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初中前 第2章 第 2 章

万颜目光，由下及上，定住。

少年有她两倍高吧？抬头跟他说话可废脖子了，她心想。

万阳像猜到万颜的顾虑，一屁股坐到她左手边，手上拿了个三阶魔方，耍宝般置在饭桌上，“颜颜快看，我从郭复泽那赢的，可好玩了，你试试，”说着打量万颜的脸色，“你烧好点了没？我明天带你打游戏吧。”

郭复泽是跟万阳同级的初中男同学，不过在未来的许多年此人出现频率趋近于零。

万阳与万颜不同，他的性格跟父亲比较像，热衷并享受于社交活动，每到一个新的环境，他身边总能汇聚各种朋友，只是这些人的姓名总在变，从甲一乙二到丙三丁四。

或许男性之间，友谊的关键在于能否玩到一起。这么看，后来万阳在朋友上翻的大跟头早有预兆。

她要怎么阻止那件发生在万阳身上，并给整个家带来痛苦灾难的事件？没有这件事，她还会跟母亲走到不相见的地步？

万颜想着事，道好，拿起魔方，随手转好一面。

万阳挑眉，他第一时间感觉到，这个平时乖巧听话的妹妹有哪儿变得不同了，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万颜则突然认真道：“哥，你初一课本暑假借我提前预习好吗？我开学后就还你，”那时课本也发了。

万阳瞪大眼，十分错愕，“哈？”随后，他叫得很大声：“万颜，你人烧傻了？！”

“……”

万颜妈系着围裙端菜过来，正巧听到万阳这话，笑骂：“什么烧傻，呸呸呸。怎么说妹妹的呢？”

“不是，她喊我哥。”万阳不敢置信，快言快语、劈里啪啦地，“不对不对，她居然说要提前预习课本！”

万颜妈反问道：“那有什么不对？你们本来就是兄妹。颜颜想提前预习就更好了，再有半个月开学，这属于是赢在起跑线上。”

“倒是你，皮成什么样了？暑假后你就初三了，然后很快就中考……”

她放下菜后，又转身进入忙碌，但嘴里的絮絮叨叨没停。

其实万颜妈说得没错，万阳正处中考的重要冲刺时期。

但M省人口不多，比起其他省份不那么卷，更重视学生的综合能力，直到几年后，从万颜高考那届开始改革，才慢慢进入地狱模式。

一句话就是，现在M省C市不流行鸡娃，万颜妈也只口头说，对兄妹两都没采取强制学习措施。

万颜盘算起万阳的情况：

在未来，两人关系不错，当然，这个不错的相对的。

万颜把万阳当作比她大的父母的孩子，而万阳把她当成需要照顾关怀的妹妹，她们之间没有直接冲突，但父母的偏心注定兄妹二人不够亲密。

今年，万阳十六岁，性格外向活泼，不爱看课本，喜欢篮球和游戏，身高隔代随了奶奶，已经有一米七八，相貌因海拔加持中等偏上。

他比她大四岁，但只高两届，理由有三：一是他生日在九月后，晚一年入学；二又赶上小学五年变六年毕业；三则随父母来外省，多读了次一年级。

万阳的成绩如他怎么对待学习，学习也没给他好脸色，最后只落得专科学历。不过他毕业后工作有朋友介绍，待遇和前景都算不错，就是后来……

“正常哪个学生喜欢看书啊？”

对于妈妈的鞭策，万阳小声吐槽，离得近，万颜也听到。

同时，这个青涩的少年胸腔悄悄冉起作为哥哥的快乐，因为妹妹虽然很听话，但不知为何，从不喊他哥。

若要万颜来回答，那是她曾经敏锐感受到父母对二人的不同，她以为偏心的根源来自哥哥年龄大，所以喊万阳大名来彰显她们一样，都是父母的孩子。

不过重回12岁的万颜不在意，曾经纠结父母偏心是成长阶段受到父母一举一动的影响，现在万颜芯子是成年人，不依靠他人的爱生存。

万颜回过神，侧头再问：“书可以借我吗？”

“书在屋里，你要哪几个科目，我去给你拿。不过颜颜，明天我还去郭复泽家，你去不去啊？”

“语数英就好，先吃饭，回头我自己来。”这是万颜本来的打算，但她没不问自取的习性。

万阳性子急，“那还去不去玩？”

“去，不是说带我打游戏吗？”万颜回道。

万阳笑得灿烂：“好！”

万颜盯着他，看他的目光就像是看地主家快乐的傻大儿，随即万阳大手掌盖到她头顶，飞快将她满头黑发蹂躏得凌乱。

“喂，别！”

“哈哈哈哈~真好玩。”

万颜妈又端着盘子过来，看似维持二人公道，但带了揶揄，“阳阳不要总是欺负妹妹哈。”

万颜心中无语，被小二十岁的小男孩摸头，实在有损她的威严，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

起码，她们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是关心她，不是吗。

这一世会比上辈子好吗？

-

晚饭有二菜一汤，蒜苔炒猪肚、水煮白菜和番茄蛋汤。

万颜妈的手艺非常好，她没专门花钱学过，只是一向认真注重细节，纯凭借直觉操控火温加料烹煮，家常菜都炒得色香味俱全，不仅炒菜，其他吃食相关的技艺也全部点亮。

万颜常夸她，她骄傲但不自信，骄傲万颜爸做的菜怎么也比不上她，不自信在认为外头店里的东西更有名堂。

在万家，饭桌上毫无讲究。

没有食不言，也没有手必须端碗，就是四个人实在吃喝，没规矩。

万颜唯独在意一点。

常常有人在厨房炒菜，让她饿了先吃，渐渐地，早吃的她饱了，晚吃的爸妈才上桌，她要是不先动，还被追问；又或者，四人中这个那个有这事那事，不能赶上饭点。

她曾希望，四个人同时上桌，有一个家的仪式感。

万颜妈风风火火涮好了碗筷，张罗道：“都饿了吧，我们三先吃，这老万不知道又上哪厮混了，真不爱等他。也没打电话，啧，肯定没上班！”后一句抱怨分明有点恼意。

也是赶巧，万颜刚拿上碗，还没盛上饭，万颜妈口中并不老的老万配合出演，在这时回来了。

万颜爸还没万阳高，微胖显出富态，性格如体型，很擅长自得其乐。因为常待在户外，他的皮肤黝黑粗糙。身上的衣物由万颜妈帮忙购置，所以风格倾向干练那挂的，人看着很是精神。

“爸。”万颜看到他，眼中已泛起泪花。

万颜爸只当是小女儿对父亲的孺慕之情，对她点点头。

他机灵地看一圈，眉梢上都有戏，又皱眉又笑：“我回来啦！”

万颜妈厉声：“你还知道回来？”

一唱一和确实像唱戏。

男人假装没发觉老婆对他不悦，语气夸张：“哦呦！炒了什么菜，我看看，怎么那么香嘛。”

万阳：“爸，快来，你不饿啊。”

没几分钟后，万颜爸坐在上位，给自己管上一小碗满满的酒。

饭桌上的动静主要来自两个大人，万颜妈先发起攻势，万颜爸负责严防死守：

“今天又没事？去公园玩了一天？这一天又一天，时间就这么浪费了！”

“周六日，人家小区不让进。”

“哦，敢情你是坐在办公室的，拿国家工资吃饭啊？”

“今天一下午啊，嘻嘻，赚了四百rmb。”

万颜妈的嗓门陡然升高，听起来很尖锐，“打麻将还是扑克？啊，你今天是赢四百，明天就会输四百！”

“喏，你拿三百花去，我明天肯定还能赢。”万颜爸向来快乐且自信。

说来奇怪，万颜妈声线又变温柔，“那剩下一百呢？我可跟你讲好，这赌博就是十赌九输的，明天不要打了。”

“……”

两人这套攻守架势上演过无数次，就算不是打牌，万颜妈对万颜爸仍有诸多不满，万颜爸就采取消极应对，听一耳朵也不反驳，但从没改变。

万阳可不爱听这些，他如往常一样无奈，看向妹妹寻找认同，却发现，万颜端着她那瓷碗，白米饭是一口没动，上沿多出许多，晶莹剔透的泪水？

万颜确实无声地哭了。

她陷在回忆中，如遭受梦魇，无法自拔，透过眼前连成线的泪，好像又看到当初的场景。

那时万颜刚上大一，她从小乖巧，实则隐藏反抗精神，所以填报的大学不在M省，H市离得很远，结束军训后，为了省钱，她没打算来回跑。

整栋寝室楼剩下的学生不多，可万颜不受念家的氛围侵扰，她觉得自己像自由飞翔的鸟儿。直到开始上课，第一天教室里，她接到妈妈的电话，不幸的噩耗传来。

万颜爸像个不成熟的大孩子，他是他家中最小的男孩，他有个大哥和许多姐姐妹妹，他被他的父母宠得没有辛勤的美德。

万颜妈后来说过，他学过很多门手艺，这些技术在万颜看来，只要脚踏实地发展任一项，都能让万家四口过上富足些的生活。

可万颜爸在他的父亲病故后，才逐渐担起生活的重任，但不聪明地选择出卖力气，最终在工地上出了事。

得知消息后，万颜第一时间没哭，她得面临现实的残酷，尽管后来万家获得几十万赔款，但按电话里万颜妈的说法，万颜不再有读书的钱了，她需要寻求出路。

通过大学，有个很好的机会，白给不用还的助学金，钱来自心地善良的富人们。

不是你申请了就给你钱，学生们要参加个会议，评判谁更值得资助。

万颜不太记得该会议的名称，但忘不了因为学号靠前，她是头个上台，按照着流程，她陈述家中经济状况，那感觉，好似**着，没有尊严任人评判，她很难受，但如实说了。

家中有个年长的母亲，每月工资三千，有个大三快毕业的哥哥，目前没有进入社会工作。

后来的进展很戏剧：

人人都比她困难，每个人都比前一个人困难。

那像是悲惨的秀展大会，可有些人的难在嘴上，有些人的难是真的。万颜认识其中一人，是与她同班的男孩，家中年收入仅有五千，手上拿着新出的价值上万的苹果手机。

于是会议结束后，万颜哭了，还是嚎啕大哭，哭得眼泪鼻涕到处都是，躲在学校里隐秘的小路放肆地哭，泪水宛如决堤般疯狂涌出，怎么也停不下来。

那天起，万颜觉醒般变了。

她不再仗着小聪明偷懒，不再遇到困难先逃避，她没有后路可退，她要像上了发条般行动起来，要持续关注且最在乎自身利益。

也是那天起，万颜从负债贷款上大学，一步步成为后来财务自由的万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