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珂一时并未反应过来。
可下一秒。
她猝然只觉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紧接着王珂呼吸加快,视物开始渐渐模糊,四肢发麻,浑身刺痛难耐,尤其是腹部。
“你!你、做了什……什么……?!”
王珂痛得从凳椅上摔倒在地面。
这一声巨大的声响,竟然并没有下人进来。
“没什么,就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东西,放心,不致死,只是一点点些许的难受罢了。”
柳清执本来都目的,就只是让她动弹不得而已。
茶!
冷汗淋漓间,王珂猛然间想起了自己刚刚喝的那杯茶。
可是那杯茶是明明由她自己倒的,柳清执怎么可能有机会放毒。
浑身痛苦地蜷缩痉挛着,王珂模糊的视线,陡然扫到了柳清执面前的那杯茶——
他没喝。
王珂猛地想起,柳清执不喜喝茶,那又为什么会给自己倒茶。
他……!!!
柳清执竟是在给自己倒茶的时候,当着她的面下的毒!
此前,王珂根本什么都不曾注意到。
柳清执走到王珂面前,微微蹲下身子:
“那现在呢,可是能放我离开了?”
还是那个温软的语气,却只让王珂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凉。
王珂双手紧绷拽紧衣袖,她面色苍白,艰难地回道:
“不能……”
她如果放柳清执离开,王家不会放过她和她阿苑的。
所以她绝对不能,不能让柳清执离开。
似是轻叹了口气,柳清执又继续说道:
“那要是我说,现在的王苑和你一样呢?”
这倒是假的,王苑的药和现在这个可不一样。
柳清执自己配的药自己了解,给王珂下的药是专用女子的,若给了男子,是会毁了男子身子的,他对王苑还不至于这么大恨意。
此言一出,王珂大惊:“你说、什么?!”
她面部扭曲,是怒急了。
挥出胳膊使出全力想要拽住柳清执的小腿,却被柳清执早有预料地躲了过去。
柳清执轻弹了弹自己衣摆上的灰尘,笑意盈盈:“着急了?”
把王珂药趴下的目的,就是让她在知道他给王苑下药时,动不得身子。
毕竟,要让王珂这种人妥协,对王苑出手可要远比对她自己出手来得好用。
只是没想到,这药的效用,比预想中要好上许多。
“你、你……怎么能如此……恶毒?!”
她都忍受不了的疼痛,阿苑如何能承受?!
“如何?可愿放我出去了?”
柳清执还是那句话。
接着又补充道:“你奉命行事,我给你理由,你去同王家说。”
王珂沉默顷刻:“好……”
若是她自己中药,她不会妥协。
但是……阿苑不可。
丢给王珂一颗药,柳清执坐回椅上:
“这是暂时的,每五日发作一次,待我回府,会有人给你解药。”
王珂抖着手指捏着药,她没有第一时间吃下。
柳清执看了一眼:“王苑那儿有人送。”
听到此,王珂才立刻将解药吞了下去。
无他,太疼了。
只一会儿,王珂便觉得自己好了许多,抬眼看向柳清执时,眼底很是复杂。
又是下药,又是给解药的。
不过眨眼之间,这柳家公子,当真不可惹。
王珂药效是缓过来了,但她不敢上前对柳清执如何。
她心里自然是恨的,可她也忌惮着柳清执还有什么后手,何况这药只是暂时的。
“站着作甚?王小姐坐着谈话吧。”
柳清执撑着下巴笑着看向王珂,仍旧是一副无辜的模样。
可这般样子,在现在的王珂看来,可怖至极。
“你要我怎么做?”
王珂没有过去,只是警惕地站在原地。
若是单纯只是想离开,柳清执已经成功给自己和阿苑下了药,径直离开便是。
可他依然不走,定是有其他打算。
“简单,你只需要……”
……两刻钟后。
“好,我下午便命人将消息传回王家,若成功了,你后日便可离开。”
王珂现在不得不承认,是她眼拙了。
这柳家公子的野心,竟是比女子还大,当不愧是穆声所意之人。
只是不知那穆东家是否知晓,柳清执竟是如此……之人。
柳清执见事既已成大半,起身打算离开。
在踏门之际,柳清执留下了一句话:
“他的药与你不同,难受几日罢了,无需解药。”
王珂一愣,自是明白了柳清执说的是自己阿弟。
听到此话时,王珂的第一反应,竟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种药性,当真不是阿苑他能承受的。
可等再反应过来时,王珂觉得自己魔怔了。
*
夜深。
穆声抬头,望了望前方的三伏山庄,她停下了马,想起了牧檬的话。
“东家,去甫城还有另一条近道,不过……”
一听能更快到达目的地,穆声再问:“不过什么?”
“不过那条道崎岖不平、很是难走,且需,路过三伏山庄。”
牧檬知悉许多条路径,只有这一条是最快的。
三伏山庄……
算算时间,穆声已有好几日不见柳清执了。
她看了看天色,已是夜半。
自己不停歇地赶路,这马儿也跑了一日,一人一马皆是精疲力倦,为了能更快抵达甫城,今晚不能再继续了。
又抬眼凝视了一番山庄,穆声下马。
随后,她转身将马拴在了一颗粗树下,而自己走到山庄大门的侧方围墙处,一个起跳翻身便越了进去。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声音,只有风动。
穆声的武力虽不及柳阳欢和牧檬厉害,但单就速度和轻盈,却是远远超过她二人。
依着记忆,穆声寻到了柳清执歇息的阁楼。
此时夜色如墨倾洒,月光朦胧,散落了一地的银光,四周一片静寂,时不时可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他大抵是睡了。
穆声轻手轻脚地翻着窗户进了屋,悄无声息地走过隔间后,她看到了里屋正在歇息的柳清执。
他似乎睡得很沉,整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
有的时候,穆声不得不承认,也许她最开始是喜欢上的,单纯只是柳清执的样貌姿色。
因为担忧吵醒熟睡的柳清执,穆声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一丁点儿声响,缓缓走到他的面前蹲下。
她有些累了。
若是以往,哪怕轻而易举,她再思念,也绝不会闯入柳清执的卧房。
她从来都是,一直装作不在意柳清执的模样。
可是现在她好累,连着短短几日便发生了许多事。
阿爹的病就像悬在她心里的刺,时不时落下扎她几回,让她忐忑心慌。
穆声连自己幼时大病,药物无用、生命极近濒死的时候,她都不曾如此慌张过。
林锦将自己养大,付出了太多太多。
自来到这个世界,穆声几乎从没有过这么脆弱的时候。
她很想见他。
穆声想,就这一次,没人知道的。
这是外面,不是穆府,也不是柳府,她这一身衣服,也不会有人能认出她。
穆声卸了力道软坐在地,她靠在床边,侧头看着睡熟的柳清执。
看到他搭在床边的,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
穆声垂眼,将额头轻轻抵在这手的下方,只克制地微微触碰到。
接着,穆声缓缓闭上了眼,她有些倦了。
良久,待穆声已然熟睡。
殊不知,榻上的人却慢慢掀开了眼。
眼里的清澄和明澈昭示着,他没有睡着过。
柳清执的眼底毫无睡意。
从有人入了阁楼起,他便察觉到了。
他的手里还一直藏着毒粉,一旦对方靠近,便必死无疑。
可是,唯独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来人是穆声。
这让他默默藏回了手里的东西。
穆声她……不是在穆府吗?
如何,又来了这里。
以及……他不曾看懂她在做什么。
感受着手边的毛绒和温热,柳清执知道,那是穆声。
身侧的人呼吸匀称而浅淡,几缕发丝滑落,无声地轻搭在他的手腕上,有些痒。
手指微动,柳清执的身子没有动弹。
同穆声一样,此时的他,也不想吵醒对方。
……
一粒不知名、不知因的种子在柳清执的心里悄然落下,掀起一丝丝轻微的涟漪,只待悄然发芽。
……
次日。
天际边渐渐浮起一片鱼肚白色,旭日缓升,微弱的熹光透过淡薄的云层,一缕一缕地铺洒入室。
柳清执醒了,侧头一看,身旁已然没有了穆声的身影。
就像是,他只是单纯地做了一场梦一样。
人醒了,梦就散了。
榻旁穆声昨夜靠过的地方,已经清冷泛凉。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知着柳清执,对方已经离开了很长时间。
柳清执只是静默了会儿,同往常一样唤楚遥进来服侍。
*
“驾!”
而另一边儿,凌晨离开的穆声,已经快马加鞭地抵达了甫城城门下。
守门的士兵拦住穆声:“停下,展示你的通城令!”
穆声拿出从隋将军那儿处取来的通城令,交于那士兵。
只见那士兵瞧完通城令后脸色一变,对着穆声恭敬地行了礼,将通城令双手奉回:“大人,请进!”
穆声取回通城令,下马走了进去,法令有规,城区不得骑马。
看来这仗确实是要打了。
近些日子,整个大沣里,各个城池没有通城令或者通城文书,根本无法出入。
进了甫城后,穆声先是找了间客栈,打算稍微整顿下,在出门寻寻那神医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