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羽郎 第46章 第 46 章

“我的灵力是在他成为持羽之后才突飞猛进的，所以在那之前，崔显确实在看山人中无人能敌。他成为持羽后不改其信念，总想打破看山人中固守的等级观念，后来他想了一个办法，他将四大阁换了一个名字，他亲自取了回雁、点青、有苏、归季四个阁名，他命令所有看山人不准以次序称之；在那之后他又改许多规矩，其中废除只收男子的条例，也就是从那时起，才有许多女子登上卷英山，成为看山人，看山人的面貌顿时焕然一新……”

许千凡无奈叹气，接着说道：“他想了许多方法试图去消除看山人之间的等级观念和性别观念，只是他一个人又如何能与存在了上千年、根深蒂固的观念抗衡呢？渐渐地他意识到自己的有心无力，我不知道他是麻木了还是放弃了，后来他的身上总是萦绕着一股萎靡颓丧之气，和他刚成为持羽时的那股意气风发判若两人。他的腰变弯了，开始去讨好一些权贵，终日沉溺在朱门酒宴之上，他终究还是忘记了曾经的自己，不过这也不怪他，他努力过，只是他输了。他为各阁取的那些名字，终究留在了牌匾上，别人都嫌他取的阁名拗口，还是习惯以序号相称，最后一切恢复原样，他的努力成了一场笑话……”

宋尧真的思绪回到他初次踏进长生宫的那晚，宁玄带他四处游览，当时他就问过宁玄，既然每阁都有相应的名称，那为什么还要一二三四地叫？这个问题宁玄也不知道，不过现在宋尧真知道了原因。

“崔持羽的努力没有白费，起码因为他，有这么多女子才能成为看山人，不必拘于小小的四方天地里了却一生。”

许千凡颔首道：“确实如此。”

宋尧真赞扬道：“崔持羽的观念在有世界中确实挺超前的，若将他放在无世界里就显得没那么突出了，我们虽然也没有完全解决那些由来已久又难以拔除的问题，但是起码人人都知晓问题的存在，也试着去尽量弥补，虽然需要漫长的时间更正，但这也是必不可免的过程，在有世界中，崔持羽也算是第一人了。”

“或许和他成为看山人之前的经历有关吧。”

宋尧真好奇地问道：“崔持羽在成为看山人之前是什么样的？”

“家徒四壁，他一心想通过科考出人头地，他过了乡试成为举人，只是会试屡试不中，他考了许多年，最终把自己弄得孑然一身、疯疯癫癫，他受尽了冷眼。后来不知怎的流浪到卷英山，当时的持羽见他可怜便收留了它，他成为看山人之后，神识渐渐清醒，恢复了正常，而后苦心修行，终于当上主山、持羽，他的经历也可以称之为传奇了。”

宋尧真挠着脑门一脸疑惑，“我还是没想明白，崔持羽和长生宫选址到底有何联系？”

许千凡怅然道：“崔显就是月户郡下马原生人，他家旧址就在长生宫之下，当日嘲笑讥讽他的那些人也都住在这里，说不清他到底是因为报复，还是其他的原因，最终劝说皇帝将长生宫选建在此地。”

宋尧真直言不讳道：“可是长生宫不是在你……”

许千凡说出宋尧真没说完的话，“你是不是想说，建长生宫是我被困在元墟之后发生的事？”

宋尧真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就想问这个，难道每个世界发生的事你都了如指掌？”

“其实不全是，我虽被困在这里，但我还是能大概地知道每个世界发生的一些大事，或许这是元墟的仁慈。我能猜想崔显的心思，也不过是因为我了解他的过去和他这个人罢了。”许千凡陷入回忆似的喃喃道：“我成为看山人之前和崔显还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没有看清我的脸，那是天正四年，后来上了山之后他没有认出我，当时我还有些失望呢。”

宋尧真思忖道：“天正四年……那时你应该还在和风遗虫四处游历吧。”

许千凡点点头。

“那你后来上山之后，风遗虫又去了哪里呢？他身上那么浓的乌妖气息，估计还没上山就被看山人发现了吧。”

许千凡不语陷入了沉思。

宋尧真叫了几声，许千凡才反应过来，“我刚刚想起了一些往事。”

“是关于风遗虫的吗？”

许千凡望向宋尧真身后，“没有时间了。”

宋尧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什么都没有，他问许千凡：“没有什么时间了？

“元墟回环就要消失了。”

宋尧真惊讶道：“这次为什么这么快？”

“估计和封印松动有关，你把手给我。”

宋尧真没有多言，听话地伸出手，许千凡握住宋尧真的手，向他传输灵力，宋尧真感受到一股暖流传进身体。

许千凡擦拭掉额头的汗水，“我这次传给你的是治疗之力。”

“治疗之力？如何使用？”

“此法可用灵力愈合伤口救人性命，此乃我首创，世间无人能用此法，灵力是关键，你自去参悟。”

“多谢前辈。”

许千凡温声问道：“还记得上次元墟回环快要关闭时我让你做的那些吗?”

“记得。”

宋尧真盘腿坐下，双手合十，闭眼感受周身灵力并吸纳进体内，元墟灵力萦绕在宋尧真身边，渐渐聚拢汇集。宋尧真打开合起的手掌时，明显比上次要更轻松些，待到宋尧真双手完全打开，他周身灵力化作一道环形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元墟回环周围的人和乌妖全部被吹倒，连墙上趴着的人也不例外，乌妖的面具被冲击波击碎，乌妖大军瞬间消散。冲击波飘散无踪后，元墟回环缓缓消失，许千凡站在圆心，他环顾四周，寻找着记忆中的面庞，他眼中所见的有生面孔也有熟面孔，当视线落在崔显脸上时，二人四目相对，许千凡没有久留，他朝崔显淡然地笑了笑，而后便在众人的注视中如烟雾褪去般消失了，这一回所有看山人都看到了许千凡的真容，那位传说中拯救苍生的大英雄真切地出现在自己眼前，众人倍感荣幸和震惊。十年未见的兄长短暂地出现，许绛华心中有太多的话想对他说，可是他停留的时间太短了，短到许绛华不知道先说哪一句，她只得瘫坐在地，木木地流着思念的泪水。

元墟回环和许千凡消失之后，就只剩下宋尧真一人，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双眼迷离间，他见到宁玄正朝自己奔来，他清晰地知道这不是幻觉，因为每一次元墟回环结束，第一个出现在他眼前的总是宁玄。宋尧真双腿发软，身子也因打开元墟回环而变得虚弱，他很困，但宁玄离自己还有些距离，所以他不能倒下。宋尧真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他合起了双眼，晕沉沉地倒下，他没有倒在寒冷僵硬的地面，一个温暖且柔软的怀抱将他护住，他还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那是宁玄身上的味道，他一直觉得那股味道很好闻。

那一晚，大地上的雪全部融化，气温陡然上升，冬天戛然而止，明明才二月初，反倒变成了四五月份的温热天气，人们对这忽变的天气感到错愕，他们脱去棉毛厚衣，换上了轻薄的夏衣。

翌日早晨，宋尧真在床上醒来，他一睁眼就瞥到趴在床边的宁玄，他心想这宁玄不会在床边趴了一夜吧？宋尧真身上盖的还是厚厚的棉被，他燥热难耐，本想将脚尖悄悄伸出被子外，谁知轻微的声响就将宁玄给吵醒了。

宁玄睡眼惺忪地急忙问道：“尧真，你醒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就刚刚。”

宁玄站了起来问道：“你渴不渴？”

“不渴。”

“那你饿不饿？”

“不饿。”

“那你……”

宋尧真打断道：“宁玄，我真的一点事都没有，你不用担心。”

宁玄欲言又止。

宋尧真痛恨自己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弄得别别扭扭，此时他已经是骑虎难下，不知道如何收拾残局。

宁玄咳了两声，说道：“我今天要送李柏生去千秋都，要走一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宋尧真抠着手说：“你也是，路上小心。”

宁玄留恋地看了宋尧真几眼，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宋尧真点了点头。

宁玄转身走到门前，他抓着门框停顿了一会，又折返回来，“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哪里惹得你不高兴了？”

宋尧真张大眼睛，呆呆地摇头，“没有啊。”

宁玄倍感憋屈地说：“那你这段时间为什么对我都冷冷的？”

宋尧真不敢将心中念头如实告知，他脑中思绪如乱麻般混乱，一时间想不出用什么理由掩盖，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反问一句：“有吗？”

宁玄被这两个字噎得气红了脸，他茫然地看着宋尧真，两人无言地看了半晌，谁都没有再开口，最后宁玄赌气般扭身走出了房门，关门时他收了力，双手轻轻合上门扉，他在门前又瞪了好一会才离去。

屋内，宋尧真在床上抱膝而坐，他接连叹了好几口气，懊恼着不知道怎么处理和宁玄的关系，他明确知道他是喜欢宁玄的，可他不知道宁玄对他是喜欢，还只是把他当成朋友，如果再让自己沉溺下去，只怕到时候无论如何都脱不了身，他和宁玄的友谊也就走到头了。

宁玄气冲冲地跳过长生宫大门门槛，他板着脸笔直地走着，苗秦玉和顾安臣牵着马站在一起，他俩远远地就瞧见宁玄像一头疯牛似的冲来。

顾安臣打趣道：“你脑袋上的头发都竖起来了，谁惹你了？”

苗秦玉抱手笑道：“谁惹我们二公子了，快告诉我，我去收拾他。”

宁玄字字铿锵地说：“宋尧真！”

他说完便转过头去调整马鞍，此刻宁玄浑身仿佛冒着白气。

顾安臣笑着戳了戳苗秦玉，“这个你最好别收拾。”

苗秦玉点头赞同，“这我清楚，我要是出了这个头，非但得不着好，这苦主还要反过头来收拾我呢。”

顾安臣双眼上瞟，回忆道：“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闹别扭吧。”

“好像是……”苗秦玉摊手道：“不过感情越吵越深嘛，没事，马上又会和好的。”

顾安臣呵呵笑个不停，“他们两人的事儿，外人就别瞎掺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