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温尔语率先移开视线,此刻她恨不得将头埋进语文书里。
虽然办公室里开了空调,但温尔语的脸烫得不像话,后背好像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仿佛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要烧起来。
现在的她大脑一片空白,早就忘记刚才背到了哪里。
姚伟民转过头问道:“背出来了吗?”
温尔语回过神,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没、没有。”
姚伟民皱眉,低头看了眼手表:“现在是大课间,我要去开会,这样吧,你待会把课文背给沈既泽听。”
“啊?”温尔语立马摇摇手拒绝道,“算了吧老师,我就不耽误沈同学的时间了。”
但下一秒,沈既泽点头应下:“没事,不耽误。”
温尔语:“……”
姚伟民见沈既泽同意,便拿起笔记本和其他老师走出了办公室。
此时,办公室里就只剩下温尔语和沈既泽两人。
尴尬的氛围瞬间蔓延开来,凉飕飕的空调风将温尔语的发梢吹了起来,但依旧没有降低她身上的温度。
沈既泽坐在一张堆满教材的桌上旁找了张试卷写了起来。
金黄的阳光掠过温尔语照射在沈既泽的身上,他的脸上映出不规则的光影。
少年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在草稿纸上滑动着,他眉头微皱,似乎在认真地思考着题目,再靠近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温尔语悄悄地打量着他,无意间,她看到桌子上沈既泽拿过来的那一堆作业本。
第一本上写了高二(1)班。
还好,温尔语是在高二(9)班,两个班之间隔了十万八千里,但其实也只是上下楼而已。
突然,沈既泽停下手中的笔,他抬起头往温尔语这边看了过来。
“背出来了吗?”
温尔语深吸了一口气,她胆小地点了点头:“嗯,应该差不多吧。”
沈既泽站起身朝她这走了过来,随后淡淡地开口问道:“你好像很怕我?”
温尔语扭过头,能不怕吗?谁能懂重活一世还是能碰到他的绝望吗?
“谁、谁怕了?”她口是心非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温尔语:“……”
沈既泽的眸子沉了沉:“背吧。”
温尔语乖乖地将语文书合上,眼睛盯着地面,声音轻轻的,开始背了起来。
可还没等她背完,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姚伟民正好开完会回到办公室。
沈既泽率先开口:“老师,她背完了。”
“啊?”温尔语懵逼地看着他。
而沈既泽则是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好,那你们先回去吧,准备上课。”姚伟民坐在位置上开始低头批改作业。
温尔语回到教室,林橙就凑上前来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还不是被留在那背书了。”温尔语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他还会帮我。”
“谁帮你什么?”林橙听得云里雾里的。
温尔语将课本放进抽屉:“没谁,你听错了。”
“真的假的?”林橙怀疑地看着她。
好在这时数学老师走了进来,林橙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
下午放学,这周刚好轮到了温尔语打扫卫生。
林橙因为还要去上补习班,所以就只有她一个人留在教室里。
温尔语扫好地之后,拿着一块抹布来到卫生间,打湿、拧干。
回到教室,她站在桌子上擦着上面的窗户。
夕阳下,篮球场上有一群人在打篮球,下面时不时传来球鞋与橡胶地摩擦的声音。
温尔语往窗外看了一眼,下一秒,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闪过。
在一群穿着球衣的男生当中,只有沈既泽穿着校服,他敏捷地从对面手中抢过篮球,随后一个侧身绕过想要拦他的人,接着挺身一跃,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好球!”队友李威跑过去跟他击掌。
沈既泽撩起衣服擦了擦头上的汗,若隐若现的腹肌引得旁边看比赛的女生连连尖叫。
女生们纷纷看向坐在最中间的安心晴。
在四中,谁都知道沈既泽和安心晴是天生一对,校草配校花,理所应当。
周围的人都在起哄,很快球场上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安心晴娇羞地低下了头:“哎呀,你们小点声,别打扰到他们打球。”
一个女生笑道:“刚刚我都看到沈既泽往你这边看了,天呐,你们小情侣甜死我算了。”
“别乱说。”安心晴比了个“嘘”的手势,“我们还没有在一起呢。”
“那我们可不管,我听李威说了,沈既泽有喜欢的人。”女生说,“那人肯定就是心晴你啦。”
一提到这事,安心晴的脸黑了下去,但她伪装的很好,没有被其他人察觉到。
她强颜欢笑了一声,随便扯了个话题将这件事带了过去。
三楼正在值日的温尔语看得入迷,但很快她移开了视线,擦完上面的玻璃之后,正准备踩着椅子下来。
突然,她脚下一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背部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连连倒吸好几口冷气。
而此时,正在打球的沈既泽猛地停了下来,眼神一直注视着三楼的某一间教室。
他扔下手中的篮球,大步地冲向教学楼。
“沈既泽,你去干嘛,还打不打了?”李威望着他快要消失的背影喊道。
可他早就没了身影。
李威摆摆手无奈地说:“算了算了,我们继续。”
*
温尔语摔在地上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是懵的,直到一个女生将她扶了起来。
“同学,你没事吧?”女生问。
温尔语揉了揉屁股,稳住脚跟后说:“没事没事。”
女生好心地说:“要不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她说:“谢谢,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温尔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现在是放学时间,教学楼几乎没什么人,为什么自己一摔倒就刚好有人看见又过来扶她?
女生说:“害,不用谢我,是他让我过来看看你的。”
“他?”温尔语问,“他是谁啊?”
在门口偷听的沈既泽不由得屏住呼吸,害怕自己露馅,紧张地握起拳头,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地上。
“哦哦……没谁,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女生支支吾吾,眼神躲闪,深怕温尔语问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她见温尔语没事,便小跑出了教室。
好在女生没有再多说什么,沈既泽松了口气,飞快地跑下了楼。
不一会儿,温尔语想到了什么,她转头看向窗外,发现沈既泽还在下面打球。
看来不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涩涩的,有点小失落。
很快温尔语摇摇头,她刚刚在想什么,怎么还会希望和沈既泽扯上关系呢!
温尔语收拾好烦乱的心,将书桌和椅子归位之后,便背着书包走出了教室。
不过她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一直往城郊的地方走去。
*
H城最近新开了一家清吧,里面来了一个驻唱歌手,人不仅长得帅,嗓音更是收割了一大批的迷妹。
温尔语走到清吧门口,而后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刘海,抬头一看——tomorrow bar。
温尔语现在只有十七岁,自然是不能进去,所以她只能站在玻璃外边看着里面的人。
片刻,里面的男人似乎看到了温尔语,他弹着吉他,朝外边笑了笑。
温尔语向他挥了挥手,心跳得飞快。
很快,男人放下吉他,走下舞台,跟吧台调酒的人说了几句之后,便朝门口走来。
温尔语见人从门口出来,甜甜地喊道:“泊闻哥!”
宋泊闻满眼笑意地摸了摸她的头:“今天怎么来这了?”
“我正好放学值日。”她撇了撇嘴委屈地说,“而且现在还不想回家。”
宋泊闻是知道一些关于温家的事,他顿了顿,手掌覆在温尔语的头上,温柔地安慰道:“要是在家受了委屈,你就跟我讲,哥哥一定会帮你的。”
温尔语点点头。
宋泊闻比她大八岁,那个时候宋泊闻是兴趣班最年轻的老师,每次温尔语想要偷懒不练琴的时候,他总是故作严肃地假装要惩罚她。
还是小屁孩的温尔语哪经得住吓唬,立马屁颠屁颠地坐到钢琴前练习起来。
后来温尔语才发现宋泊闻是个好哥哥,每次她没吃饭就来兴趣班的时候,他总会带她出去吃肯德基。
像这种家长口中的垃圾食品,温尔语自是很少才能吃到的,所以她总是故意饿着肚子来练琴。
但一个九、十岁小孩的心思一眼就能看透,宋泊闻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只是不戳破罢了。
“想不想吃肯德基?”宋泊闻轻声问。
而此时,温尔语的肚子正巧叫了两声,她抬起头有些尴尬地看着宋泊闻。
温尔语笑了笑:“好啊泊闻哥。”
最近的一家肯德基店离这只有三百米远,天还没黑,街道旁的路灯就亮了起来,堵塞的十字路口不停地制造出令人心烦的噪音。
现在正值街铺忙碌的时候。
温尔语和宋泊闻走进肯德基,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这个年代,手机扫码点餐还没普及,只能到前台去人工点餐。
宋泊闻问道:“还是老样子?”
“嗯。”温尔语将书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等宋泊闻起身去点餐的时候,她拿出手机给赵姨打了个电话过去,说自己今天不回家吃饭了。
过了六分钟,宋泊闻端着满满当当的盘子走了过来。
“哇,好香啊。”温尔语没忍住咽了好几口口水。
她实在是太饿了,平时这个点她早就回家吃赵姨给她准备的点心。
宋泊闻宠溺地笑笑,细心地将所有包装都打开,给温尔语递了一双塑料手套。
“吃吧,小心这个红豆派,很烫。”他就像一个大哥哥对妹妹一般温柔、体贴,把温尔语照顾的无微不至。
“嗯嗯!”温尔语丝毫不顾形象,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临近饭点,店里涌进了一大批人,座位很快就被占满。
温尔语吃完一块上校鸡块后,喝了一口可乐,正当她抬起头时,刹那间,在嘈杂拥挤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既泽穿着工作服穿梭在人群中,最后停在了刚刚吃好的一桌旁边,下一秒,他干净利索地将垃圾倒进垃圾桶,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很快,又有一桌顾客起身离开,沈既泽又开始匆匆地继续收拾起来,反复如此,他却没有丝毫的疲惫。
可是,他家里不是应该很有钱吗?
毕竟上四中这种私立学校每年的学费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如果没有点家底的家庭把孩子送到这读书可是要被扒一层皮的。
上一世,温尔语根本不了解沈既泽上学时期和他家里的任何事,嫁给他的时候,只是觉得他是靠家里的托举才有当时的成就。
但现在……他却出现在这种快餐店打工,这不应该啊?
“在看什么?”宋泊闻的声音在温尔语的耳边响起,将她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温尔语将视线收了回来,她又喝了口可乐,企图想让碳酸饮料的酥麻感冲刷掉脑海中有关沈既泽的一切。
但显然,徒劳无功。
“没、没什么。”温尔语摇摇头说。
宋泊闻顿了顿,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默不作声地朝着温尔语刚才看的方向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