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羽郎 第5章 第 5 章

刚解释完何为看山人，宁玄脚下一滑，他自己摔倒的同时也把宋尧真一起给拉倒，两人身上本就没一处是干净的，这一摔更是粘得满身泥沙，活像两尊泥偶。宁玄仰躺在地上，宋尧真则趴在他的胸膛，宋尧真抬起头看向他，两人以抱在一起的姿势又正好四目相对，宋尧真还能清晰地听见宁玄胸膛上突突的心跳声，宋尧真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慌张。

宋尧真爬起问：“你......没事吧？”

宁玄不敢看他，说起话来也和他一样结结巴巴：“没......没事。”

“你的腿还好吗？我刚刚没有压到吧？”

宁玄摇摇头。

宋尧真又问：“那后脑勺呢？刚刚摔倒的时候有没有撞到后脑勺？”

宁玄木讷地摇摇头，他意外于宋尧真竟然对自己如此关心，而且事事留心细致入微。

宋尧真走到宁玄身后，双手从宁玄腋下穿过紧紧抱住，然后轻松将宁玄从地上拔了起来，宁玄很是羞涩，深深低着头生怕宋尧真看出来，宋尧真揽住宁玄问：“还可以走吗？不要勉强哦。”

宁玄躲避着宋尧真的眼神点了点头。

“还是我背你吧。”

“啊？”宁玄睁大双眼。

“你的腿现在走路不方便，这次运气好没有摔到伤口，可是难保不会再摔，安全起见，还是我背你吧。”

宁玄慌忙寻找借口：“你瘦成这样，能背动我吗？别把你的腰压断了。”

宋尧真拍了拍自己的肩头，一脸可靠地说：“相信我！你昨天请我吃了两桌菜呢，我现在充满了力气，放心！”

没等宁玄答应，宋尧真强行将宁玄背起。

宁玄急忙拍着宋尧真肩膀说：“不用你背，你快把我放下来，我走得动。”

宋尧真说：“没事，救命之恩我已经报了，两桌饭菜之恩还没报呢，你快抱紧我。”

宁玄仍然想下来，宋尧真使了个坏，故意将背后的宁玄掂了一下，宁玄被掂得差点后仰倒栽葱，他下意识地抱住了宋尧真的脖子，宁玄清楚此刻自己的脸就像开水一般滚烫，最后他拗不过，还是随宋尧真去了。

两人沿着河道一路向上走，宋尧真背了宁玄一路一个累字都没有说过，途中几次宁玄想让宋尧真放自己下来，宋尧真都不肯，一再坚持要背宁玄，就这样走了许久，河滩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脚印。

天色将晚，两人终于回到了落水的地方，可那林中只剩下满地的面具碎片和数不清的白布，顾安臣、苗秦玉、白袍鬼甚至乌妖的踪影是一个也没有见着。

宁玄说：“回客栈吧，说不定他们先回去了。”

宋尧真点点头，一声不吭埋头走着。

两人出了森林，路过碧水湖，终于回到了客栈，一到客栈宁玄便把小二招来。

小二一见到宁玄便惊呼：“客官，您这头上是怎么弄的？要不要我帮您找个大夫来看看？”

宁玄摇了摇手说：“不碍事，我想问你，和我一道的两人可有回来？”

小二回忆道：“没有，我记得您四位一大早就出门了，除了您二位，另两位客官我没看到……”

宁玄说：“那烧点开水送到我房里，多谢了。”

“好嘞，您客气了。”

宋尧真将宁玄背进房间，征得宁玄同意，宋尧真帮他脱去外袍，两人走了一路，身上衣物早就干透了，只是泥巴全留在衣服上，邋邋遢遢的，抹都抹不掉。宁玄说要休息会，宋尧真悄声出了门，炎夏暑热，晚间气温也居高不下，他准备将宁玄的衣服洗净晾起，正好明天就可以穿了。

晾完宁玄的衣袍，小二的热水正好也烧好了，宋尧真接过热水走上楼，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宁玄还在床上睡着，他走到床边用手背轻轻贴在宁玄的额头，幸好宁玄没有发烧，宋尧真也松了一口气。

“你干什么？”宁玄的嗓音慵懒。

宋尧真吓得差点叫出声：“我只想看你有没有发烧……额……就是风寒？热病……我怕你生病了。”

宁玄疲惫地笑了笑说：“没事，死不了。”

“热水烧好了。”

“你倒一盆出来给我留着，剩下的你拿去洗个澡吧，本来就是给你用的。”

宋尧真的心脏猛烈地跳了一下：“好……好的。”

按照宁玄的吩咐，宋尧真分出一盆，他自己端着剩下的水出了房门，在客栈厨房外洗了个热水澡。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这会儿洗起澡来就容易多了，可是还是洗出一盆泥沙，本来清澈的热水，到最后变得浑浊不堪，小二都看不下去，又给宋尧真换了一盆热水。

洗完澡神清气爽的宋尧真又穿回那件破烂衣衫，只是因为他实在没有其他衣服可以穿，他把头发擦干之后披在背后，他已经习惯这个造型。他回到楼上拉开房门，宁玄光着膀子正坐在床边擦拭身体，宋尧真见了立刻浑身僵硬，反应过来后连忙道歉逃到门外。

“你进来吧。”宁玄在房间里说。

宋尧真面带歉意地走了进去，宁玄已经穿上了中衣。

宁玄问：“我的衣服呢？”

“我洗了，晾在客栈后院，明天早上就能干。”

宁玄愣在床上，他很意外宋尧真居然能想到给他洗衣服。

见宁玄不说话，宋尧真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对不起，是不是不能洗啊？”

宁玄摇头道：“不是，只是辛苦你了……谢谢。”

宋尧真只得憨笑一声。

宁玄在他的行囊中翻了翻，拿出一件黑色衣袍，他递给宋尧真说：“这件衣服给你穿，这是看山人的玄衣，你把你身上那件给扔了吧。”

宋尧真接过，他轻抚着衣袍，衣料柔软舒服，以他的认识来看绝对是上好的料子，听宁玄的意思，这黑袍子还是他们的制服，宋尧真更觉这衣服的珍贵，他立马走到屏风后换上。

宁玄坐在床上问：“怎么样，还合身吗？”

宋尧真走出来，那件衣袍穿在他身上略显宽松了些，不过也还凑合，换了新衣服，宋尧真很是高兴。

宋尧真说：“谢谢。”

宁玄摇头说：“没事，你现在才像个人……你的头发怎么不梳起来？”

头发已经快干了，宋尧真对这一头长发没有什么好的处理方法。

宋尧真向宁玄请教：“你们的头发都是怎么梳的啊？我不会梳。”

“你把梳子拿来，再搬个小板凳坐到床边，我帮你梳。”

宋尧真摆手说：“不用了吧，我随便弄弄就好，你还有伤呢。”

宁玄指着桌旁的木凳说：“没事的，你那个凳子搬过来。”

宋尧真拿了梳子，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宁玄手法娴熟的为他顺发，宋尧真一路上只顾着活命，根本没有时间梳头发，那些头发全都缠在一起成了死结，随便换一个人来梳几下早就没有耐心了，可是宁玄没说一句话，一直耐心地将缠在一起的头发温柔地解开。

宋尧真抠着手说：“我怎么感觉你很熟练。”

“我以前经常帮我弟弟妹妹梳头。”

“这样啊。”

宋尧真不知如何把天给聊起来，房间内陷入了沉默。

梳了几刻钟，宁玄总算把宋尧真的一头乱发给梳顺了，宋尧真一头桀骜的黑发被宁玄信手归拢束起，挽在头顶盘了一个圆髻，再用发带缠紧便大功告成，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顺便还帮他把胡子刮干净了。

“你到镜子前去看看合不合你心意。”

宋尧真小跑到镜前，只觉眼前一新，和古装剧里的发型一模一样，脸蛋上光溜溜地像是年轻了十几岁，他心里还暗暗得意，梳着发髻的样子还挺好看。

房门突然被一把推开，宋尧真转过身，顾安臣和苗秦玉站在门前，他们看见宁玄平安无事都松了一口气。

苗秦玉扶着门框说：“二公子啊，你可让我们好找，命都快吓没了……”

宋尧真感觉自己待在房间里不怎么合适，于是端起宁玄用过的水盆说：“我下楼去把水倒了。”

苗秦玉对宋尧真瞥了一眼说：“他……你给的衣服？”

宁玄点点头说：“是宋尧真将我从水里救上岸，后来还一路背我回来。”

苗秦玉打趣着说：“这么说，你俩现在关系更进一步咯。”

“白袍鬼和乌妖呢？我们回来的时候先去了落水的地方，可你们都不见了。”

顾安臣说：“乌妖都被我们解决，白袍鬼跑了，不过伤得不轻。”

“这事太可疑，回去之后要立刻上报给主山。”

“你确定你没事？”顾安臣看见宁玄头上的包一直没作声，当注意到宁玄右腿有些问题后实在忍不住问出口。

宁玄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道：“估计在水里撞到石头了，不碍事……你们找我找到现在，辛苦了，多谢你们。”

苗秦玉打了个哈欠说：“要是找不到你我们可没脸回去了。”

“对了，这个还给你。”顾安臣将宁玄掉在河边的剑递给他。

见到自己的剑失而复得，宁玄满怀愧疚：“看来我要好好练练剑术了。”

苗秦玉说：“也怪我们当时没有及时发现。”

顾安臣抱手说道：“你们不觉得很巧吗？”

宁玄问：“哪里巧？”

“我们昨天才见到宋尧真，今天就碰到白袍鬼，而且宋尧真手里还拿着随许千凡一同失踪了十年的短刀，你们一点都不觉得有问题？”

“先不谈短刀，我亲眼见到白袍鬼操控乌妖攻击宋尧真，而且他还救了我一命……”

顾安臣抢道：“若是他们早就商量好，为了骗取我们信任，在我们面前演了一出戏呢？”

宁玄正色道：“宋尧真身上确实疑点重重，但是我看得出他没有说谎。”

顾安臣话语间散发着怒气：“你见过几个人？可知人心隔肚皮？装出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处心积虑让你放下心防，等到他们得逞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好了，好了。”苗秦玉及时将两人争吵的苗头扼杀，免得事态扩大。

顾安臣恢复成冷淡的模样说：“我只是好心劝你，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

宁玄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会再试探试探他的。”

苗秦玉又打了个哈欠说：“明天还要赶回去参加长生宫的落成大典呢，我实在撑不住了，我先睡了。”

“我也去睡了。”顾安臣负手而去。

宋尧真忙完手中的活儿后躺在地铺上，宁玄虽然早早躺下，但是始终没有睡着，他心中一直萦绕着一个问题——宋尧真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宋尧真心绪杂乱，他不清楚为什么穿越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也不清楚要如何回到该回的地方，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没有回去的必要，与其回去艰难求生，还不如在这边多享受几天好日子。会不会自己已经死了呢，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自己弥留之际幻想出来的，或者是在做梦，说不定在这个世界死一次，自己就醒了，要不要死一次试试看？可是要是猜错了，那就真死了……

两人处在同一间房里，都在想着各自的心思，不知不觉间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