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有两只山狐在深山幽谷中相伴,他们每日一同去寻吃食,一同到各地游玩,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但时间一久,他们便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想知道外面的人是什么样的。
终于有一天,山上来了一对夫妇,他们似乎是猎户,在山中打了许久的猎物。
他们的一些同伴都被抓去了,他们两个很害怕,躲在山洞里,好几天没敢出去。
有一天,听说猎户回去了,他们两个不敢信,又在洞里待了一天才出来。
出来以后,林子里少了很多人,他们隔壁的邻居,还有一些不太熟的邻居都不见了。
他们知道是被上山的那对夫妇抓去了,但他们也没有办法,他们也帮不了什么忙。
但好在,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没有人在上山来捕猎他们及他们的同伴,他们又过了许久的安生日子。
林间灵力渐渐充沛起来,他们在修炼了几年后竟然成功化形了。
他们终于不用在山洞中过日子,他的妹妹,也就是怀止,她趁着他不在便出门下山了。
他心里放心不下,便也跟了出去。
他去到人间的第一日便发现人间无比热闹,在山中过了那么多年,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仙境。
他乐不思蜀,在找到妹妹后便和她在人间四处游荡。
他们用灵力变作银钱,在人间过了许多个年头,他们以为会一直这样奢靡下去,可惜天不遂人愿。
他记得那是他们到人间的第七个年头。
他们一路游玩,在一次漂泊大雨中停留在了牧扬。
在这里,他们结识了两位至交好友,分别是柳致凡和苏叶。
两人是情投意合的,本是极好的喜事,可坏就坏在,怀止喜欢上了柳致凡。
柳致凡在两人之间非常为难,迟迟下不了决心。
看着妹妹日渐消瘦的脸,他深知不能再这样下去。
于是趁着一次灯会让另外两人挑明了心意,再加上柳家父母极为看重苏叶,便极力撮合,他们很快成了亲。
怀止知道后很生气,与他们三人断绝了一切联系。
连他这个哥哥,都长达三年没能见到她。
他心里后悔此事办的太决绝,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再挽回。
而成亲的那两人,也是十分奇怪,竟也长达三年无所出。
他们起先以为是身体太虚,后来补了许多滋养品也仍不见好。
柳家父母那里便有了意见。
他们渐渐不待见苏叶,虽有柳致凡向着她,但时间一久,她也受不了其他人在她身后嚼舌根。
她本就是骄傲的江湖修士,为了柳致凡才甘愿留在牧扬,甘愿成亲,在后院相夫教子。
可这些年来的谣言愈演愈烈,她实在忍受不了。
便一个人去了山中的一座寺庙,祈求上天降下子嗣,圆了她做母亲的梦。
说来也怪,苏叶自寺庙中回来后,在与柳致凡行过一次房事后便有了身孕。
他们皆道是寺庙里的观音菩萨保佑,便在胎像稳定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寺庙还愿。
自此,寺庙求子灵验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到那里祈愿的人数不胜数。
在苏叶怀孕三个月后,怀止出现在柳府,身边还跟着位男子。
听她说,那男子名叫秦朝砚,在一次无意中相识的,那男子对她很好,在两人的朝夕相处中,怀止也爱上了秦朝砚。
此次回来,是因为听说了苏叶怀孕之事前来恭喜,顺便将秦朝砚介绍于三人认识。
闻言,众人都松了口气,也贺喜她找到了自己的命定之人。
怀止挽着秦朝砚的臂弯笑得天真,似乎真的放下了一般。
怀夕虽心中有疑,但心中高兴妹妹放下柳致凡,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便也没想太多。
事情似乎在朝一个极好的方向发展,但一切还是镜子泡影。
事情败露在一日夜晚,那时候苏叶已有孕五个月了。
他因有事寻柳致凡便到他房间找他,不过当时柳致凡没在,在场的是苏叶和他的妹妹怀止。
怀止当时胸口沾血,桌上还放着一碗满满的血,怀夕当时便愣住了。
不止是他,另外两人也愣住了。
事后他质问两人,皆被言语堵塞,他实在是担心便打算告诉柳致凡,两人见状不好也与他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原是苏叶在众人的言语攻击下不忍其害前往寺庙求子,但她深知此事并不能了结。
便在寺庙后山中打算寻死。
不过被当时路过的怀止救下,怀止听了她的话,心中心疼,想起他们一起相处的那段时光,也不忍心她就这样下去。
便以其尾为愿,祝她完成这个心愿。
只不过是以其尾为愿,便需要她与柳致凡行一次房事,待怀孕后还需隔日以她的心头血为辅,此胎方能安稳生下。
怀夕闻言顿感心疼,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
便只能帮他们掩埋此事。
一切都在有序推进中。
可苏叶生产那日,意外还是发生了。
清晨被不知何处出现的野猫吓到,竟然提前落了红。
那日,牧扬城内暴雨不断,黄豆大的雨滴落在屋檐上,滴滴答答的非常清楚。
他们都在外面等着。
心跳快得要跳出来。
房内血盆一盆接一盆的端出来,柳致凡紧张的昏过去两次。
每个人都在门外焦急的等待着。
一天过去了。
产婆从房内出来,神情慌张,汗浸满了衣襟,开口就是决定生死之言。
“夫人如今早产碰上难产,你们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柳致凡闻言又晕了过去,柳家父母也脸露焦急之色,柳老爷子说,“辛苦您了,”
产婆进去,门外一片寂静,怀止顿了好一会儿还是推开门进去。
怀夕没能拦住她,他心里以为怀止能救她,却没想到是两命换一命。
第二天早上,产婆抱出来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神情呆滞,道,“夫人已去,连同进去的那位姑娘,一道去了。”
此次,不只柳致凡腿软倒地,他也一样。
他急着进去见她,进去却只看到她紧闭着双眼,神情平和的与苏叶躺在一起,手腕处割了一道明显的口子。
她是拿自己的命换苏叶的命!
而苏叶,却是拿自己的命换孩子的命。
怀夕当日不知是怎么出的门,他脑子混乱,脚步乱七八糟的,连怀止入葬都没去参加。
事后,他曾想过向柳致凡坦白一切,但每每将要开口,他总会想起自己的妹妹。
后来,他在看见那个长大的孩子都会想起怀止。
他曾一度远离了牧扬,但最后还是回到这里。
直至今年,柳茜茜十六岁,将要议亲的年纪,秦朝砚找到了他。
秦朝砚告诉他,在将怀止入葬之后,他游遍天下,找到了一种可溯回时间的法阵。
名字便是轮回井。
阵法是他历经一次密境中偶然得到的,据说是失传已久的禁忌阵法。
施展轮回井时,需要有唤灵女子的血亲方能成功。
柳茜茜当年是由怀止割了数月心头血浇灌而来的,论起血亲,她当仁不让。
于是他便附身柳茜茜的挚友吴妍身上,约她到此游玩,伺机将她抓走,用来作轮回井的祭品。
怀止语气平淡,似乎在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情,说完停顿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抬头看他,只低着头看向地面,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陆知秋感情浅淡,并不能完全共情,只是微垂眉眼,淡淡道,“你与令妹感情深厚可以理解,但柳姑娘是她们二人一同选择保下的孩子,你如此做,又如何对得起她们二人。”
怀止轻笑了下,语气有些怀念,“道长你说,如果我们不好奇人间,不眷顾人间热闹,及时抽身,一直待在深山中,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陆知秋眼眸平淡,闻言道,“人生不过短短几百载,该放下的,还是放下吧。”
凤迟霖闻言眸光微动,低垂着眉眼,黯淡的神情不知在想什么。
陆知秋解开了他们的禁锢,在他们抬眸看过来时淡声道,“柳姑娘那,我会亲自将人送回去,望你好自为之。”
随后便带着凤迟霖与柳茜茜一同离开了那里。
怀夕神色黯淡,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愣了许久,随后抬头仰望星空,突然大笑起来。
渐渐的,有了哭腔。
“人生不如意十之**,遗憾在所难免,在所难免……”
陆知秋略微回头,低声叹了口气。
将柳茜茜送回柳宅,他们便拜别了柳致凡,起身往下一站去。
凤迟霖神色凝重,许久都不曾说话,陆知秋知道此事对他的冲击太大,便也没有开口宽慰他。
有些事只能自己想通,旁人是帮不上忙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晚上,也许是一天,陆知秋也不记得了。
凤迟霖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又像之前一样轻快的问他问题。
“师尊、”
“嗯?”
“为何您之前似乎成胸在竹?您以前见过这类事情吗?”
“活得久了,什么都会见过一些。”
“为何师尊对此反应淡淡,先前王娘子之事,师尊不希望弟子出头吗?”
“你有此志,为师甚慰。”
“师尊,世间是非黑白,当真没有定论吗?”
“各人心中都有量,只不过有些差之毫厘,便可能失之千里。”
“若是立一公道堂呢?”
“难。”
“可再难的事,总得有人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