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瑶行叩首礼,“师父,你怎么来了?”
林伯和洛洛恍然,原来这个干瘪老头竟然是大小姐的师父。可两人仍感到不可思议自家小姐是什么时候认的这个师父。
这个老头正是慕瑶和叶阳晨共同的师父古野,古野眼睛眯成一条缝,“我怎么不能来啊?你的家人还不让我进门,气死我了。”
慕瑶面露愧色,她看向管家,“林伯,这位是我师父,以后他老人家再来,你们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管家尴尬应是。
慕瑶又看向古野,满眼喜色,“徒儿不知师父来,出来迎接迟了,请师父原谅。”
“行了,师父没那么小气,你起来吧。”说完,古野一蹦三跳地进了林府,好像这是他自己家一般。
在林伯带领下,一行人往后院走去。林慕瑶边走边叮嘱洛洛,“你把我屋子旁边的那间厢房收拾一下,就让师父住在我的院子。”
“好的小姐。”洛洛对这个古怪的老头眼缘不佳,可是小姐吩咐的事情,她都尽心照做。
到了后院,慕瑶欠身道:“师父,你可愿见见家父?”
古野东张西望,“不忙,改日再见就好。”
慕瑶知道师父自在惯了,不喜那些繁文缛节,也便遵从他老人家的意。
洛洛先沏了一壶茶过来,慕瑶与师父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那里,边喝茶边聊天。
古野夸赞道:“瑶儿,你这院子里的兰花种的不错。”
慕瑶一脸崇敬地笑,“嗯,师父,从小就栽了,养护好多年了。”
“找机会,师父给你几株稀有的兰花品种,那才带劲呢。”
慕瑶主动问道:“师父,您这次来是……”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慕瑶心里一暖,她知道自己这个师父虽然行为处事略显乖张,但对自己这个徒弟确实疼爱有加。慕瑶仰慕师父的才学,加之古野又是她唯一的师父,因此慕瑶对古野极为尊敬,也感情极深。
古野喝了口茶,反问道:“这么久没见,你可有荒废学业?”
“未曾,徒儿一刻不敢忘记师父的教诲,更不敢有丝毫懈怠。”
“好,这两天,我要找机会考考你,看你有没有长进。”
一听师父要考自己,慕瑶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别看古野平时没个正经,可在传道授业时却从不含糊。
古野在林府住了两天后,林远峰还是从下人的口中得知慕瑶的师父来了家里。他不知女儿什么时候拜了个师父,而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竟全然不知,尽管如此,出于礼貌,林远峰还是要好好招待来客。
古野虽然行事不按常理,也不太喜欢与那些为官做宰的人打交道,但慕瑶毕竟是他的徒弟,爱屋及乌,古野对慕瑶的父母还是尊重的。好在林远峰为人忠厚,古野与他喝酒时,两人也是相谈甚欢。
林远峰眼力也不错,他看得出古野是那种世外高人,他也乐得女儿有这么一个师父。
接下来几天,古野并未闲着,他做了一个沙盘放在慕瑶的书房里。慕瑶平日酷爱读书、写字、画画,所以她不仅在自己卧室里摆了一张书案,更是将院子里的一间屋子改成了书房。
起初,林慕瑶并不知道古野做沙盘作何用处。沙盘做好后,古野对慕瑶道:“我之前教你的兵法阵法,你需活学活用。现在我们就用这个沙盘练兵布阵,为师要看看你是否有所精进?”
慕瑶心里没底,这种沙盘演练,她闻所未闻。
古野冲着慕瑶笑道:“别紧张,这就跟下棋差不多,你就把沙盘当棋盘就好。”
慕瑶看着沙盘,心里嘀咕着:“那这棋盘也太大了。”
的确,古野做的沙盘不仅大,而且还很精致。沙盘上,山川、河流、峡谷、险滩、树林、房屋、道路,应有尽有。
对弈开始,古野先发制人,慕瑶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慕瑶看得出师父是将兵法和阵法融入这沙盘对局之中,精妙无比。慕瑶苦苦防守,可即使如此,她还是连着输了三盘。
古野戏谑道:“这个考核结果师父可不满意,你没有进步啊。”
慕瑶低下头,虚心道:“徒儿惭愧。”
古野开始点评:“瑶儿,你知道你刚才为什么输得那么惨吗?”
慕瑶虚心道:“徒儿不知。”
“你刚才犯了很多战略性和战术性错误。其一,你过于保守,结果就是处处被动。你要知道攻为上,守为下。其二,防守时你也应该利用地形优势,做到出其不意。要做到攻中有守,守中有功才行。”
慕瑶回味着师父说的话,也觉得说得句句精辟在理。慕瑶了解师父,虽然古野平时玩心重,又爱开玩笑,但却才华超众,堪为宗师。她对师父是极其崇拜的,是那么庆幸自己是古野的徒弟。
“徒儿知道了,师父,我们再来?”慕瑶是个不服输的性格,她输得那么惨,自然接受不了。
古野摆摆手,“我们师徒也对弈了一个时辰了,为师也累了。而且学习这个事也不是一朝一夕、一蹴而就的事情,你暂且练习几天我们再演练。”
听师父这样说,慕瑶也不好再坚持,而且她也确实觉得有些累。刚才与师父对局中,慕瑶精神高度集中,加之又紧张,现在额头上还残留着细密的汗珠。
古野打开酒葫芦,喝了两口酒,“瑶儿,师父饿了,现在你去给师父买只烤鸭来,你陪我喝两杯。哦,对了,烤鸭的皮要酥一点的。”
慕瑶连忙喊道:“洛洛……”
洛洛连忙跑进来,“小姐,您叫我?”
“你快去九州食肆街的张记烤鸭买两只烤鸭回来,跟老板说外皮要酥一点的。”
洛洛面色微滞,“好的,我这就去。”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洛洛就把烤鸭买回来了。慕瑶平时不怎么吃烤鸭烤鸡这些,但是古野喜欢吃,她就只有陪着吃。慕瑶也不怎么喝酒,但是师父让陪着喝,她就喝到小脸绯红还频频举杯。
后面几天,慕瑶每天都站在沙盘前演练,她对师父发明的沙盘推演非常感兴趣,甚至可以说玩得乐在其中。虽然几十几天,虽然这只是个沙盘,但慕瑶排兵布阵的本事突飞猛进。
白天,慕瑶和师父玩沙盘推演,晚上,师徒两人就坐在院子里观星辩位。
练了几天后,慕瑶再与师父对弈时,已经可以偶尔赢上一局了。虽然慕瑶对自己的表现还是有点不满意,但古野却很欣慰徒弟的悟性和努力。
古野夸赞道:“还是女徒弟比男徒弟靠谱,叶阳晨那个臭小子,就是没有你稳重踏实,更没有你勤奋努力。”
听到叶阳晨的名字,慕瑶咬了咬下唇,“师父,不要提那个人。”
古野坏笑,“怎么?那臭小子欺负你了?惹你生气了?”
“师父你怎么还提他啊?我讨厌他。”
“怎么?你们小两口吵架了?说出来听听,师父为你做主。”
迟疑片刻,林慕瑶才如实说道:“那天我爹娘帮我找媒人说亲,可能被叶阳晨听到了,他便气呼呼地离开了。”
古野揪着耳边的白发,眼球一转,“这么说来,好像你不在理多一些啊!”
慕瑶扁着嘴,“师父,你偏心。”
“不是师父偏心,你想啊,你明明都嫁了小晨的,还要去说亲,也难怪那小子想不开。”
慕瑶急着解释:“师父,那是我父母的意思,不是我的。而且我嫁给过叶阳晨,家里人是不知道的。”
古野皱了皱眉,“不能跟你父母说出实情吗?”
慕瑶表情为难,“师父,当初我是被叶阳晨抢上泽清山的,你让我怎么跟我爹娘说呢?我父母都不是江湖中人,让他们理解有些事是很难的。”
古野明白慕瑶的意思,的的确确,江湖人的行事逻辑,不是寻常百姓家能理解的。现在慕瑶是自己的徒弟了,古野出于疼爱能客观地站在慕瑶的角度思考问题,也能更多地为她设身处地着想。他也不得不承认,叶阳晨当初直接把一个陌生女孩抢上山,也是不对的,这曾给慕瑶及其家人造成过莫大的痛苦,试问曾经的强盗现在要娶人家的女儿,人家做家长的,又怎么可能轻易原谅叶阳晨呢?
古野拿出酒葫芦,“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感情的事,师父爱莫能助。但是我知道小晨对你是真心的,这很难得的。从前做错的,已经做错了,也已经无法挽回了。如果你对小晨有情,师父就希望你能珍惜了。”
林慕瑶也知道叶阳晨对自己的那份心,她抿了抿嘴唇,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古野在林府上住了一段日子,就决定要离开了。慕瑶了解师父性格,他生性喜欢到处走,不习惯总待着一个地方,这次能在林府住那么久,多半是为了陪自己。所以慕瑶虽然舍不得,但也就没有强留。
慕瑶用家里最好的酒将师父的酒壶灌满,然后又去买了永福斋的点心和两只烤鸭让师父带在路上吃。
古野走的那天,慕瑶送他出城。
出了城门后,古野骑在马上摆摆手,“瑶儿,不要再送了,我要走了。”
分别的滋味总是很难受的,慕瑶忍着不哭出来,咬着下唇点点头。
古野开着玩笑,“有空的话多学学我教你的本事,不要总想着叶阳晨那个臭小子。”
慕瑶难为情地嘟着嘴,“师父,我什么时候想那个人了?”
“好,那师父走了啊。”
慕瑶的泪水簌簌而落,“师父,你有空要再来看徒儿。”
古野笑得眼睛眯了起来,“你也都长大了,怎么还像个小女孩?”
慕瑶撒着娇,“徒儿就是想你嘛。”
“回去吧,好好照顾自己。”说完,古野打马走了。
慕瑶望着师父远去的背影,心里有失落,有难过。直至古野的身影完全消失,她才悻悻回了城。
快走到家时,慕瑶突然看见一支迎亲的队伍从远处走了过来,她不觉停住了脚步。
伴随着吹吹打打的喜乐声,新郎骑着高头大马迎面而来,他身穿喜服,胸前戴着大红花,神色志得意满。新郎身后是做工考究的八抬大轿,轿帏是艳红色的锦缎,上面多处绣着“禧”字,还有富贵牡丹的图案,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娶亲。
慕瑶也不知是怎么了,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这个画面令她突然想起了五年前自己嫁给叶阳晨时的情景,只是自己的婚仪比这要热闹得多,一应用品也比这个要奢华。慕瑶甚至冒出一个念头,她希望有一天能和叶阳晨在办一次婚礼,让自己再做一次新娘子,因为当年成婚时她的年纪还小,还没细细体味过出嫁的幸福和喜悦。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慕瑶便在心里怪自己没出息,心里嘟哝着:“谁要嫁他了,他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
慕瑶胡思乱想着,直至迎亲的队伍远去,她才掩去失落回了家。
师父在时,有个说话的人,慕瑶心情还好一些。师父走后,林慕瑶的心情又变得差了,最难过的是她还很思念叶阳晨。只是慕瑶一想到要等到明年才能再见到叶阳晨,她就觉得这种日子很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