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闪烁了几下后彻底熄灭了。
白亦然没有声息,只有呼吸让顾寻确认他还活着。
大雪被隔绝在躯体之外,顾寻伸手捂住白亦然的伤口,却推不开身上沉重的路灯,竭力克制手指的颤抖,深呼吸后翻出口袋中的手机叫救护车。
“急救中心吗,与君山下山的岔路口上,有人被路灯砸伤……”
他极近冷静地打完电话,试图将白亦然叫醒。
“白亦然,醒醒,不要睡在雪里。”
这里太冷了,睡在雪地里会死的。
顾寻的手上脸上沾满血,他一时间想不出人怎么会流这么多血,直到白亦然倒吸了口气嘶了一声,他的灵魂才好像抽回。
“没事吧?”
白亦然疼得头晕眼花,先问出口的还是顾寻怎么样。背上被路灯的角刺破。
真倒霉,他可能要趴着睡半个月了。
“……白亦然。”
他只是喊这个名字,紧张感似乎就能消减几分,顾寻觉得松懈下来,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喘气。
过了会没听到白亦然出声,又觉得心慌,诱导着人说话,没头没尾地问:“为什么,你的衣服好像比我的暖。”
白亦然眼睛看不清,耳朵里也嗡嗡的响,根本听不清,被淌过来的血糊住了。
但还是能感觉到顾寻的状态很差,以为他在问自己伤势,竟然还有精神安慰道:“不疼,小伤口。”
前言不搭后语。
顾寻还是继续和他说话,不敢挪动手掌,死死捂住伤口。
真奇怪,明明他刚刚冷的要命,可是好像躲进白亦然的衣服里,就不会那么冷了。
明明一样都是旧衣服。
直到救护车开进来,有人搬走他们身上的路灯,他看到白亦然被抬进车里,才又开始在风雪中发抖。
好冷。
很长时间以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满手满身的血全是白亦然的。
要不是白亦然把他扑倒护住,刚刚被砸中的人就是他。
还好顾家就是医院最多。
检查出结果很快,一根肋骨骨折,轻微脑震荡,住院观察。
白亦然趴在病床上的时候,趁着顾寻不在恶狠狠地对陈局汇报。
阴谋!
这他妈的绝对是阴谋!
“那地方没监控,能在路灯上做手脚的人,大概和那什么道观脱不了关系,这事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嗷……”
陈局在那边劝:“别激动,逢凶化吉这是好事,不过这件事情你要保密,除了纪禾谁也不要说,知道吗?”
白亦然急得要命:“不说要怎么查?等你布局好人就早跑了,有人要杀顾寻,就连顾长白的死也要重查!这是人命,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陈局敲桌子:“兔崽子,别和我大小声,事情我当然会查,但这后面牵扯太多,所以不能太光明正大的查,这里的线索很重要,也许你跟在顾寻身边,很多事情都能让我们看到……”
废话一箩筐。
白亦然抬手挂了电话,听到脚步声就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装可怜。
结果来的是个是丧门星。
那人二十几岁,看上去笑眯眯的很亲切,帅气又乖巧,说出的第一句话就差点就将白亦然气得背过气去。
“陈局说你废了,让我来代替你,接下来继续保护顾寻。”
“你大爷陈星然,做梦呢你!”
白亦然抄起手边的苹果砸过去,对方迅速闪避,结果他自己倒是扯着肋骨,疼得嘴唇发白。
没想到下一秒顾寻就开门进屋,看着地上的苹果愣了愣。
白亦然冲他卖惨卖可怜:“我不认识他,他进来就打我!”
顾寻侧眼看向陈星然,陈星然微笑说:“我们开玩笑。”
“我知道。”
顾寻坐在病床边,按住白亦然说:“你朋友说来看你,不要闹。”
白亦然满脸委屈:“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我都不认识,警惕性太低了,万一他进来杀我呢?”
顾寻静静看他,白亦然闭嘴:“好吧,我认识他,对不起。”
陈星然欣慰地看向顾寻:“多亏了你照顾他,他在这里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我之前上班忙,没盯住他又闹腾什么。”
顾寻摇头说:“我是他的爱人,这是应该的。”
白亦然突然又笑起来,嘚瑟说:“看到没,这是我老婆。”
你小子想都别想!
陈星然装作惊讶,演技超绝:“爱人?”
顾寻点头:“我们结婚了,不久之前。”
白亦然急忙说:“对对对,就是没和你说,你工作太忙了,赶紧回去吧,这里不太需要你。”
陈星然却说:“放心,我请了假来陪护,你在这里只有我一个朋友,死了怎么办,我可不想找地方埋。”
真晦气。
白亦然咬牙切齿。
顾寻觉得这两个人怪怪的,想了想白亦然住院住大半个月,自己应该也不会一直在,点点头说那麻烦了。
等顾寻出门接电话的功夫,白亦然提起水果刀示威:“别耍花招,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不要对我老婆有非分之想。”
陈星然微笑:“多大脸啊,身份都是假的还敢叫老婆,不怕遭天谴啊?”
白亦然气住,陈星然轻咳一声,问:“你出了事,纪禾怎么没来。”
“纪禾死了。”
说完就被陈星然猛地给了一拳。
“你大爷陈星然,老子死了也拉着你!”
陈星然笑眯眯地看他:“你最好想办法把纪禾约过来。”
白亦然笑起来:“哟,那你怎么不自己约呢?”
陈星然终于没了笑脸:“他不理我。”
白亦然哼声:“你又干了什么缺德事。”
陈星然冷漠凝视:“再废话,真的抢你老婆。”
白亦然也跟着冷笑,心说怎么可能被你抢走。
然而等人走了他才想明白。
不对,顾寻好像还不是我老婆。
好像真的会被抢走。
草。
生了病的白亦然变得娇气起来。
躺在床上没事干,好像所有的精力都用来网购,顾总的办公室三天两头收到东西,下班直接给人带到医院来。
不过碍于救命之恩,顾寻现在对于白亦然的宽容度很高,闲暇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看着这人发呆。
被连续盯了一周,白亦然终于沉不住气了,戳戳顾寻的脸说:“为什么一直看我?”
城市里的天气也越来越冷了,虽然没到下雪的地步,可真的很冷。
顾寻眨眨眼说:“冷。”
白亦然好奇怪:“冷?那看着我会暖起来?”
没想到顾寻竟然点了点头。
白亦然没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耳朵开始烫起来。
直到第二周,白亦然的伤势就好的差不多了,他以前训练出任务大伤小伤都受过,这点点也没什么可值得说的。
用陈局的话来说他是条野狗,出去滚两圈不打紧。
然而顾寻不知道。
他以为白亦然是只娇气的家犬。
这是因为白亦然在他面前总表现的很软弱。
怕伤口疼,晚上要陪,甚至连手抬不起来,吃东西都想要顾寻喂。
顾寻没喂,让他在饿死和自己吃里面选一个。
白亦然选择好好吃饭。
陈星然偶尔会来,但纪禾一直都没出现,在发现白亦然约不来纪禾以后,陈星然竟然就没有继续折磨他的精神了。
白亦然最烦的就是陈星然。
从以前上军校的时候就讨厌,陈星然这人样样第一名,对别人倒是没什么,偏偏总爱在白亦然面前嘚瑟。
两个人是传说中的气场不和。
结果毕业工作又分在一个队里。
这丧门星走了就好,白亦然还真怕他去撩拨顾寻,毕竟听说他还是很受欢迎的。
也不知那个眼瞎的人能看上他。
至此,白亦然心里也终于品出了自己对顾寻,大概有点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
顾寻倒是没发觉,只是他最近发现了一件事情。
面对越来越冷的天气,能够抵御严寒的似乎只有……
白亦然的衣服。
那天两个躺在雪地里的时候他就想说,为什么明明一样的军大衣,白亦然的好像就比他的要暖和
这样的温度让他忍不住试探。
然后穿走了白亦然的衣服。
果然暖了很多。
公司里的人发现最近顾总变得不一样了。
主要体现在穿搭。
有厉害的时尚圈人士扒出了,他身上的衣服某天白亦然穿过!
大新闻!
爆炸性的大新闻!
但在一片八卦里,也总有不让人愉快的八卦。
听说要裁员。
不知道从谁开始传的,有人开始说起这件事,且在整个公司里愈演愈烈。
终结这谣言的是一个年纪小,二十出头的女孩。
也是之前被乔羽所提到的那个女孩,陈梦。
从乔羽得知自己不会被开除后,大家心知肚明,被裁员的名单就只剩下陈梦了。
陈梦却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知道这消息之后,立刻怒气冲冲地跑到了顾氏总部。
也许初生牛犊真不怕虎。
反正陈梦不怕。
她冲到顾寻面前的时候就想好了,这工作大不了不做,顾家这样对待优秀员工,早晚自取灭亡。
然而当她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让大家拍手叫好的豪言壮语后,顾寻轻描淡写地问:“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会裁员?”
陈梦愣住:“啊?”
她没办法冲到顾寻的办公室,只能将人拦在大厅。
顾寻故意站在这里和她谈话,就是让其他人听,才能一举攻破谣言。
“没有人说过裁员,我也不会裁员,顾氏还没有到那种山穷水尽,需要大家工资救济的时候,不要自乱阵脚。”
顾寻抬头看向楼上看热闹的员工们,大家连缩脑袋都来不及。
而后就是紧急会议,会议的内容是,找到谣言的源头。
一时间大家心安了不少,总裁又带头做这种八卦的事情,热情高涨。
顾兴对顾寻的做法没有意见,但还是有个很重的疑问。
“可是不裁员,资金的确运转不开,又要怎么办呢?”
顾寻理所当然地开口:“所以我决定将每个月给实验基地的资金缩减百分之三十,省下这笔钱,足以运转顾家。”
顾兴震惊:“可实验……”
顾寻温声道:“顾家做的事,是好事,是为了造福世界,推动时代这样伟大的事。可我不能只看到顾家的梦想,它可以存在,但绝对不能压榨普通人的生存空间。”
“实验可以慢慢做,但顾家成千上万的员工不能没有饭吃,他们的身上也都有如泰山重的责任,每个人都是洪流中的一滴水,谁也不想提前蒸发。”
顾寻看向窗外。
不只是顾家的人有理想,他也有理想。
他想赚钱,再带着很多人赚钱。
可说出来只会遭人耻笑,因为这是世界上最俗气的,最不能说得出口的梦想。
小时候他和老院长说,要赚好多好多钱,报答福利院,老院长会很开心的抱起他笑,说小寻真有出息。
可上了学老师出题目,写作《我的理想》,顾寻写了我想赚钱,得了学习生涯里第一个最低分。
哪有这种梦想呢?
就是有这种梦想。
对于顾寻来说,能吃饱饭,过好日子就是梦想,而钱其实是他认为,在这个世界里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
钱能换来尊重,地位,享受,温暖。
是他担忧明天会不会被房东赶出去的时候,催生出来最想要的**。
是他灵魂支离破碎的寄托载体。
很多人和他一样。
他们没有远大的抱负,让他们引以为傲的理想,只是想要一日三餐,回到家的时候,看到一盏灯,还有家人。
顾寻没再说话了。
他回到医院里,提着外卖餐去看家里还负伤住院的可怜小狗。
吃到一半,小狗终于忍不住问他:“你怎么最近总是穿我的衣服啊?”
顾寻抬眼看他:“不可以吗?”
白亦然笑得傻兮兮的:“可以可以。”
顾寻没忍住又伸手,去捏他的脸。
“因为你的衣服很暖和。”
穿穿老公衣服怎么啦,犯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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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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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