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难安 第2章 “祝你岁岁平安”

看见站在门口的黑色身影的那一刹，祝岁安惊讶了一瞬。

之前遇到他时，男生大都戴着口罩，或是竖起衣领挡住半张脸。能认出来那完全是因为他一身的烦躁太具有辨识性，让人难以忽略。

祝岁安此前从没有仔细看到过他的脸。而此时，收起了一身的烦躁，少年没有任何遮挡的精致眉眼，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这个年龄段的男生间，外貌差别还是很大的。有的看着还是小孩般的幼稚，有的却已经初显成熟，有棱有角了。

这男生便属于第二类。

凌厉浓密的剑眉，鼻梁峻拔如峰，薄唇上略带一丝血色，本当是视觉攻击性极强的一张脸，偏生着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明亮而有神，冲散了些许硬朗，为棱角分明的脸庞添了几分柔和。

男生见他开了门，礼貌说道：“打扰了，我是对面的住户，”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歉意，“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你们帮我保管钥匙。”

祝岁安从短暂的愣怔中回神，刚想说句不客气，被身后听见动静过来的奶奶截住了话头。

“是你啊小伙子，可算回来了，你刚搬来可能不知道，这里之前有几户人家被偷过东西，下次可千万记得小心点儿啊！”

男生看见出现的奶奶略笑了笑，说道：“谢谢您，我记得了。”接过递来的钥匙，男生再次表达了感谢，转身朝着自己家走去。

恰在此时，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

正在关门的祝岁安，却在看见了对方打开门后没有一丝光亮的房间，不自觉停下动作。

阖家团聚的日子，本该是热闹的，家家户户都是张灯结彩，即便他们家今年有些冷清，屋里也是打开了所有的灯，明晃晃亮堂堂的。

那瞬间，在那种不带一丝光亮的黑暗中，祝岁安忽然就感受到了莫大的孤寂，就好像以前，一个午觉睡到了日暮将至时，睁开眼看到光线渐暗的房间里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人般的，被世界抛弃一样的孤独。

他忽地就将快关上的门又打开了些。

祝岁安家中的暖光顺着敞开的门倾泻而出，铺在少年的身后，在他的后背上打下一片模糊的光晕，也在那屋黑暗中投下一道带着些许光亮的身影。

男生似乎顿了顿，静静关上了门，连带着隔绝了那一份光。

奶奶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也默默叹了口气。

回到餐桌上，赵叔叔还在和自己的女儿打着视频电话，炫耀着自己的丰盛晚宴。

祝岁安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奶奶说：“去吧，其他的饭菜咱们都动了筷子了，就把剩下的饺子煮一些送过去吧。”

祖孙二人间的默契，让奶奶不必问也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们都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曾经的赵叔叔，和曾经的乔姐。

祝岁安闻言，眉眼弯弯的冲着奶奶应了句好，转身进了厨房。

十来分钟后，对面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男生打开门，对上了一张不久前才见过的，在刚出锅的饺子散发的蒸腾热气中若隐若现的，带着清浅笑意的面庞。

看见他开门，祝岁安笑着说：“之前也没有正式认识过，这盘饺子就当是见面礼了。你好啊，新邻居，我叫祝岁安。”

男孩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条件反射般地回道：“你好，沈炽。”

祝岁安开玩笑：“你要不回回神接一下饺子，要不让让，让我找个地方把盘子放下，太烫了，再端一会儿，你可就吃不到这见面礼了。”

沈炽终于从眼前的人和饺子中回过神，忙打开餐厅的灯，帮着将祝岁安手里的两盘饺子放到了餐桌上。

本来只被落地灯微弱光线照亮一角的房间，瞬间被光填满。

祝岁安放下饺子，自然地开口问道：“你叫沈chi啊，是哪个chi？”

沈炽微张了张唇：“炽热的炽，”顿了顿，又有点迟疑地说道，“你——是叫祝岁安？”

“对，‘祝你岁岁平安’的祝岁安。”

“那，纸条上的苏竹砚是？”沈炽似是误会了什么。

祝岁安听了，笑：“那是我奶奶的名字。”

老一辈的人写多了信，给人留纸条时也习惯性地把名字缀在了后面。

沈炽来了这几天，只知道对面住着的是祖孙二人。回想了下纸条上的字迹，看见这字的第一眼，他还在想，一个男生的字迹怎么会这么娟秀，原来竟是他先入为主了，怎么就想当然以为这是他写的呢。

祝岁安看他这样，便确定他是误会了。

不过也不是第一个人这样以为了，之前在县城生活时，看见他家的春联，邻里邻居的也都想不到是奶奶写的，毕竟在那样地处偏远、经济落后、不甚发达的地方，老人家，尤其是女性，大多都是大字不识几个。

——等等，春联？

祝岁安忽然想到奶奶今早多写的一副春联，又想起刚才在沈炽家门口看见的光秃秃的门，反正也是多出来的，不如就送给沈炽吧？看他家里这没有一点过年气氛的样子，估计春联也是没有准备的。

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想了想还是算了，送饺子还能说得过去，但还没熟悉到再送别的东西。

于是又转头对站在旁边的沈炽说：“不知道你吃过饭没，如果吃了的话就晾凉了放冰箱里冻着，改天再吃，没吃的话那就趁热吃，尝尝我和我奶奶的手艺怎么样。”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忙问：“没问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猪肉大葱馅儿的饺子，不知道你能不能吃？”

这里有许多少数民族不吃猪肉，祝岁安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有没有什么忌讳。

沈炽对着两盘饺子恍惚了一阵，倒是没有推辞：“还没吃过，能吃，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你奶奶，等会儿吃完我会把盘子洗干净送——”

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来了这几天，别说洗碗筷的东西了，连碗都还没买过呢，幸好还有之前剩下的一次性筷子。

祝岁安听他说一半卡住了，还以为怎么了，结果又听见他不好意思地说：“忘了我家没有洗洁精了，我明天再把碟子还给你们行吗？”

明天他就出去置办些基础的生活用品。

祝岁安闻言，也愣了愣，实在是没想到这大兄弟家里连洗洁精都没有，不会甚至碗筷也没有吧？那咋吃饭？

又有些好笑地说：“不用这么客气，吃完了给我送回来就行，不过多洗两个碟子罢了。”

看见他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两双一次性筷子，也没再问要不要给你拿双筷子，只说：“那你先慢慢吃，我回去了，吃完了记得把碟子拿过来啊。”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长身体，饭量本来就大，倒是不担心他能不能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