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 第10章 勾践

宋池趴在别墅二层的栏杆向下看去，客厅里唐肆穿着一身米白色的家居服，站在几幅画跟前，拿着放大镜仔细赏着。

她下楼站在唐肆旁边，也看向这几幅画。几幅画不同，但内容相似，都画着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典故。

宋池扫了一眼就笑，“新买的这幅好看点。”

唐肆一听也笑，“也贵点。”

他转头看向宋池，见宋池穿着白色的吊带裙，夸到：“哟，这么漂亮。”

宋池懒得理他，只是说，“我打算回去几天。”

唐肆继续赏画，一边看着画，一边不时的用手扯自己的左耳的环，“怎么突然想回去了？”

宋池笑，“越王大人，您继续卧薪尝胆，我要先行去灭吴了。”

唐肆转头瞪她，故作凶狠，“去干嘛，去当西施啊？”

宋池把他推到沙发跟前按着坐下，从茶几里翻出药膏和棉签，唐肆靠着沙发，配合的把自己的卷发拨开，歪着脑袋漏出左耳。

宋池绕到沙发后，趴在沙发靠背上给唐肆的耳朵上药，“肆哥说的话我都记着呢，不做西施，做范蠡。”

唐肆闭上眼睛任由她上药，“对，你是我的范蠡，嘶！”

宋池上完药吹了下唐肆的耳朵，激的他缩起了脖子，“又有些发炎了，这几天记得让他们帮你上药。”

唐肆伸手把耳环扣回去，懒洋洋靠在沙发上，不是很在意，“麻烦，雨停了就好了。”

宋池也懒洋洋的趴在沙发背上，落地窗外的雨越来越大，别墅里吊着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并排两个卷毛脑袋的发顶，烤的暖烘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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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啊！这么大的雨不能下井啊！警官！”

“太危险了！这要出事了可怎么办！“

税务局工地的几个负责人按着雨衣的帽子，踉踉跄跄追在刑警队一行人身后，大喊着劝阻着。

暴雨里，众人手电筒的光束来回乱晃，一束光直直照在明灿脸上，滴着水的帽檐下是他表情平静的面庞，一片吵嚷声中，他稳稳地大步向桩井的方向走去。

孙琪琪从后面追上了，小声问道：“明队，已经凌晨了，地面部分已经全部搜查完毕，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只剩下桩井了。”

旁边有另外的警员接着汇报：“我们用强光手电筒照过，但是泥水浑浊，井下杂物较多，没办法完全看清。”

孙琪琪补充道：“我和工人确认过，井底部呈锅型，直径更宽，东西也有可能会卡在周围的盲区，要想具体确认情况只能下到井底。”

“锅？”

孙琪琪解释道：“就是整个桩的形状，像一个倒着的蘑菇。”

这个形容足够形象，明灿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抬起头，看向面前围栏后的几十个桩井，语气坚定，“那就搜。”

孙琪琪一愣，身后的警员还在拦着不断大喊着的负责人还有围观的工人。

“警官，要不得啊，这么大雨没人敢下井啊！”

“这雨跟龙王爷讨命一样！下井怕不是......”

“警官！真的不安全啊，等雨停了再说吧。”

“是啊是啊，何必急于一时，这有五十个井呢，今晚也搜不完啊！”

嘈杂的雨声混着汉子们的喊声，手电筒的光在雨里乱晃，有不少刑警队队员也转过头来看明灿，面上带着迟疑。

张成也大步走来，压低了声音问明灿，“确认过了，一共五十个桩井，今晚肯定是搜不完了。”

明灿面色平静，也不接话，只是眼神锐利的看向更远处，混在看热闹人群的林大志见明灿看向自己，赶忙拉低雨衣帽子挤出了人群溜了。

张成还在说着，“今天要不先撤？”

明灿看着面前周围混乱的场面，知道当下人心浮动，暴雨中下井搜查更是极度危险。自己刚到任，还未在刑警队树立起威信，若是逆流而上坚持要求刑警队兄弟们搜查，必然会在队员心中留下埋怨的种子。

但刚才看见林大志出现，他便深知不妙。林大志来此一定是得了邓成功授意，工地上怕是有真东西，否则林大志的反应不会如此心虚，越往后拖宏伟集团就越有机会做手脚掩盖证据。

明灿面无表情，那双圆眼里倒映着纷乱闪动的手电光，他抬手捋过自己雨衣的帽檐，甩出一串水珠，他看向张成和孙琪琪。

“我下井，其余人全部留在地面维持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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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宋池打着一把黑伞，站在别墅花园里的白蔷薇丛前，刀疤走到她身后，接过宋池的伞帮她举着。

“池姐，条子动了。”

宋池一听就笑，“老八，我说多少次了，别老叫条子，我们又不是黑she会。”

刀疤嗯了一声，回头看了眼落地窗内的唐肆，在心底嘟囔，我们怎么不是黑she会。

宋池继续笑，“人家邓成功都知道叫几句警官警察同志的，你这思想觉悟不行呀。”

刀疤摇头，“假模假式，我学不来。”

宋池不再多说，只是摆手道，“我知道了。”

刀疤不再说话，只是给她举着伞，宋池若有所思的看着雨中摇晃的白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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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灌进桩井中，顺着沿口处形成一道小瀑布，明灿刚被放下井口就被这瀑布浇了个正着。

他脚踩在一个小桶里调整着平衡，桶连着绳索，这是平时工人下井用的设备，脚踩在桶里保持重心。

为了安全起见，众人又在绳索上加了一条绳子系在明灿的腰部，如有意外可以直接将他吊出桩井。

他握着手电低着头，那双圆眼盯着桩井的更深处警觉地扫视着，雨水砸在安全帽上啪啪作响，他毫无察觉。

井中大半都是泥色的积水，漂浮着各种杂絮，无法完全辨别水中的情况。明灿此时被安全索吊着降下了大概四五米，距离水面还有一定距离，绳索在暴雨中来回摇晃。

此时张成正带着其余警员在地面上维持着秩序，刑警队的众人都担心的看着明灿所在的桩井，孙琪琪趴在桩井边，举着强光手电筒对着井内。

“明队，积水太深了！工人们说桩井深二十米，此时估计水深已经达到十米了”

明灿用手电照着水里，能判断出并没有人形的物体，他想起孙琪琪“倒着的蘑菇”这一形容，尸体可能会卡在“蘑菇”叶片的部分，上面视线盲区无法确认，必须下水。

扯了下额头上的防水镜喊道：“放我下水！”

张成靠过来蹲在井口，听了这话立刻反对，他刚才就不赞同下水的决定，“不行！没有救生衣没有氧气，还在这种天气，太危险了！”

明灿举起手电筒，照向孙琪琪的方向，他语气坚定，“听我的，不会有事，下水两分钟后没动静就收绳。”

他被吊在绳索上来回摇晃着，雨水打在他脚下的铁桶里啪啪作响，但照着孙琪琪的光束却始终没有晃动，他声音带着一种安心的力量，孙琪琪说不出反对的话，只好求助地看向张成。

明灿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张警官，机不可失。”

张成暗自叹了口气，对负责绳索的工作人员挥挥手，“放吧，有情况随时撤出来。”

所有人都盯着明灿下井的方向，暴雨嘈杂，只有明灿的指挥声间歇响起，他语气始终平静。

“好，桶到达水面，再放一点。”

绳索又降下一截，脚上套着桶不好活动，明灿从桶里拔出脚，拽着绳子跳进了水里，盘在腰上的绳索也没进水中。

泥水没过明灿的胸部，他抬手戴好防水镜，深吸一口气把脸埋进水。

泥水浑浊，什么也看不清，明灿瞪着眼扫视了一圈，伸手抓住了两片浮起的杂物。他抬起头甩了下满脸的泥水，分辨了一下手上的杂物，只是两片塑料防水膜的碎片。

“准备下水！”

说罢他就松开扶着桶的手，往水里沉下去，众人都屏住呼吸，孙琪琪紧张的把头更深的探进井口。

张成看她上半身几乎都悬在井口，伸手拽住她的后领稳住她，小声训她：“你也要下去不成。”

孙琪琪没心思接话，只是举着手电时刻盯着井内，明灿的身影已经整个被水没过，其实她根本无法分辨明灿所处的位置有多深，但强光手电筒把水照的透亮，可以看见明灿的动作，一切安好。

明灿的脑袋刚刚沉下水，耳边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他伸手拨开眼前的浮絮。

刑警队的大家都守在井边，没人出声，雨噼啪打在众人的雨衣表面，扰的人心烦意乱，只有张成抬手打算开启手表上两分钟的计时。

他正要按下开始时，所有人都被光亮刺的条件反射挡住眼睛，一声惊雷乍响，张成紧紧捏着孙琪琪后领的手一抖，两道闪电已经到来，电光切断雨幕，直奔大地。

连接着明灿的绳索剧烈摇晃起来，井下有水花溅起。雷声更强烈的轰鸣而起，云层又闪动起光亮。

张成揪着孙琪琪的后领一把将她拽起，对着负责绳索的人员大喊：“立刻收绳，把明队撤出来！”

围观的工人都四散的跑开，周围全是杂乱的脚步声，张成半蹲在井口，对着井里大喊，“必须撤出，有雷电！”

绳索快速收紧，明灿被猛然从水里拔出来，他扯下防水镜，对着张成大喊：“只有一次！机会只有这一次！”

又一道闪电劈下，张成理都不理他，只是挥手示意加快收紧绳索的速度。

明灿的腰上系着的绳子被提起来，勒得他难受，胃几乎要被挤出来了，他只好无奈的抓住那个踩脚的桶，很快就被吊到了井口边缘，张成和几个队员把他拉上了地面。

见他没事大家都松了口气，几个队员帮明灿卸绳索的时候还跟他打趣，语气明显多了认可和亲近的意味。

“明队我今天真是服了，还是你胆子够大！”

“你小子不敢吧，不带装备还在这种天气下井搜查。”

“等我当上队长我就敢了。”

“哈哈哈哈你小子梦做的挺美啊。”

卸完装备张成示意大家收工撤退，明灿整个人被泥水泡了个透，稀稀拉拉流着泥，他正忙着把自己马丁靴里的积水倒出来。

张成一转向明灿就恼，咬牙切齿的说：“命也只有一条。”这是回应了明灿刚不愿撤出时说的话。

孙琪琪找了干毛巾来，明灿擦了两把脸上的水，空中还在电闪雷鸣。明灿知道搜查无望了，他也不是故意找死的人，跟着众人一起撤退了。

林大志躲在工地的办公室里，他趴在窗户上看刑警队众人撤离，正通着电话。

“诶！对，都撤了......根本没搜成，您放心。”

电话另一头邓成功把鞋子一甩，倒在沙发上大笑起来，“这雷来的正正好！真是老天都向着我，这个明灿，让他玩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