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 第13章 紫金城

夜深了，宋安宁蜷缩在许温的小床上，她背对着何曼，眼睛圆睁着转来转去。

她没有睡，此时正睁着眼瞧着面前的墙壁，墙上贴满了许温的生物笔记，她有些无聊，一动不动地躺着，就着月光看着那些笔记在心里默背着。

她背了不知道几百遍后，侧耳听了听何曼的呼吸声，确认何曼完全睡熟了之后，轻巧的翻身下了床。

宋安宁光着脚走过冰凉的瓷砖，没发出一点声音，客厅沙发上的许温也睡着了，他趴在自己的课本上。

她原本都走了过去，最后纠结了一下退回来，轻轻把许温的课本抽出来放在了一边，好让他能枕在枕头上。

做完这些她蹬上了自己那双底子被踩扁的旧棉拖，虚掩着许景仁的家门，消失在黑漆漆的楼道里，几乎听不见一点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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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金城是整个东区最大的酒吧，此时是半夜三点，虽然外面下着大雪，但这里的音乐依旧整耳欲聋。

满是纹身的男女化着浓妆，高举着手臂蹦着，烟雾缭绕。香烟、酒精、甚至是违禁药品，在这片充斥着荷尔蒙的空间里来回交换。

宋安宁穿着浅色的校服，披着一头黑色的长发，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她笑着躲开一个胡乱挥舞着的花臂，穿过亢奋的人群，今晚打牌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但她向来酒量不错，这点啤酒根本上不了头。

她手上攥着一叠钱，把手掩在身下，搓着纸钱数着数。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也跟着摇着脑袋，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笑容真心实意。

今晚收获颇丰。

穿过酒吧散座的人群，宋安宁收了手上的动作，正打算不动声色的偷偷离开场子时，两边慢悠悠的围过来一群混混，领头的男孩穿着破洞的牛仔裤，嘴里叼着烟。

瞧见他们宋安宁笑容也不变，只是偷偷把那卷钱塞进了裤兜里，对领头的混混弯了点腰，面上的酒窝更深了。

“林哥，不再喝点？那边刚开了几提酒。”

林大志咬着烟哼了声，他留着斜刘海，自以为很帅的甩了下头，表情却透着不耐烦，他问道：“钱呢？”

宋安宁心下一紧，林大志是邓成功的小弟，东区的大酒吧几乎都是邓家开的，紫金城自然也是邓家的场子。

邓成功作为家里的独子，从小就不学无术，早早辍学后就一直给家里管场子。

想必是今晚赌钱自己赢的有点冒头，引起了邓成功的关注。

心下清楚什么情况，但宋安宁笑容不变，好像自己根本没被围着，还表情灵动的和林大志插科打诨，“诶诶诶，林哥这是干嘛呀，大家都是出来玩的。”

林大志吐了口痰在地上，用那双耐克的新球鞋蹭了几下，上下打量着宋安宁，周围的一群混混都笑嘻嘻的围着她。

“少跟我废话，你出千了吧？”

宋安宁笑起来，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嘈杂的环境里，女孩的面颊都点泛红，可能是喝醉了酒，“诶诶，冤枉啊林哥，你这不是不相信人家嘛，我哪敢呀。”

林大志瞧着她，表情流露出一点疑惑。

宋安宁还在说着：“林哥，你可不能欺负人啊，这是邓家的场子，我可没这胆子，再说了，出千我也不会。”

林大志本就不聪明，又被宋安宁的笑容绕的迷迷糊糊的，心下也开始有点怀疑这小女孩到底会不会出千。

“想必是因为今天哥哥姐姐们都在，这场子啊风水好，我是沾了大家的光，运气好。”

宋安宁笑着说这，突然一低头呕了一声，赶紧捂住嘴，抱歉的对着这群混混鞠躬，整个人弯下身来，嗓子里发出压抑的呕声。

“呕......我，不好意思......呕......喝多了”

她一边捂着嘴呕着，一边急匆匆地从混混间挤过去，这些混混怕被她吐在身上，都条件反射地躲开了点，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就灵活的从人群间溜过去，冲进了女厕所。

女厕所没有人，宋安宁低着头冲进去后，脸上的笑意就收了起来，也不呕了，没事人一样推开了靠窗隔间的门。

隔间里堆满了拖把和水桶一类的保洁工具，地面脏兮兮的，想必是外面带进来的雪水化了没人清洁，泥乎乎的雪水满地都是。

宋安宁掀开一个倒扣着的旧桶，桶里是一件军绿色的旧棉衣，棉衣用皱皱巴巴的几个塑料袋拼一块套着，为了避免被打湿。

宋安宁两下拆掉了那些塑料袋，裹上了棉衣，她看了看厕所没有人，灵活的踩着暖气爬上了厕所的窗台，敞开了窗翻了出去。

她的动作熟练，这不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

每次赢完钱离开她从不走正门，那里一定会有些输了钱的人蹲守，预备着收拾她，她都是从厕所后的小巷悄悄跑走。

可这次，显然运气不佳。

她刚从窗户翻出来，就看见小巷唯一的路灯下，黑压压一群人站在雪地里，有口哨声响起，每个人都笑着看着她。

站最前面的正是一头黄毛的邓成功。

她实在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了一声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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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崭新的耐克狠揣在宋安宁的胸口，她想抵挡的手臂都还没抬起来就倒翻进雪地里，脑袋也砸进了积雪里。

她正在心里自我安慰，还好今日大雪，地上积了很厚的雪层，摔进去也没那么痛。

宋安宁还没来得及再想出一个值得高兴的点，就被抽在她脸上的巴掌打得歪过头去，有谁拽住了她的长发，她整个人在雪地里被拖行着。

但雪这么大，雪花那么多落在她的脸上，融化的雪水糊住了眼睛，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慌忙的举起手想要抵抗什么。

有几双脚毫无章法的踢在她的侧腰和肚子，她被迫蜷起身子，她一声不吭，不想要发出那样狼狈的尖叫。

刚才那踢在胸部的一脚还在作痛，女孩正处在发育阶段，这一脚踹的真是巧妙，宋安宁咬着牙想。

男孩们手重脚重，常年抽烟使他们都哑着嗓子，粗声粗气的大骂着。

“让你跑！跑啊！怎么不跑了！”

“妈的，敢在邓哥的场子出千，给脸不要脸！”

“搜身，搜她！我不信找不到钱！”

有人扯着宋安宁的头发把她拽起来，把她架着，这时眼睛里的雪水流了出来，她眨眨眼，看清了贴在自己眼前的邓成功。

他叼着烟，一口烟雾吐出来吹了她一眼，夹着一股雪的寒气。

宋安宁没有躲，她那双大眼安静的睁着，看着邓成功，露出一点近乎谄媚的笑意，眼睛都弯了起来。

她的声音如此轻，隐约带着点恳求的味道，“邓哥。”

邓成功根本不吃这套，他只是恶意的笑了声，把手塞进宋安宁那军绿色的旧棉衣里摸索着。

隔着那件单薄的校服，她能感觉到邓成功的手粗鲁的捏着自己的身体，来回摸索着，周围的混混吹着口哨笑着，驾着她的两人紧紧拽住了她的手臂。

宋安宁恶心的胃都痉挛起来了，但她只是安静的看着邓成功，那讨好的笑意一点没变，只是她看不见，自己的嘴唇一直在发抖。

她也不试图去躲，那样只会惹的他们更加过分，她从不做无用功。

邓成功故意把手塞进了她裤子后侧的裤兜里，那里装着钱，他手一伸进去就摸到了钱，但他根本没打算把手抽出来，反而恶趣味的笑出了声来。

他那头金发在暖黄色的路灯下闪着光，像是一盏令人作呕的太阳，这盏太阳来回摇摆着，和自己周围的跟班交换着眼色，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裤兜很小，此时又塞了双大手，满满当当。

邓成功的手掌紧贴着宋安宁的臀部，他故意来回动着自己的手，还时不时捏几下，就是不抽出来。

架着宋安宁的混混把脸凑过来快速的亲了她一口，一群人又哄笑起来，宋安宁一声不吭，她只是沉默的看着面前的邓成功。

她有的是面对这种事的经验，深知自己越是反抗他们就越是来劲。

因着她这无趣的反应，邓成功果然感觉有点无聊，那双塞在她裤兜里乱动的手拔了出来，抓着一把红色的钞票，他也懒得数，随手扔给了身后的林大志。

“搜到了，拿着玩！”

林大志接住钱喜笑颜开，知道自己又可以再买一双限量款耐克了，他得了好自然更加来劲的怂恿邓成功找乐子。

他盯着宋安宁，故意笑的一脸恶心，暗示邓成功道：“邓哥，你看她这穿的什么破衣服？”

“邓哥，给她脱了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个混混打量着宋安宁，也怂恿邓成功，邓成功像是被提醒到了，咬着烟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宋安宁的笑几乎挂不住了，她脸色难看起来，声音更低的讨好了句，“邓哥，钱给你了。”

邓成功看见她变了脸色，笑的更厉害了，理都不理，一招手混混们就发出一阵怪笑。

他们一把将宋安宁按进雪地里，乱哄哄的扯着她的衣服裤子，还有人举起手机拍着视频。

“出千赚不少钱吧，没钱给自己换身新衣服吗？”

“给她全脱了。”

“哟，这棉拖烂成这样了还穿。”

“来来来，让你当一次大明星！”

宋安宁挣扎起来，试图抓住谁的手，可她一双手都拧不过，衣服被扒了个干净。她的侧脸贴着冰冷的雪，冻得麻木，发着抖。

她跪在雪地里爬起来，长发乱糟糟的卷在颈窝，身上只穿着白色的内衣裤，裸露在外的皮肤沾着雪，冻得通红。

那双破旧的棉拖被扔在远处，她光脚踩在雪里，早就没有知觉，雪层已经被踩实了。

那些落下的雪花积在她的皮肤上甚至不再融化，她被彻底冻透了。她瘦削的背脊上，蝴蝶骨凸起，雪花停在那骨骼交接的凹陷处。

周围全是闪光灯和相机的咔嚓声，宋安宁的手抱在胸前，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面部肌肉冷的几乎在抽搐着。

邓成功插着兜走过来，路面一些部分的雪被踩实了，有些滑，他走着走着就不小心滑了一下，差点仰翻摔倒。

他刚站稳就见宋安宁表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瞬间恼羞成怒地冲过去一抬脚踢落了她挡在胸前的手，狠狠抽了她一巴掌，抽的她后退了两步。

“挡什么挡，今天我们就让你出名一下。”

周围人起哄着，拍摄声咔咔响着，“还不谢谢邓哥！”

邓成功听了这话更是兴奋，又一耳光抽过来，“说啊！大声点！”

宋安宁抬起头来，她嘴角居然还带着一点笑意，还能清楚的看见她的酒窝，但那双大眼睛瞪着邓成功，一下不眨，直叫人慎得慌。

邓成功被她这副表情盯的有点发怵，恼怒地扯住她的头发几乎是吼了出来，“我他妈叫你说谢......”

他话没说完，突然有人撞开了人群冲了进来，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那人就直直的冲到邓成功面前把他摔进了路边的雪堆里，宋安宁由于被拽着头发，也被带倒在了雪地里。

少女浑身**的倒在雪里，发抖着试图爬起来。

邓成功的金色脑袋陷进了雪堆了，他蹬着腿大骂起来，“操他妈！谁......”

回答他的是许温照脸而来的一拳头，他生的瘦弱，打人的手都发着抖。

他也不放狠话，从始至终一声不吭，拳头照着邓成功的脑袋就疯狂地砸下来，打得邓成功惨叫起来。

周围的混混见状全都冲过去，连拖带拽，甚至是用踢的，把许温从邓成功身上踹了下去，一时间乱成一片打成一团，脏话四起。

“操，你他妈谁！”

“你他妈敢动邓哥！”

“弄不死你操！”

“你他妈看看这是谁的场子！”

许温被一群人围着踢打，他抱住一双腿就啃了下去，受伤的混混大骂一声踹在他的脸上。

“他妈属狗啊！”

许温闷哼一声，也不说话，他的眼镜早被打掉了，他什么也看不清，只是隔着那些人腿，定定地对着宋安宁的方向眨了下眼。

所有人都围着许温殴打着，没人再看向宋安宁这边。

她抖着身子正要爬起来，一双温热的手握住她的手臂，紧接着，一身厚实的羽绒服就裹在了她的身上，再接着，她被人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转过头去，她看见了何舒舒那双含着泪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