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才蒙蒙亮,慕瑶想着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又有机会见到祖母,所以她还是想去跟祖母道个别。
老人家一般觉少,醒来得很早,慕瑶去了祖母的院子,敲门进屋时祖母已经醒了。
这时,丫鬟正要伺候老太天盥洗,慕瑶屏退了下人。她走过去坐在了祖母的床榻边,然后把头靠在祖母的怀里,像个小猫一般,轻轻地蹭了蹭。
老祖母逗笑着,“瑶儿怎么来得这么早?是有什么小秘密要与祖母说吗?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慕瑶还未开口说话,眼圈已经红了。
直到慕瑶哭起来身体跟着颤抖,老太太才发觉不对了。老人家捧起慕瑶的脸,见孙女已哭的梨花带雨。
祖母连忙安慰着:“哟哟哟,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啊?都快做新娘子了,怎么还哭了呢?是不是叶阳晨那臭小子欺负你,你把他领来,祖母替你收拾他。”
祖母的话还是记忆中的那么温暖,听到祖母那么疼爱自己,慕瑶眼底越发灼热。她也不想太让祖母担心,所以稳了稳情绪后说道:“祖母,是这样的,爹爹现在又不准我与叶阳晨成亲了,他要把我嫁给另外一个人。”
老太太突瞪惊目,“这是怎么回事?简直是胡闹,你爹让你嫁给谁了?”
“就是卫伯伯家的大公子找到了,爹爹让我嫁给那个叫卫泽楠的。”
老太太一时有点混乱,不知该怎么安慰孙女。她虽然万般疼爱孙女,可冷静下来想想,自己儿子遵守之前的婚约也没有错,一时为难,老太天还真没想好该怎么办。
慕瑶继续喃喃说着:“现在父亲希望遵守当初承诺。”
老人家缓缓叹气,“瑶儿,那你准备怎么做呢?”老太太一生经历得太多太多,走过悲欢离合,尝遍人生百味,她已经隐隐猜到了孙女的心思,只是她还是要问一问的。
慕瑶自然不敢说自己去出家,那样祖母会担心死。她只能撒谎道:“祖母,事到如今,我也就只能跟叶阳晨偷偷逃走,所以今天孙女是来跟您告别的。”
听孙女这么说,老太太虽有心里准备,但仍情绪激动,“瑶儿,你这么做,可是会失了女孩家的名节的,你可要慎重啊!”
慕瑶当然明白祖母话里的意思,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就这样没名没分的和一个男子私逃了,这在丰国的礼法里是极不检点的,将来也不会再有哪家的公子愿意娶这样的女子,就连媒人都不会再上门说亲的。
慕瑶心中怆然,她多么希望自己说的不是一个谎话,要是她真的会和叶阳晨私奔就好了。慕瑶勉力一笑,“祖母宽心,孙女想过,此生我是除了叶阳晨不会再嫁别人的,即使我守名节也是为他守的,所以我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老人家面色稍许担忧,“你这样为了叶阳晨不顾一切,他可会负你?”
“不会的,我了解他的,他不会负我。”慕瑶很想对祖母说自己和叶阳晨是一起长大的,是最了解他的为人的,只是这话一说出口免不了又要解释一大堆,她也就什么都没说了。话一说完,慕瑶忽地怔了一怔,她不知自己与叶阳晨的事算是谁负了谁,或者不能这么说,只能说缘分不够深罢了。
老太太缓了缓情绪,面色慈和道:“瑶儿啊,你想好了就好,祖母本想去说服你爹爹,但是当年的婚约确实不容轻易更改,这一点祖母也爱莫能助。但你自己要是能有个主意,我也是替你高兴的。只是你这一走……”
“祖母您误会了,等过段时间木已乘舟了,父亲的气也消了,我就带叶阳晨一起回来看你。”安慰的话可以说,但慕瑶每说一句,心里就会跟着疼一下。
祖母慈和一笑,“好!好!那就好了。”说着,她又把慕瑶搂在怀里。
良久,慕瑶才直起身离开奶奶的怀里,“祖母,那孙女就走了。”
老太太掩去不舍和难过,“快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慕瑶刚欲走,便霍然驻足转身,她站在祖母的榻前,扑通跪在地上,“祖母在上,请恕孙女不孝。”说完,她便不停磕着头。
老太太坐在床上用手虚扶,连忙说道:“瑶儿,快起来。”
慕瑶稳了稳情绪,这才慢慢站起身来。她朝着门口走去,可还是一步一回头。最后,慕瑶带着不舍推门而出。
离开祖母的院子,林慕瑶偷偷牵了匹马从角门出了林府。
天大亮后,沈芸起床便劝说林远峰:“老爷,既然女儿对叶阳晨那么死心塌地,你要不考虑一下?还是成全他们吧?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美谈啊!而且我看小晨那孩子挺顺眼的,比卫泽楠强多了,女儿嫁给小晨应该更幸福。”沈云昨晚没有怎么睡,自己女儿那个倔脾气,她这个为娘的岂会不知,她真怕把女儿逼急了,慕瑶再做出傻事来,想来想去沈云还是想帮着女儿劝劝自己的丈夫。
林远峰驳斥,“那怎么行?定下的事怎可随意更改?”事实上,林远峰也觉得叶阳晨较卫泽楠更好,只是在他心里承诺大于个人好恶。
沈芸叹了口气,“唉,我是心疼女儿,难道你就不心疼吗?你这样可能会把女儿逼到绝路。慕瑶和诗怡不一样,诗怡呢,确是平日古灵精怪,但内心却很温柔。而慕瑶看似随和、温婉,但你应知她骨子里倔强得很。”
林远峰不以为然,“夫人,你是妇人之见,你不妨想想,就算我愿意成全慕瑶的心思,也会有其他问题。你也看见了,泽楠对慕瑶也是情有独钟。如果我处理不善,泽楠和阳晨两人恐会兄弟阋墙。”
沈芸转念一想,自觉林远峰的话也颇有几分道理,“那你今天至少好好跟女儿聊聊啊!”
洛洛迟迟没有来禀报林慕瑶的情况,林老爷和沈太太也没有多疑,他们还以为是昨晚折腾一夜,所以女儿早上起身迟了些。
洛洛之所以还没有醒,是因为昨夜林慕瑶离开时在屋里燃了安魂香,这种香无毒,但是可以让人多睡一个时辰。
记得小时候,林慕瑶刚到泽清山,陌生的环境令她每夜都不好入眠,叶阳晨就经常在晚上燃上一根安魂香助她入梦,后来他就把制香的方法教给了慕瑶。
林远峰起床梳洗后先去看了叶阳晨,他走到祠堂门口,见叶阳晨依旧背部挺直地跪在那里,昨夜的气已然消了许多。
林远峰咳嗽了一声,叶阳晨这才转过头来。一夜未合眼,他满眼血丝,“林伯伯……”
虽然叶阳晨对林慕瑶的感情令林远峰头疼,但叶阳晨毕竟是卫忠海的次子,又是状元郎,现在又屡立奇功,林远峰心中对他疼爱是比卫泽楠要多的。林远峰冷脸关心着:“这一夜累不累啊?”
“还好,伯父。” 叶阳晨乃习武之人,跪上一夜丝毫不会觉得疲倦。
林远峰稍稍板起脸,“跪了一夜,你想通了吗?”
“侄儿想通了。”
“说说看。”
叶阳晨的眼里多了几分坚定,“我还是决定不放弃慕瑶,还望伯父成全。”
“你这是什么想通了啊?”林远峰心中的怒意再次升腾。
“林伯伯,你听侄儿解释,昨夜我想了许久,或许我舍弃所爱,割断情意是遵从了生身父母的遗愿,是顾忌你和伯母的感受,还周全了陈伯和卫泽楠的想法。我的退出似乎成全了所有人,但唯独会给慕瑶带来痛苦和伤害。试问,我不需要考虑慕瑶的感受吗?我想我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伯父,我真的不能不在乎慕瑶的感受,更不能背弃誓言,更不能相负于她。”
林远峰暴怒,“住口,你反思了一个晚上,就想出这些话气我吗?还有,你什么时候和慕瑶山盟海誓了?我怎么不知道?”
叶阳晨这才反应过来林远峰并不知道自己和慕瑶那些年走过的路以及在彼此心中种下的感情,他正愁怎么解释,洛洛突然慌张地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老爷……”
林远峰眉毛一挑,“怎么了?”
“小姐离家出走了!这是她留下的信。”
话音落下,叶阳晨与林远峰脸色惊变。
林远峰抢过信拆开来看,仅看了一眼,他的手便抖个不停。
叶阳晨攥紧拳头,手指关节处发出咔咔的声音,心痛难当。
很快,所有人都聚集在前厅,商量如何去找林慕瑶。
陈伯愁眉不展,他之前只以为叶阳晨对林慕瑶的感情深,现在才明白,原来林慕瑶也是情根深种了。陈伯心里犯愁,“如果是这样的话,又该如何做,才能让一切都圆满呢?”
卫泽楠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上蹿下跳,“林伯伯,你还在等什么?快派人去找慕瑶啊!”
林远峰心急如焚,一时六神无主。
叶阳晨站起身来,“林伯伯,西关道周围有几座尼姑庵?”
“东南西北都有的,而且距离也有远有近。”林远峰身为刺史,他对西关道周边的一切都很熟悉。
“那最近的是哪一个呢?”
林远峰急着说道:“北边和东边的要近一些,距离也差不多。北边,距此地40里外的揽翠山上有个水月庵。东边50里外的赤兰山上,有个玉林庵。”
叶阳晨斩钉截铁道:“好,林伯伯,我现在就去北边和东边去找。”
“我和你一起去。”
叶阳晨劝说道:“林伯伯,你还是先在家等我吧,我们现在也不能确定慕瑶去了周边的哪一个尼姑庵,况且您已经上了年纪,所以你暂时不用跟我们一起奔波。等我找到了慕瑶我就捎信回来,到时如果我不能劝她回家的话你再去不迟。”
林远峰还想坚持,叶阳晨解释说:“林伯伯,慕瑶是个多么刚烈执拗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这次的事因我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我能把她劝回来。如果你与我同去,我反而不好劝慕瑶。”
关键时刻,沈芸说了话,“老爷,你就先让小晨先去找吧,你马骑得不好,去了反而会拖了他们的后腿。”
叶阳晨刚要大步离开,叶清扬连忙跟上去,“哥,我跟你一起。”从小到大,只要有机会,叶清扬都会跟在哥哥身边的。除了跟在哥哥身后,叶清扬一直还是那个不善与人相处的万里独行侠。
林诗怡也很担心姐姐,一听叶清扬要去,更不会放过这个同去的机会。如果说叶清扬是叶阳晨的跟屁虫,那么林诗怡就是叶清扬的小尾巴。
诗怡对林远峰说:“父亲,我要陪着他们去找姐姐。”
一听林诗怡要去,林远峰微微皱眉,“他们是去办事,不是去玩,你跟着干什么?”
见林远峰不同意,林诗怡灵机一动找了个最好的借口,“爹爹,他们要去的地方可是尼姑庵,两个大男人去,有诸多不便,说不定都进不去庵门,带上我才是明智选择。”
叶阳晨觉得林诗怡想得很周到,先看向了林远峰,“林伯伯,诗怡的话也有道理,我觉得还是带上她为好。不过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说完,他又瞥了诗怡一眼,“事不宜迟,那就一起吧!”
没等林远峰再反对,三人已出了前厅,一齐向府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