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晨儿时救血狼的故事,传奇得那般不可思议,所以在武林里被传得有声有色,甚至被演绎成多个热血的版本。江湖中很多人都听说过,这个矮胖色贼恰好也听过。
年长的淫贼心里明白,什么东西都可以假冒,唯独这个狼牙吊坠是万万不可能轻易变出来的,因为血狼的狼牙与一般普通狼的牙是不一样的,可以说是十分罕见。淫贼已毫不怀疑,这个女孩就是叶阳晨的发妻,否则是绝不会随身戴有这个东西的。
本想给自己找找乐子,却一脚踢到了铁板上,此刻贼哥哥心里发毛,他只稍稍迟疑了片刻,便拉着弟弟扑通跪倒在地,“慕瑶小姐,今日我们兄弟两人瞎了狗眼,冲撞了姑娘,我们该死,真该死,请您高抬贵手,一定要饶了我们。还有,这件事您千万不要告诉叶阳晨啊,否则我们两兄弟都活不成了。”
慕瑶心里当然知道这个色贼说的是实情,如果让叶阳晨知道有人调戏自己,那人不是死就是伤,这种事情在叶阳晨那里是大忌,是他决不能容忍的。其实就算这个贼人不叮嘱自己,慕瑶也不会去与叶阳晨说的。慕瑶性格温和柔顺,人家既然已经认错了,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另一个贼人不明所以,于是慌张问道:“哥,你这是怎么了?这不过就是个狼牙吊坠,你干嘛怕成这样?”弟弟在江湖的阅历少一些,他并不知道叶阳晨勇救血狼的故事。
贼头目拽了拽他弟弟的衣角,低声道:“别说别的了,快认错。”弟弟特别听哥哥的话,也便跟着认错。
贼哥哥低声凑到弟弟的耳边,“据传说,叶阳晨七岁那年时候就杀了一匹灰狼,救下了血狼崽。由于当时他年龄太小,所以武林人士聊起他的这个经历都用传奇来形容。”
听哥哥这么一说,弟弟才恍然大悟。
今天之前,林慕瑶从未知晓她的心上人在武林上竟是如此威名赫赫。她终于相信,原来当初叶阳晨对自己说的话并不是在夸口,原来真的可以只提叶阳晨的名字就可以吓退歹人,保护自己,但前提是要让坏人相信自己与叶阳晨是有密切关系的。慕瑶这才有些明白叶阳晨为何会把狼牙吊坠送给自己。
想到这里,林慕瑶又突然有点想念叶阳晨,她不想去想这个人,可偏偏遇到危险时又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但这份思念深了,慕瑶又有点生叶阳晨的气,好像自己怎么都离不开这个人似的。
两个贼人一直在那儿磕头认错,头几乎要磕出血来。
林慕瑶并非得理不饶人的性格,温和道:“你们都起来吧,只是日后不要再做恶事。不是我吓你们,今天若是叶阳晨在这里,见你们两人起歹心要轻薄于我,你们肯定不能活命了。”说着说着林慕瑶又陷入到回忆中,从前只要自己受了半点委屈,叶阳晨都不会放过那个欺负自己的人,即使自己求情放过那个人都是不行的。
两个贼都不敢站起来,年长的贼吓出冷汗来,惶恐道:“我们兄弟知道了,日后绝不会再做坏事,只要小姐饶过我们这次,我们兄弟下半生甘为牛马报答您。”
林慕瑶微微点头,“好了,你们不必再害怕了,我答应你们,今日的事我不会告诉叶阳晨。不过我也不需你们做牛马,你们可以离开了,日后多行善事,不可再见色起意欺负女孩子。”
两个色贼连连点头答应,但仍跪在那里不敢动弹分毫。
林慕瑶抬腿刚要走,色贼哥哥再次壮着胆子说道:“姑娘,请留步。”
林慕瑶转过身,“还有什么事吗?”
年长的色贼自我介绍道:“姑娘,我叫王猛,这是我的亲弟弟王龙。我想问姑娘是否可以带我们一起走,我们久闻叶阳晨的大名,希望与他结识,不知有没有这个缘分?”
慕瑶面露难色,连她自己都不知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叶阳晨了,“真是不巧,我这会儿还有要事去办,可能暂时还见不到叶阳晨的,所以你们即使跟着我,也是见不到他人的。不过我答应你们,只要有机会我会介绍你们与叶阳晨认识的。”说完,林慕瑶朝着她的马走去。
王猛这才站起身,向前追了两步,“嫂子,你去哪儿?用不用我们兄弟送你一程?哦,你别误会,我们是想保护你的安全。”王猛的年龄比林慕瑶大上好多岁,但是出于恭敬,他还是叫了声“嫂子”。
林慕瑶轻摇着头,“不必了,你们还是忙你们自己的事去吧。”
“我们还是送你吧?”王猛坚持说道。
无论林慕瑶怎么劝说,王猛和王龙还是怕慕瑶一个人路上遇到坏人,坚持要送她一程。
林慕瑶见推不掉,也只有答应他们了。她也是怕再遇到江湖高手,有他们两个人在,多少要安全点。慕瑶想着:“这次碰巧这两兄弟听过叶阳晨的大名,如果碰上的歹人不知道叶阳晨威名的,自己就危险了。”
三人就这样一同上路了。
林慕瑶的马术是叶阳晨亲自教的,自然不让须眉。王猛和王龙骑马跟在后面,也是赞叹不已。
三人一路马不停蹄来到了赤兰山脚下,林慕瑶转身看着王猛和王龙,“谢谢你们俩兄弟了,我到了,我们日后再见。”说完,慕瑶便上山了。
望着慕瑶的背影,王猛很想问林慕瑶上山做什么,需不需要帮助,但又不好多嘴。不过,赶了大半天路,两兄弟也累了,便在山脚下的农家客栈住下。自在惯了的两人,在客栈大碗吃酒,大口吃肉,好不快活。
林慕瑶上了赤兰山,山脚下的路青云直上。走上十几里山路后,她来到山腰处的一块宽敞的平地。此处有一眼清泉,泉水流出来形成了天然的小池子,山里人口口相传唤这里为“伤情池”。
池子上方的石壁上还刻着两句话:“怨侣今生修苦果,才知彼时应薄情。”慕瑶看到这样的话不禁失笑,原来前人早就看透了“情”之一字,而她的感情经历那么多波折后,她才真的明白了一点。不过虽然现在痛苦着,但她仍希望做个多情的人,至少有过刻骨铭心的感情,将来下了地府也不觉得遗憾。
此时天已经黑了,慕瑶只好找了附近的山洞休息一夜明日再上山。
翌日一早,慕瑶继续赶路。
山路在此处岔分成两条,左侧是通往叶归寺的路,而选择走右边,行至尽头,就是玉林庵,林慕瑶当然是走右侧。
林慕瑶到达玉林庵的时候,天色已沉。玉林庵里的女尼以为林慕瑶是来借宿的,也就好心收留了她。林慕瑶稍作休息后,便提出要见庵里的主持静心师太。
静心师太在这里修行许多年了,早已不轻易见俗世中人。林慕瑶再三坚持,庵里的尼姑才帮着她通传。
慕瑶走进了静心师太的禅房,禅房里的榻上,静心师太正在眯眼打坐。虽然师太已是出家之人,也早已过了芳华年纪,但是慕瑶看她脸上的身材,仍能猜出她年轻时应是个风姿卓然的女子。只是慕瑶不知道这样的一个女子,又是经历怎样的机缘才断情绝爱来到此地出家。
慕瑶不敢出声打扰,隔了片刻,静心才睁开眼睛,语声缓缓问道:“这位施主执意要见我,不知所为何事?”
林慕瑶躬身施礼,虔诚说道:“师太善心,还请收留我在庵中。”
静心师太定睛看了林慕瑶一眼,然后手里继续拈着念珠,“施主与我佛无缘,此事不能强求。”
林慕瑶有些心酸委屈,走了这么远,难道还割不断和叶阳晨的感情吗?慕瑶努力下定决心,坚持道:“师太怎知我与佛无缘呢?我已决意剃度,了却尘缘,诚望师太成全。”
师太闻言后依旧一脸平静慈祥,“万发缘生,皆系缘分,看似偶然,皆是天定。贫尼不会看错,施主情根深种,入骨三分,恐难离过往。”
林慕瑶泪水盈眶,“有情无缘,有缘无份,到头来空留叹息,还是早日割断的好。”
师太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你先去吧!先在庵里住下,从明日起带发修行,法号依兰。佛纳众生,不会拒任何人于门外,如日后施主执意斩断青丝,贫尼不会再阻止。”
林慕瑶行过谢礼后走出了师太的禅房,然后回到自己的屋子,晚些时候,一个中年女尼给林慕瑶送来一件缁衣。
山里的夜格外宁静,林慕瑶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如水的月光,心中泛出阵阵孤独凄凉感,她忍不住去想叶阳晨有没有到处找自己。可想到此处,慕瑶又觉得自己很没出息,然后反复告诉自己走到现在已没有退路,不可再反复,不可再意志不坚。
林慕瑶选择来玉林庵出家,绝不是在任性、赌气、耍脾气,而是她在心灰意冷下做的无奈选择。只是有时理智和情感是两回事,她虽下定了决心,但仍做不到压下心中的多年感情。
林慕瑶心知自己与叶阳晨之间横着太多的障碍,今生再没可能相依相守。面对父母的阻挠,叶阳晨的道义,她做不到强求,就只能选择放手。想起过去种种,慕瑶甚至觉得自己今日的痛苦有点自作自受,当时的叶阳晨对她的感情是那样飞蛾扑火、不顾一切,是自己没有珍惜。
想着想着,林慕瑶再次湿润了眼眶,她不由得心里暗想:“怪不得师太不肯给自己剃度,想必师太也看出自己没有完全放下尘缘吧。可是放不下又能怎么样呢?没有结果的事情,放不下也要放下了。”
想到这些,慕瑶的心绞在一起,仍是那般痛不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