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野 第14章 第 14 章

“你经常到家里玩，让外婆喜欢你，之后，在你牵线下，外婆嫁给你爸。”温芙叙述着，视线的余光在悄悄打量她，声音一直平稳，就像是在说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是故事。

“你和我妈妈变成朋友，温艳丽很讨厌你，因为你背叛她了，是吗？”

李欣的头垂得越来越低，脸上随着声音的叙述越来越羞愧。温芙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气息越来越冷，看来是真的。

她没再开口了。死寂。冷意弥漫在双方之间。

终于，“对不起。”

对不起也不知道是说给温艳丽还是温芙，李欣脸色是怎么也遮挡不住的愧疚。

温芙淡淡道：“我累了，你下去吧。”她边说着，边疲倦地往后直接倒下去，刚好看到窗外湛蓝、寂静的夜色。

“我会在你家住一段时间，我会尽快走的，对于在这里给你们的不便我深感抱歉。”

“温芙。”李欣小声叫了一声，她想说自己很愿意照顾她，并没有麻烦到她。温芙看出她想再说些什么，于是打断她，强硬道：

“我真的累了。”

李欣想要说的话堵在喉咙里。

最后，她说：“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阿姨说，下面的床上用品都是新的，洗完后铺上去的，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她刚要转身下去，停住动作，看着躺在阁楼木板上的姑娘，她背对着她，纤细背影透露着孤寂和疲倦，显得愈发弱小。

“阿姨听到阿野的提醒，才意识到自己过界了。以后不会不经过你的允许，动你的物品。”

“温芙，实在是对不起。”

温芙咬了咬嘴唇，她不想回复她，但是，听到和温艳丽差不多一样大的人，对她说对不起，还这么真挚，她感觉很不自在，不自在极了，刚想要说些什么。李欣动了，一阵脚步声远去，之后，门关上的声音。

温芙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她开始庆幸自己刚才没搭腔，她要冷漠一点。只是，邵淮野竟然知道她生气的原因？她以为他进来就是警告她，但是他怎么知道的？

独自一人了。她的呼吸声轻浅，带着节奏，周围愈发安静，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耳边偶尔传来街边小孩的尖叫声，一股浓郁的孤独感骤然包裹住她。

心情不受控开始下降，她的思绪开始到处飘荡。她，现在，就她一个人在这里了，温艳丽连回来都不愿意回来，直接开车走了，就这么留下她一个人了。

几滴晶莹的泪光在她上扬的眼尾微微闪烁，只是很快就没了，让人以为看花了眼。

事实上，尽管她自己十分不愿意承认，她依赖着温艳丽。从小，她就没有父亲，不知父亲的长相，名字，只有温艳丽在身边陪着她长大。

温芙稍稍平复一会心情，脑海里想了很多，她划开手机，确认了一眼日期——九月17号，星期日。

今年的年末是她要参加一届重要的舞蹈比赛。这届舞蹈比赛要是能够成功，拿到第一名，她就可以获得名额，前往维也纳深造。

她从小就一直在练习舞蹈。当她的舞蹈陈老师知道她要离开，去到一个小镇上，她愤怒地找到家里和温艳丽强**况的万分火急。这时候离开，将可能会严重影响她的成绩。

最后，老师为温艳丽的冥顽不灵，以及她的言论气得夺门而出。什么叫我的女儿你管不着。

温芙追上去，老师一言未发，最后只是抱了抱她，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上。温芙忍着泪水回到家里，她那时候好恨温艳丽。

走之前，陈老师发来的信息。

【芙，老师相信你的能力，你有极强的天赋，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过去。半年后的比赛，老师会坐在下面看你仍然拿到属于你的的荣光。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

温芙再次看着这条短信，一股被鼓励的力量涌上心头。她蹭地坐起来，眼神坚定。如果温艳丽仍然没有动静，她会靠着自己是努力离开这里。

太累了。

别想了，温芙，别想她了。她再次往后一倒，身体大张，像一个人字形那样尽量占着空间。

这阁楼好像挺不错的，她心想，但是她不会跟邵淮野抢的。

她一想到他这么高的个子在这么小的空间里，完全站不直，一脸憋屈的样子。她忍不住轻笑起来，要是以后他感在上面弄出一点动静，她就要爬上来，站在台阶上警告他，他吵到她了！

她开始新奇地打了几个滚，从左滚到右，从右滚到坐，玩得不亦乐乎。

就这样子，胡思乱想杂七杂八的事。睡意汹涌而至，眼皮突然好沉重。

不行，她还没洗澡呢，太脏了。

温芙迷迷糊糊地挣扎起来，她想要下去，于是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只是没几秒，下一刹那，她柔软地倒在木质地板上，陷入沉睡中。

那一束月色透过天窗，安安静静，打在地板上，一片清冷寂静。在那悄无声息的一片黑暗中，那身影融入这到黑暗中。

睫毛动了动，颤颤悠悠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模糊的亮光，天花板慢慢渐渐清晰。

温芙猛地坐起来，环顾四周。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竟然六点了！她有点震惊，她从来没有睡过这么沉的，本以为会翻来覆去，更何况……这地板完全没有任何东西铺垫，她这才察觉到整个肩膀酸痛不已。

太阳很耀眼，阁楼都被照亮了。

温芙爬过去，站起来，从窗口往外面眺望。恰好，一阵风吹来，清新的空气输送进来，带着些许微微的海腥味。

远处，宽阔无边的波浪轻轻上下起伏，克莱因蓝般的大海与海边相接。

不时海面上跳动着金色的光，波光粼粼，隐隐有几艘渔船在海浪中行驶。

温芙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她忍不住垫脚，想要看得更清楚，视线往右一扫。她稍稍抬起头，仰望过去，绿色，浓郁的绿，浅淡的绿，各种不同的绿交杂在一起。

树木在高大山上郁郁葱葱，绿色的树叶和阳关相遇，生机勃勃，偶尔从摇曳的树林间飞出一群鸟儿。

群山下镇子被山遮挡着，还处于一片阴影中，海的那边却被太阳照射着，闪着光，美丽极了。

一切似乎刚刚苏醒了。

***

温芙踩着台阶下去，今天要去学校报道了，她的行李箱衣物很少，之后会有她一些行李寄到这里。

她翻腾着衣物，穿上舞鞋，试着踮起脚尖，旋转。地板尽管是木质地板，却仍旧没办法和舞房光滑的地板相比，她忍不住蹙眉。

洗漱好，她换好衣服，就下楼了。

“温芙，今天阿姨带你去新学校报道，来这里吃点饭吧。”李欣一看见她，赶忙吆喝道。她仔细打量着温芙的精神状态，白皙的肌肤透亮，眼睛明亮有神。

温芙走过去，看到桌上热气腾腾的白胖胖的包子，豆浆，还有各种各样的饼，让人胃口大增。这一桌子的早餐明显是李欣精心准备的。

她站在桌边看着这些食物，又看了一眼她的微笑。“阿姨。”她第一次开口叫她阿姨。李欣感觉到一股复杂的情绪，又有些微妙，心口酸涩。

但是，下一刻，她的心凉透了。

“谢谢你的好意，以后别准备我的饭，我不会吃的。”

温芙端庄大方站立在那里，彬彬有礼，嘴角挂着精致的微笑，是那种冰冷，带上面具是笑容，让人产生距离感。

“我很感谢您的喜欢，但是请您把我当作您的房客，等会就麻烦您打开去一趟学校了。”

“走吧。”她不再看桌上的食物了，率先往外走去，不再搭理身后。

***

李欣看着温芙跟在班主任的身后，学校二楼走廊上太阳斜照进来，她的步伐不紧不慢，带着属于自己的优美高雅的韵律。

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反射着光芒，沐浴在夏日耀眼灼目的阳光中，如丝绸质感的头发似乎在缓缓流动。

与周围灰暗的环境格格不入，一切景物都成了她的背景板。

她会对她好的，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很喜欢温芙，又或者可能她是把对温艳丽的愧疚全部弥补到她身上。

温艳丽的妈妈，也就是温芙的外婆，在得知温艳丽怀孕生下一个女孩的时候，她很开心，一直在小镇上等着温艳丽回来，日夜期盼，很想看一眼未谋面的外孙女，但是终究是去世前都没看到。

她从小就没有母亲，她偷来了别人的母爱，她是个坏女人，她没资格得到她们母女的原谅和接纳。

“叮玲玲”上午第二节课的铃声响起。

“我是五班的班主任，姓王，你叫我王老师就好。”班主任走在她的身边，一直忍不住看向她。“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老师……”路上，她交待着一些注意事项。

“嗯。”温芙点头道。她第一次看到这么破败的学校，地板不是大理石材料的白色瓷砖，墙壁的壁沿下方由于长年累月的积累，有些许发黑发霉。

她对眼前的这一切只觉得厌恶。她们走上楼梯，往左拐，继续往前走。由于已经下课，走廊上人声鼎沸。

前方，一个教室的后门，突然蹿出两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勾肩搭背。

他们打打闹闹，互相推搡着，突然挡住班主任和温芙的面前。温芙只觉得眼前一阵风，眼看就要被两人撞倒，说时迟那时快，她迅速拉住班主任，往后退，躲过他们的打闹。

“哎呦。”王老师惊声喊道。在此之前，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温芙身上，完全没注意到前面的事情。

“王涛智！杨柏！能不能注意点！”等她站好，看清来人，斥责道。

走廊已经出来的学生都被老师的声音吸引过去，只是他们的视线却都停在那个她身旁的女生。

温芙的动作依然是从容的，她笔直站立，面无表情，视线看向两人。两个男生则震惊地看着她。

王涛智眨了一下眼睛，使劲揉了揉眼睛，接着像是清醒了一样，他转身扒住后门，双手卷成喇叭，兴奋地大声喊道：

“野哥！”

“王涛智！你他们给老子小点声，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一头黄毛的男生揉了揉耳朵，不耐烦道。

“你新朋友来啦！就那个叫什么，温芙那个！”他喊道，“野哥！”

话落，本来喧腾的七班，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