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张春生想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描述戴露浓的长相,她是那种即便在人群中也能一眼就注意到的人,“这么说吧,她是星辰影视学院毕业的,表演班的班花。”
姜柔睁大双眼,手不自觉地握紧刀叉,仍旧保持住笑容,问:“真的假的,那她现在是演员吗,我在电视上能看到您太太吗?”
张春生喝了一口红酒,说:“当然看不到。她毕业后就和我结婚了,后面一直在家待着。”
哦,原来是这样啊,姜柔轻松了一点。
“那您为什么不带太太来参加年终晚会呢?”姜柔慢慢咀嚼着牛肉,“我好想跟她认识啊,我身边没有从表演学院毕业的朋友呢。”
说到这个张春生就生气,今天上午举办的年终大会,高层就他一个没有带家属过来。
总裁还特地问他家里是不是出了状况,当时总裁太太就在旁边看着,她对戴露浓印象挺好的。
吓得张春生连忙说夫妻感情很好,只是妻子要去参加同学聚会,所以才没来。总裁听到是这个原因,才没有继续询问下去。
大会结束前,总裁太太给了张春生一套高档护肤品,让他转送给戴露浓,并说:“我以前也做过全职主妇,其实挺不容易的。你平常除了好好工作,也要多关心下妻子。这个是我送给她的,那么好看的一张脸,需要好好保养,不然太可惜了。”
张春生满口答应,诚惶诚恐地收下礼物,心里却不以为然:我对她还不好吗,都不用她去上班。
张春生扯了扯嘴角,语气平淡:“其实没啥稀奇的,不就两只眼睛、一张嘴巴吗。她今天去参加同学聚会了,所以没来,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姜柔点了点头,看来他对妻子的感情也不是很深嘛。
张春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我记得你是不是要转正了?”
姜柔开心地说道:“是的啊,您居然还记得,我太荣幸了。到这个月月底正好满三个月,要办理转正手续,只是……”她迟疑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什么?”
“我听人事的曾主管说,咱们公司转正需要领导打分同意。我之前不是做错了事么,害怕过不了。”
“那个只是走一个形式,不用担心。这样吧,到时候把表格给我,我来帮摆平。”
“真的吗?谢谢张总,我敬您一杯。”张春生就是姜柔目前眼中最高大的人。
酒足饭饱后,张春生结了账,因为喝了点酒,所以喊了代驾。
“小姜,你住哪儿?”
“我住奥利国际。”
“那正好顺路,坐我车一起走吧。你一个女孩子,喝了酒,晚上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姜柔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好的,麻烦您了,谢谢。”
张春生坐在副驾驶上,姜柔在后座,旁边座椅上放着总裁太太送的那套护肤品。
“哇,张总,这是你买的吗,送给谁的呀?很贵的。”姜柔把护肤品放在自己膝上,看到牌子后惊呼,这套东西抵得上她几个月的工资了。
张春生从后视镜看到姜柔期望、羡慕的眼神,不知怎么就想起学生时代站在橱窗外的自己,自己当时也是这种眼神吗?顿时不由得有些心疼下属。
他记得家里的化妆桌上还有很多瓶瓶罐罐没有用完,这套东西也不值几个钱,只是总裁夫人的人情罢了,于是说:“你喜欢的话,那就当作圣诞礼物送你好了。希望你能好好工作,转正顺利。”
“哇,真的吗?我太开心了,谢谢您张总,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张春生晚上回来的时候,身上散发着酒气,同时若有若无夹带着一丝香味。
他打开玄关的灯,换好拖鞋后,发现母亲吴秀芬和戴露浓两个人居然还没睡,一起在客厅里面看电视。
这可真少见,张春生心想。
“妈,露浓,我回来了。”
“春生,回来了啊,”吴秀芬起身,从厨房里端出一碗汤,“这是妈特地为你熬的,来补补身子,你最近加班太多了,妈怕你累着。”
“谢谢妈。”
张春生拿汤匙尝了一口,嗯,有点咸了,油也放多了。这应该就是姜柔描述的员工食堂饭菜的味道吧。
“好不好喝?”吴秀芬期待地问。
“……好喝。”
“那你把它喝完,妈再给你盛一碗。”
张春生忙阻止她,“妈,不用了,大晚上的喝太多汤水会起夜,明天我还要上班呢。”
“对哦,你瞧瞧妈这记性。”吴秀芬拍了拍脑门,坐在张春生身边,笑眯眯地陪着儿子。
戴露浓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张星辉已经睡着了。
张春生把汤喝完,灌了两杯水,起身准备去洗漱。这时,戴露浓喊住他,“春生,你等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吴秀芬本来在厨房洗碗,听到动静,赶紧出来。
“什么事,你赶紧说吧,我累了一天了。”张春生松了松领带。
“以后每个月除开生活费,你还需要给我一万块钱。”戴露浓双手交叉在胸前,淡淡地说道。
“什么?凭什么!”张春生还没说话呢,吴秀芬就先嚷嚷起来了。
张春生了解自己的母亲,脾气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妈,您先别激动,让我先跟露浓沟通。”
“露浓,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是生活费给少了吗,最近物价好像是上涨了。这样吧,我每个月再给你加一千行不行?”
又是这样,每次戴露浓和他沟通,张春生总会选择避重就轻。往日为了息事宁人戴露浓会妥协,但是这次不会了。
“不行!我今天去参加同学聚会,那些同学不是今天去巴黎,就去明天去新加坡,一个个打扮得珠光宝气,我都羡慕死了。”戴露浓憧憬地说道,露出向往的表情,“咱们家现在又不缺钱,我觉着不能再亏待自己,趁年轻多去外面走走,多做做保养。对了,咱们小区门口的美容店,我去问了一下,年费才10W块,很便宜的。我记得你们要发年终奖了,到时候就拿来办卡吧。”
她将那股子市侩气表现得活灵活现。
张春生不相信一个同学聚会就能让妻子性情大变,他清楚她的个性,不是贪慕富贵的人。
当年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只能请戴露浓去路边小摊撸串串,她从来没有嫌弃过。
不过,说起来自从儿子出生后,他好像确实没有再和妻子单独出去吃过饭,也没带她去过高级餐厅。
想起今天晚上和姜柔用餐花费的高额费用,他莫名有些心虚,语气软了下来,说:“那这样吧,你要是实在想出去玩,等过年的时候,咱们一家四口报个团,出去旅游散心。现在手头虽然宽裕了,但星辉还小,以后有的是用钱的地方,咱们作为父母,要多为孩子考虑。”他开始打感情牌。
“别浪费那个钱去旅游,”一说到孙子,吴秀芬忍不住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我早就想好了,咱们今年回老家过年。那里山清水秀,邻里又和善,比外面不知道好多少。”
戴露浓知道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给自己多余的钱,于是按照方晴晴教自己的话术,继续说道:“那行,我不要钱了。”
张春生松了口气,以为说动了妻子。
当年结婚的时候,张春生给的承诺之一就是以后钱归戴露浓管。后来,吴秀芬跟他们住在一起后,跟儿子说儿媳花钱大手大脚,既然有了孩子,就应该存钱。张春生想了想确实是这样,之后就把大部分工资给了吴秀芬。
“每天干活累死我了。我们同学生了孩子的,家里都请了保姆,我也要请保姆。”戴露浓提出新的需求。
张春生吞了几口水,然后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你不用上班,每天就是做做家务、照顾孩子,很累吗?我这段时间基本上天天加班,有在你面前抱怨过一句?跟你说了多吃次,能省就省。”
戴露浓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张春生心中一紧,“你要实在觉得很累,就让妈帮你一下。”
吴秀芬在儿子面前,当然是什么事都满口答应,说以后会帮儿媳承担家务。等儿子不在家里,实际帮不帮,那不都得自己说了算,她一个小辈,还能翻出天来不成?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需要攒钱,所以不请保姆,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可以。”
张春生认为已经把自己的观点表达清楚了,他想快点结束谈话,去洗澡睡觉。
“那好,我要去上班,赚的钱来请保姆,不花费你一分钱,你以后也不用再给我生活费,可以吗?”
“这……”张春生没料到戴露浓会突然把话题转到出门工作这件事情上去,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正如戴露浓所说,她出去工作,用自己赚的钱来请保姆,张春生能省下每个月的生活费,给吴秀芬拿去存着。
但是,他不想让戴露浓出去工作。不过拒绝的话,又和自己前面的言行产生矛盾,毕竟是自己口口声声说要多存点钱给张星辉。
吴秀芬站出来第一个反对,“不行,我不同意。”
她年轻的时候被婆婆压制,现在自己做婆婆了,终于扬眉吐气、翻身做主人,哪里会放过戴露浓呢?儿媳妇以后上班去了,她就不能像现在这样随时随地使唤她。
“那就给我钱,每个月除开生活费,你还要再给我两万。”戴露浓开始坐地起价。
“你!”
看着他们母子二人气急败坏说不出来话的样子,戴露浓心中既痛快又笃定。
今天下午,方晴晴临走时跟她说:“鲁迅先生有句话写得很好,‘中国人的性格总是喜欢调和的、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了,必须在这里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但如果你主张将屋子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果然,她让张春生多给她钱、找保姆,他不允许;这个时候她说要去上班,他就无法阻止了。
张春生默然不语,吴秀芬气急败坏回了房间。戴露浓和方晴晴这一战,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