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宿舍里一阵乱糟糟的声音。
周若男也顺声而醒,匆忙的换好衣服,下了床。
她正梳着头,被旁边的刘红云拉了一下胳膊,“先去洗漱。”
早上时间紧,洗漱间里的位置有限,大家都赶在一个时间,去的晚了就要排队。
“奥奥,谢谢啊。”周若男早就忘记了洗漱还要抢这件事了,连忙道谢。
她这习惯性的一句客气话,但是把一向大大咧咧的刘红云搞得脸都红了,她这人活的粗,和人相处也是有事说事,还真没谁和她客客气气的道过谢。
这破天荒的头一回,让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没……没什么,就一句话的事。”
周若男看着她别扭的样子,轻轻一笑,去了洗漱间。
好在刘红云提醒的早,洗手池就剩一个空位置,周若男赶紧走过去占了上。
走过去才发现,身边的那人是王春燕。
她见了周若男,抬眼偷偷白了她一眼,随后洗漱的动作幅度搞得故意特别大,洗脸水都快溅到周若男的身上了。
周若男也不是好欺负的,直接拿过她小心放在架子上的碎花发箍,往两人之间一挡。
“哗啦——”一捧水倒了过来,碎花发箍果然被打湿了。
布制的发箍因为沾了水,皱巴巴贴在骨架上,没有刚刚硬挺精致的样子。
王春燕本来为自己欺负到了周若男在窃喜,脸上还挂着得意笑,等她看清周若男手里拿的是什么,脸上的得意瞬间改为惊慌失措。
“你,你干什么?”
王春燕不顾自己满脸的水,想伸手要把碎花发箍抢回来。
她一看自己手上也沾着水,想也不想的在身上摸干净,才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拿碎发箍。
自己向来小心珍惜的发箍被完全打湿了,今天肯定是不能带了,王春燕愤怒的质问,“周若男,你为什么拿我的发箍?”
她为了保持发箍的干净,天天晚上都小心的擦擦洗洗,晾上一晚上,就为了第二天早上起来能带。
一看自己心爱的发箍,被周若男不珍惜的随手一挡,哪里能不生气。
相比之下,周若男则淡定了许多。
她一边接着水准备洗漱,一边笑着,“我看你洗脸的动静那么大,还想着你看不见发箍呢,我这怕你不方便,特意送到你眼前。”
“你说你也不小心一点,你看看你,怎么还弄湿了呢,今天没法带了吧?”周若男一脸惋惜的看着她,让王春燕更是愤怒不已。
“什么不小心,你就是故意的。”
王春燕说着就要拉扯周若男,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王春燕,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呢,洗个脸动静那么大,都快把水泼到我这里了。”在她后面排队洗漱的工友一看她还磨蹭起来没完了,也着急的结过话,“时间这么紧,大家一大早的都着急上班呢,你能洗就洗,不洗赶紧让开!”
“想打架旁边打去,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说话的工友是个正式工,年纪也比她们俩大几岁,向来性子火爆,看谁不顺眼都敢直言不讳。
王春燕这种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见了,哪敢顶撞还嘴,只能嗫嚅着,“我,她,她……把我的发箍打湿……”
王春燕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工友大姐不耐烦的打断,“那谁让你洗个脸动静这么大,都快泼到我身上了。”
“那也……不能……”王春燕不敢和她对着干,一张脸涨的通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行了,不就是一个发箍吗?再说是弄湿了,又不是弄坏了,你别在这磨磨唧唧个没完,没看后面这么多人排队等着洗漱呢,你动作快点!”
王春燕被训斥了一通,抬眼看见后面排队的工友脸上也都或多或少的带些不满。
她不敢再耽误时间,憋屈的回头先把脸洗完。
而一旁的周若男早趁着她们争吵的时候快速的洗漱完了,她用毛巾擦着脸,笑着让开位置,“姐,我洗好了,你来我这吧。”
“哎呦,那可是太好了。同一个宿舍住着,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周若男临走前特意看了王春燕一眼,让她有苦难言。
工厂上班的节奏很快,忙忙碌碌一上午,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才终于能歇一歇,喘口气。
多年不干这活,到底是有些生疏,好在难度不大,上手容易,周若男看着别人,也慢慢学会了。
就是速度没有其他人快。
正好周若男旁边的位置是刘红云,她向来速度快,是这条线上的劳动标兵,每次都超额完成要求的数量。
她见周若男今天格外不在状态,也没多想,顺手就把差的补上来了。
一上午刘红云都对周若男十分照顾,中午白薇薇来车间拉周若男去食堂吃饭,她表情有些僵硬的从两人身边走过。
周若男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想着今天毕竟受她照顾了,轻轻拉了一下白薇薇的胳膊,“薇薇,今天中午咱们和她一起吧。”
“啊?”白薇薇有些吃惊。
厂里这位有名的铁娘子,她也是认识的。
“之前和她一起吃饭那人呢?怎么没来吗?”
白薇薇说的那人,正是王春燕。
刘红云今天的反常,正是和周末宿舍那场闹剧相关。
她这人向来正直,王春燕骗了她,她哪能再和这种人做朋友。
今天他一直照顾周若男,也是觉得自己不分青红皂白误会了她,想要弥补。
“这事有点复杂,等我过段时间再和你说。你要是没意见,咱们就去问问她?”
“这有什么意见,走。”
白薇薇也是直爽的性子,爽快的点头答应,拉着周若男的手追上刘红云,问道,“刘红云,我们也要去食堂吃饭,你和我们一起吗?”
“什……什么?”刘红云表情一僵,有些不确定的反问。
“我问你,和不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我……,”刘红云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她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强势,做事一板一眼,原则性强,不招一起工作的女工友喜欢。
除了王春燕愿意带着她,没人会主动凑过来。
现在突然冒出两个同龄的姑娘来邀请她,她又期待又紧张,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白薇薇这个急脾气等不及了,一拉她的胳膊,“哎呀,别磨蹭了,再晚今天的特色菜又被打光了。”
她急哄哄的左手拉着周若男,右手拽着刘红云,一路小跑的朝食堂进军。
来的路上,刘红云还有些扭捏,但是一到了食堂,立刻生龙活虎,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她看了看格外抢手的特色菜窗口,刚到开饭的点就排起了长队,不免着急道,“你们先去大饭和青菜,我去打特色菜。”
说着都不等她们反应,抢过她们手里的饭盒,就往窗口冲。
“哎,还没给你饭票和钱呢。”白薇薇在身后叫她也没用,转过头都周若男无奈的笑,“这刘大姐做事也太风风火火了。”
“我们先去把别的菜打了,等吃完一起算。”
两人一个去打青菜,一个去打汤和主食,动作迅速的汇合了。
正当她们想着刘红云还得晚一点再回来的时候,她端着三个满满的盒饭,挤了出来。
两人赶紧去帮忙,白薇薇一看每盒都满满当当的红烧肉,由衷的赞美刘红云,“哎呀,刘姐你也太厉害了吧。你这打的菜,可比我们打的多多了。”
食堂打饭的大婶虽然手不抖,但是每次都是标准的一勺子,装到饭盒里也就将将能装满,哪像刘红云这一盒,都快有一份半的量了。
刘红云被夸的脸红扑扑的,她耿直的道,“打菜的是我大姨。”
“食堂有人好办事啊,”白薇薇高兴的拍手大赞,“那刘姐你以后就帮我们打肉菜。”
这是说以后她也可以跟她们一起吃饭了,刘红云连忙粗声答应。
周若男本来被上次的炒青菜伤到了,对这一大盒红烧肉是不报什么期待的,但是当软糯的肉块一入口,酱香味直冲味蕾,满口留香。
就连一旁的白薇薇也嘴里咀嚼着肉,含糊着赞道,“还是大师傅的手艺好啊,真香啊。”
她嘴唇粘着油光,一口一口吃着,大快朵颐。
她这么一说,周若男也想起来了,每天食堂吃饭的人多,后厨都是分块做饭,只有鸡鸭鱼肉这样的“硬菜”,大师傅才亲自操作。
周若男吃的满足,看着面前的红烧肉,忽然想起了昨晚的那盒。
色香味俱全,一点不比大师傅做的差。
想到了红烧肉,就难以避免的想到了它的主人,周若男手中的筷子一顿,嘴里的肉咽不下去了。
那天周若男面对江琛的邀请询问,第一反应是拒绝。
不说他是王恒顺的发小,或者说死对头,她不想和江琛多牵扯。
抛开这些,单纯说人,他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个陌生人,周若男哪会愿意呢。
但是还没等她想好如何婉转的拒绝,就见江琛好看的眉眼微微抬起,黝黑的眼神直直望过来,向来冷峻的面庞竟带着些委屈,“你不会不同意吧?”
“当然……你要是觉得不方便,不想帮忙也可以,我……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