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民!姜卫民!”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巴两侧,崔素兰深吸一口气,朝着姜卫民的方向大喊。
这两声喊的太用力,她都有点缺氧了,脑瓜子嗡嗡的。结果被叫的人一丝停顿都没有,继续闷着头往前走。
崔素兰:“这人真聋!”
心想:可不能再喊了,自己累的不行,他还听不见,多亏啊!算了先回家吧。
姜卫民并不知道路上有人喊自己,梗着劲到镇上最近的一家五金店。别看人家叫五金店实则里面东西可齐全了。
门口摆着炉子、晾衣架等物品,进去后里面更是摆放的满满当当的,门左边有个一人高的铁架子,上面一层层地挂着不材质的塑料纸,下面堆着塑料管道样品,右边拖把、扫帚等物品一排排罗列着。老板坐在柜台里面,见姜卫民进门,放下手里的账本:“来啦,看点啥?”
姜卫民:“有没有盖大棚用的棉被?”
“棉被?有!要多少?”店里货物繁杂,老板想了一下才确定位置,起身引着姜卫民去放棉被的货架。
柜台左边另有一间很深的屋子,两边墙上和中间都有货架存放着受众少且不易展示的商品,只留一人宽的过道通行,好些商品不好存放越出货架一部分。两人左闪右躲,时不时还要抬高腿迈过去,磕磕绊绊走了好长一段路到了后墙才停下来。
老板侧过身指指货架:“就这一种,相中了不?”
姜卫民也是第一次买这种棉被,没啥经验,上手摸摸感觉还挺厚实的:“这就行,我家是四亩地的大棚,我这头次用不知道买多少,您给算算得用多少吧?”
崔素兰一路上没再遇见什么人,低调回了家。
到了家哪哪都是活,满院子的雪,屋里没刷的碗,没洗的衣服和地上的烟头……歇不了一点。
走到大门后面找到铁掀,从门楼外面开始铲雪,先铲出一条通往堂屋的小路。从小路上排着用铁掀推到菜园边的空地上,等有时间了再慢慢运到菜园里。
雪太多崔素兰光推雪就推了两个小时,整个人热气腾腾的像刚出锅的包子。推完雪还不能停,地上还有许多散碎的雪,得用大扫帚扫干净,不然等雪化了,院子就变成泥坑了。
收拾好院子她现在是又累又渴的,放好工具,在厨房里找了个干净的碗,放到客厅桌子上,提起桌边的暖壶就往碗里倒水。结果壶都快倒立了才出了一口水,还混着白白的水垢,根本不能喝。
“唉!懒死他算了,连水都不烧。”本来想喝口水歇歇呢,还得去厨房烧水。
外面水井冻上了,幸好水桶还有半桶水,锅看着还算干净。不过她现在都不太相信姜卫民了,自己又细致地刷了一遍,才往锅里加水,坐在灶下烧火。
从进门就没停一下的崔素兰:我就没那个享福的命!
柴有点潮,烧起来烟比较大,一时散不出去,厨房里也存了不少烟,灶火口还好些,火气冲散了烟气,护住这一方清净。
灰黑色的烟在纯白的雪景中尤为突出,当姜卫民拉着棉被进村没多久,远远就看到自家那边烟雾缭绕时,心里顿时一咯噔,这会儿又不是饭点,周围就这一处出烟,关键还这么大的烟,怕不是着火了吧。
这想法一上心头,他也顾不得疲惫了,火急火燎地往家赶,索性街上的雪都清理出了路,省了他不少力。
到了门口,自家大门敞开着,他也没心思怀疑什么,一气把车拉进院子里。出了门楼没了遮挡才发现是烟筒出的烟。心气一松,手也架不住车把了,“咣当”一声车把砸地上。
家里来人啦?“卫民,是你卫民吗?”崔素兰听到动静朝门口喊一嗓子。
姜卫民刚卸了力,抻着腰呢,猛一听有人喊自己,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是媳妇回来啦!怪不得院子里的雪都没啦。
“哎!是我,素兰你咋回来啦?”
进了厨房和媳妇说起刚刚的乌龙事,“一气跑回来,这会儿(身体)反醒过来,酸疼的厉害。”
两人说着话正好水开了,崔素兰起身去堂屋拿暖壶,他趁机坐在凳子上。
“你还怪会占座嘞!”
媳妇的打趣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笑呵呵糊弄过去,随即转移话题:“对了素兰,你啥时候回来的?我路上都没遇见你。”
说起这个崔素兰就来气,狠狠剜了他一眼:“还说呢,我走的夹斜路看到你了,在另一条路上是不?我喉咙都喊破了你也没停一停,聋了样。”
没想到还有这事儿,这不是撞枪头上了嘛,姜卫民赶忙解释:“我这不是急着去买棉被嘛,走得急没注意四周。”
崔素兰疑惑了:“棉被?咱家不是有被子吗?咋还要买?”
“不是家里那种,是大棚里用的。这不是那天……”把这两天的事儿都说一遍,“我想着地里的韭菜怎么也得过了年卖吧,今年天冷的厉害,可别冻坏了,买了棉被盖小棚上能升温呢。”
看来姜卫民这几天都忙地里活了,怪不得家里都没空收拾呢。
“这次的菜虽说没长到最好的时候,但是卖值了。等会儿吃了饭咱俩一块儿去地里盖上去。”
地里还有活等着干,崔素兰炒了盘白菜,男人在家就不是过日子的,家里连个鸡蛋都没有。做不了荷包蛋,只能做清汤面了。
崔素兰在厨房洗着碗,想起来个事儿赶忙和姜卫民说:“卫民你用热水把水井浇开吧,家里要没水了。”
等饭菜都端到堂屋桌子上,姜卫民也化开水井了,正奋力压水。崔素兰估摸着他一时半会儿忙不完,自己又去厨房刷了锅。用一个空桶换走姜卫民刚压的半桶水,转头倒锅里烧起了水,不然干完活回来还是没水喝。
“素兰,你不吃饭去,烧火干啥?”
“我先烧点水,家里暖壶都是空的,回来喝什么?”
夫妻俩一个压水,一个烧水一时都没说话,等忙完,面都坨了。吃了顿不温不热的午饭,赶忙去了地里。
“卫民,要不先生个火升升温,棚里温度有点低啊!”
姜卫民正有此意,两人分工协作,不一会儿温度就上来了。
两人一个在前面揭草帘,一个在后面盖棉被,配合默契。崔素兰揭草帘没什么要求,拿下来就行,因此做得很快。
一排到头她停了下来,坐在后头的小板凳上,看着姜卫民干活。他先是检查棚膜有没有破损或没盖严实,然后才把棉被轻轻地盖上去,最后整理好边边角角才开始下一段。
从怀孕晕倒开始她就不常下地,主要在家照看姜温,时不时带着他去摆摊。地里活多是姜卫民在干,刚开始还担心他偷懒把地荒废了,后来忙着孩子、牲畜也顾不上心疼地了。
这次一块儿干活才发现他现在真的很不一样,以前他干活老爱偷懒,到地里一会儿就找借口溜走。现在呢,种菜比种粮食辛苦多了,这大棚他也整治地有模有样。干活也比以前细致多了,要是过去他不会想到先检查一下棚膜。
歇息了一会儿,眼见姜卫民也赶上来了,她起身开始下一排。两人忙活了两三个小时把棚盖好,担心温度不够,又把草帘搭在上面。
姜绵这周二辅导班放假,一家人收拾好出租房回了老家过年。
因着城里没有地锅过年准备的吃食还得在老家做,年后要回租房,也不打算多做,备好上供用的花糕、白肉和酥肉,另蒸了两笼包子、馒头两天就做完了。
初一早上吃了饭,一家分两拨去拜年,都默契地绕过了姜爷爷家。姜温已经会自己磕头了,穿着一身红色大袄,跟在姐姐身旁,学着姐姐的动作,小小的人跪成一团,软软糯糯地喊着:“大爷爷大奶奶过年好!”
“好好好,乖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可可爱爱的小崽子招人喜欢,这个小崽子还听话有礼貌,喜得老头非要抱着孩子进屋拿糖,老太太没抢着大孙子,搂着姜绵一阵亲香。
拜过年后,娘仨回到家,崔素兰收拾了香烛、元宝出来,打包好对着姜绵说:“绵绵,你先在家带着弟弟玩会儿,昨天妈忘记去上香了,刚才和你三大娘说好了去家庙上香,等我回来你再出去玩行吗?”
“好的妈,您去吧。”姜绵有两三个玩伴儿,从她去市里上初中后就没大见过面了,趁着过年大家再好好说说话。
等妈妈回家接手了弟弟,姜绵也出发去找小伙伴了。先去了最好的朋友玲玲家,玲玲比姜绵小三个月,两家离得近,关系最好。
说起了玲玲也是个可怜的女孩儿,前世两人一块儿在镇上上初中,当时要住校,每周回家一次,每次返校时玲玲总是最后出门的。在学校吃饭每周大概要十元生活费,她爸妈明明都知道且家里也能出得起,就是不愿意给孩子,每每都要她开口要,还要被说几句才不情不愿地给她。
她有个相差五岁的弟弟,父母就总想着不让她上学,出去打工给弟弟攒钱娶媳妇。小姑娘成绩中上等,明明能考上普通高中,结果她父母嫌花钱不让上。她后来为自己争取了职高,和父母说上这个学校有补贴,才逃脱了打工的命。
但是,上天不度可怜人,她在这个学校只上了一年就辍学了,理由还是父母嫌她上学花钱多。多可笑,担心儿子身高买保健品不嫌花钱,女儿上学吃饭就嫌花钱了。
最终她还是去南方打工了,姜绵知道的时候已经走了半年了,过年碰到一块儿聊天,她比以前更沉稳了,只在谈论上学时候的事时才有雀跃地光。
后来她一年年消沉,相亲、结婚、生子又开始操心另一个家庭。姜绵有时支撑不下去就会想到她,继而生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