
两人身形瞬间歪歪扭扭,控制着自己勉强能站稳,才抬头环视四周。
猛然间“轰隆”一声巨响,温傲云身前的空地骤然塌陷,露出灼目的火光,一个巨型的骷髅顺着这塌陷的缝隙,豁然钻出!
“卧槽……”
他张嘴只勉强吐出两个字,然后在目光触及到这具骷髅的某处白骨时,声音戛然而止。
骷髅胸前位置的白骨不翼而飞,那儿看着空落落的,怎么说怎么别扭。就像是死之前被人轰断了骨头,然后从心口那儿拿走了什么东西。
令他窒息的记忆再度如潮水袭来,他一时间手脚发麻,耳中嗡鸣声不断,不由得陷入自己的梦魇。
虞七:就傻站着啊?
阮葙宁:虞七,我不会阵法,身体暂时借给你一会儿,帮我设下一个幻阵,能不被他察觉的。
虞七:呜呜呜师姐,你对他比对我好多了呜呜呜,我要闹了……
阮葙宁:他是徒孙,你是道侣,能一样吗?
虞七:什么!道侣!我帮!
阮葙宁眼睛一闭一睁,换上了另一副神情,甫一抬手将温傲云僵直的身子拖回。
然后抬手掐诀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霎时刺目的金光以暴虐的方式迅速蔓延开来,直接将爬出的巨型骷髅碾碎成齑粉。
“温师兄,救我!”
温傲云是被这一声惊叫从混沌中震醒的,刚睁眼就看见阮葙宁被一个巨型骷髅抓着高高举起,直往破碎的骷髅心口泛着腥红的漩涡里送。
再环视一周,蛰伏在附近的阴魂无数,怨气冲天。
他不由蹙眉,立即从储物袋里取出两张高阶爆破符,抬手朝抓着阮葙宁的那只骷髅手丢去。
嘭的一声巨响,炸出漫天灵火,将附近蛰伏的阴魂烧了大半,一时间凄厉的鬼叫声响彻云霄。
温傲云又取出一张飞天符贴在胸口,快速朝那抹直直垂落的青色身影飞去,赶在阮葙宁即将落地之前,将人稳稳接在怀里。
反手又丢出两张爆破符作为掩护,二人再与巨型骷髅退开数尺远。
“没事吧?”
阮葙宁脸色惨白,一时说不出话来,猛地喘息两口粗气。骤然间脸色聚变,竟生生呕出一口鲜血,飞溅在干净的青衣上,着实刺眼。
身体轰然倾倒,温傲云忙一手将她接住,单膝跪地垫在她身后,另一只手运起灵力直往她心口输送。
可那灵力对阮葙宁似乎毫无作用,她仍然大口咳血,整个前襟都被浸透染红,胸口的位置悄然塌陷。
温傲云总是板着的脸和看人不屑的眼中终于是染上了慌乱,高声道:“阮葙宁,你怎么样……”
视线偏移,触及她心口的瞬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张张嘴找不回一丝声音。
“温师兄,你道心碎了。”
眨眼间,怀中的人化作尘土,从他手中流逝。
“啧啧啧,如今的凌霄宗首席,居然就只有你这样的水平吗?”
一道颀长的身影竖立在他跟前两步远,温傲云闻言,缓缓抬头看他,是个没见过的生面孔。
一身熟悉的花青色衣服,模样模糊不清,只系着半披发的男人,眼神似是轻蔑不屑看他。甫一展扇遮住自己下半张脸,冷嗤出声,“一个道心破碎的首席,有什么资格待在凌霄宗。”
温傲云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是谁?”
虞七轻挑眉头,藏在扇子之后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我?我是阮葙宁的道侣,你的前辈。”
装了个**,还顺势宣示主权,可给他爽翻了。
温傲云喃喃:“道侣?前辈?你是……五行宗的师叔祖?”
“真想不到千年之后,居然还有人记得我。”虞七心情大好,声音也多了几分人情味,“你虽然道心破碎,但为人品性不错,我可以帮你。”
温傲云偏移目光,眸色黯淡,蓦地惨然一笑,自暴自弃道:“我的道心,早该碎了。”
整个人如同倾倒的枯木,骤然瘫坐在地,定定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呢喃道:“可为什么我道心碎了,唯独只有我的碎了。我是凌霄宗的首席,为什么我会道心不稳?”
“因为你没有参透你的道。你确实刻苦努力,但你心中无情无义。”虞七一针见血,直击他的要害,“在悟道一途,你比不上你的小师妹。但你天赋异禀,若是就此陨落,我实在惋惜,所以特意现身点拨一二。”
他再次抬眸去看虞七,这一次他看清这个人的模样。
瞧着二十出头的年纪,模样清逸俊秀,性格应当是内敛散漫的,但眉宇间的游刃有余也不显突兀,给人如沐春风般的感觉,温和中也藏着锋芒。
虞七合上手中的折扇,用折扇点他,轻笑道:“你虽修绝情道,但观你面相并非无情无义之辈。许是受人迫害险些丢过性命,前车之鉴太过惨烈,以至于以己度人,藏了善心。
你入了凌霄宗之后,所见所闻教你冷心冷情,你便只参透了绝情道的皮毛,致使如今修为停滞不前。我说的可对?”
温傲云这会儿才听出虞七话里的真意,当即盘腿坐好,一副受教了的神色看他,点头道:“前辈说的是。”
“你自认是凉薄之人,所以对待师弟师妹时常恶语相向。直至遇上了那位主修问心道的小师妹,你的修为便停滞了。我说的可对?”
温傲云再度点头。
虞七神秘道:“温傲云,以己度人,不如以人渡己。绝情道的奥妙便在于此,点拨即是点到为止,我相信你能自己参悟其中的道义。”
“以人渡己……”
不等他想明白,虞七又一次展开扇子,单手掐诀,轻声说:“好了,你该出去了。”
温傲云还没来得及再说两句,只觉得眼前一黑,霎时天旋地转间失去了片刻的意识。
阮葙宁看着一动不动躺着的温傲云,摸去他腰间的名牌,捡来一根白骨戳戳他。
虞七:葙宁,我办事,你就放心吧!
阮葙宁:那他怎么不醒?
虞七:会不会是睡着了?
阮葙宁:鬼扯,魔修我都清理干净了,还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都没醒。你设下的是幻阵,还是你偷偷进他的识海了?
虞七:什么?你居然怀疑我?你果然不是最爱我了,你都不问我累不累!
阮葙宁:……
“咳咳……”
两人没再斗嘴,阮葙宁忙去看悠悠转醒的温傲云,避免他普信,先退出去四五步,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温师兄,你没事吧?”
温傲云还躺着,一动不动道:“没事。我只是刚刚想明白一件事情,花费了一些时间。”
“哦。”
他蹭的一下坐起身,当着阮葙宁的面又咳了一声,然后面不改色地呕出一口鲜血。
阮葙宁登时瞠目结舌,被吓退数步离他远远的,忙撇清关系道:“温师兄啊,不是我干的,我可没打你啊!你别讹我,别讹我啊,我没灵石!”
“嗤!”他倏然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蠢如猪,还是在笑阮葙宁这个爱灵石如命的财迷。
阮葙宁:“温师兄,你没……”
“没事,我只是想起了某个老牛吃嫩草的人。”他抬眼看着离自己数步远的阮葙宁,面上划过一丝迷茫,“你怎么离我这么远?”
阮葙宁也茫然,“不是你说让我不要离你太近吗?”
温傲云:“……”
或许是想明白了,他觉得自己现在看狗都眉清目秀,更别说像是青柠味雪媚娘的阮葙宁了。
想着想着就笑了,然后又猛吐两口血,笑容森然,叫人心里发毛。
阮葙宁:你喂他毒了?
虞七:没有啊,我就说了两句,他这样子更像是道心破碎之后的反噬。他是不是掉修为了?
经他这一提醒,阮葙宁忙调动神识去探查,果不其然。
“温师兄,你的修为怎么跌到了筑基初期?!”
温傲云却不以为意,轻松道:“可能是悟道了,修为不升反降,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阮葙宁:“……”
虞七:等等,他刚刚是不是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