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林远峰接话,“王大娘,不知哪家公子与我小女有缘呢?”
“哎哟,这合适的人选不要太多啊,这十里八乡的青年俊才都在我的肚子里装着呢,你们找我算是找对人啦。”
沈芸秀雅一笑,伸手示意,“那就劳烦王大娘说说看。”
王媒婆眼睛左转转,右转转,手指还在那儿掐算着,卖了会儿关子,然后道:“充州有个李适才而立之年中举,假以时日中个进士也未可知。”
沈芸微微皱眉,“年龄是不是大了些?”
王媒婆笑得花枝乱颤,“大点好,大点知道疼人。”
沈芸岔开话题,“王大娘,还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吗?”
王媒婆看了看林远峰的眼色,改口道:“宜州有个雷震镖局,总镖头赵永财有个儿子叫赵富贵,刚好与令千金年龄相仿。他们家里有着数不尽的金银,穿不完的绫罗,林小姐嫁过去简直就是荣华富贵享不尽。”
林慕瑶坐在那里听着媒婆嘴中说的那些人,简直如坐针毡,不胜厌烦。
林远峰追问:“王大娘,可有书香世家的子弟?”
“有,当然有,定州梁家,据说祖上八代出过翰林编修。”
翰林编修不过是个七品官,还是祖上八代,林远峰听后轻轻摇了摇头。
媒婆极会看人脸色,她知道自己说的这些都没能令林远峰满意,于是解释着:“林老爷,你贵为一方父母官,条件比您家好的本就不多,如果不能实际一点,恐怕我们西关道没有令你满意的显赫世家。”
林远峰淡淡一笑,“王大娘说的也是,可这毕竟事关小女的终身,我们为父母的,还是不想太委屈了她。好在小女年龄还不算很大,可以再找找看,就有劳王大娘继续费心帮我们留意着,若有合适的再与我讲。”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王媒婆也听出来林远峰这是在下逐客令,于是讪讪道,“那林老爷我就不打扰了,有好的,我会再来拜访您。”
林远峰看向管家林忠,“林伯,送客。”
王媒婆扭着腰出了大厅。
此时,大厅屋顶上的叶阳晨已是气炸肺腑。虽然慕瑶的婚事并没有谈成,但叶阳晨依然咽不下这口气,他从房顶跳下来,便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个林府,叶阳晨是气得待不下去了,他拿了包裹就要走。可叶阳晨一想到就这么走了,觉得很不解气,于是给慕瑶留了封信。他误以为慕瑶说亲的事,即使不是她本人的意思,也是她默许的,但其实慕瑶并不知情。
另一边,王媒婆走后,林慕瑶并没有急着回自己的内院,她有些话要与父亲说。
慕瑶开诚布公道:“父亲,女儿尚小,不想那么快嫁人,还请您别再找媒婆来家里了。”
林远峰轻叹,“瑶儿,你年龄也不能算小了,该定门亲事了。唉,如果为父的义兄卫忠海全家不遭难的话,我也就不用为你的婚事发愁了。”
林夫人在一旁附和,“女儿,你有了归宿,爹娘才能放心啊。”
林慕瑶很想说自己已经嫁过人了或者说自己已经找好了意中人,只是泽清山的事她不敢讲。慕瑶试探问着:“爹娘,如果有一天我自己找到意中人,你们会支持我吗?
沈芸一愣,“你是说你自己找郎婿?”
“是啊,可以吗?”话一出口,慕瑶心里就很忐忑,不知父母是什么态度。
沈芸看向林远峰,两人面面相觑,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没听过自己找意中人的。
林远峰捋着胡须,“你选意中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决定权在我们这里。你选好了可以带给我们看看,他要过了我们最后一关才行。如果我们不满意你选的,就不作数。”
林慕瑶一听,父亲的话说了等于没说,决定权不在自己手里,她就不敢把实情说出来了。慕瑶也知道,父母能这么说已算是极为开明,她为人子女也不好再多辩解。慕瑶福身一礼,退出了客厅。她刚走到花园的游廊,妹妹诗怡突然跳了出来。慕瑶一捂胸口,“你个死丫头,吓死我了。”
林诗怡笑得神秘,“姐,我都偷听到了,父母找了媒婆给你说亲了。”说完,诗怡“哈哈哈”地笑个不停。”
林慕瑶睨了诗怡一眼,“你不用得意,我之后就轮到你了。”
诗怡手里玩着树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不想嫁的话,谁都不能强迫我,即使爹娘也不行。”
林慕瑶早就了解妹妹的个性,也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比自己更加有主见,可她听到妹妹这么说,依然很是佩服妹妹的勇气,就连看诗怡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欣赏。慕瑶不由得在心中感伤着:“如果喻宁当初有诗怡一半的勇敢,也不至于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了。”她是那样替喻宁不值,更为失去了那样一个知心的朋友而痛心。
见姐姐沉思良久,诗怡问道:“姐,你怎么了?”
慕瑶回过神,饶有兴致地看着妹妹,“那你想嫁个什么样的男子呢?”
“我想嫁个让我崇拜的英雄。”诗怡表情神往地说着。
听妹妹那样说,林慕瑶的脑子里不自觉地跳出来叶阳晨。这让她更加看清了自己的心,原来自己也很崇拜叶阳晨,也希望能嫁给他。
林慕瑶正在那里想东想西的,诗怡突然打断道:“姐,别怪我没提醒你哦,你家的那个醋缸要是知道你说亲了,那可不得了。我看阳晨哥打翻醋缸是小的,搞不好他会把所有情敌淹死在他的陈醋里。”
慕瑶蹙眉,“你还是我妹妹吗?就知道取笑你姐姐。”
诗怡正色道:“姐,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也听心疼你的,明明有了心上人,却不敢告诉家里人。不过你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啊,要我说,管它什么后果,你就跟家里摊牌算了。”
慕瑶面露难色,“你说的倒是轻松,可说了之后呢?你也知道爹爹的性格,你应该能想到爹爹会作何反应吧?到时候我怎么办?是我离家出走?还是和叶阳晨断绝关系啊?”
“爹不同意的话,你就离家出走啊,为了自己的感情斗争到最后一口气。”诗怡绷着小脸认真地说,然后又补充道,“要是我,我就这么干。”
慕瑶盯着妹妹看,神色有些黯然,“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就…可是现在还没到这个地步。就是你不顾及父母年迈,也不顾及祖母的身体吗?”
诗怡想了想,姐姐的顾虑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诗怡的语气里突然多了一丝温暖,“姐,说真的,从前我还真的挺好奇的,像你这样心高气傲的性格,我未来的姐夫要多优秀,你才会心甘情愿嫁给他呢?我刚知道你的真命天子就是叶阳晨的时候,我还真的不敢相信,他那么霸道的人,你是怎么忍得了他的呢?后来我明白了,你对他有感情,他和你有缘分。所以姐,那你就好好珍惜吧。”
慕瑶浅笑,“诗怡,姐姐觉得你突然就长大了。”
诗怡也跟着一笑,只是她的笑容里也多了一抹温暖,“姐,在你眼里我永远就是贪玩的小孩,对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
“姐,我说的这些,都是希望你能幸福。从阳晨哥对奶奶做的那些好事,我就知道他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应该可以给你幸福的。”
慕瑶没有接诗怡的话,只是会心一笑。
走到房间门口,林慕瑶还在心里纠结,“要不要把父母给自己说亲的事告诉叶阳晨?”可她又担心如果告诉了叶阳晨,以叶阳晨的坏脾气,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林慕瑶与叶阳晨相处的日子久了,她自信已经很了解叶阳晨了。叶阳晨可以很迁就自己,自己也可以叶阳晨开玩笑,甚至是捉弄他,但这万般宠爱,都以自己是他妻子为前提,只有这件事是不能改变的。如果自己回避从前在泽清山的婚约,如果有人追求自己,如果叶阳晨感觉到有失去自己的可能,那么他就会很没安全感,甚至会暴怒。换言之,自己就是叶阳晨的底线,不能触碰。
虽然叶阳晨一直在为彼此的将来努力,自己也在把心渐渐交给叶阳晨,但慕瑶仍不知他们的未来在何方,至少现在是看不到曙光的。慕瑶就只能把这一切交给时间,希望时间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结局。
进了屋子,慕瑶以为叶阳晨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却在书案上看到一封信。慕瑶认出那是叶阳晨的字,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却需要留一封信呢?
慕瑶快速打开信,信上面写着:“汝之夫君已得知汝将议亲一事,娘子需知,卿已是吾妻,今生不可变改。吾对卿之心亦至死不渝,日月可鉴。如若卿另寻郎婿,无论对方何许人,吾必让此人后悔此生为人,轻则断其手脚,重则带那人去奈何桥边喝汤。绝无戏言!”
“鉴于本少爷此时心情欠佳,不宜续留在林府,特此告别。”
慕瑶看完信后气着嘟囔着:“这个混蛋,真小心眼,大醋坛子。”叶阳晨都不听她解释,就负气离开,慕瑶是有些生气的。不过,慕瑶丝毫不意外叶阳晨会离开,那正是他的性格。
慕瑶虽然在心里气叶阳晨,但是她知道叶阳晨信里说的每句话皆不是戏言。平时叶阳晨绝不是个残暴嗜杀的人,但是如果自己真嫁作他人妇,叶阳晨会疯魔到什么程度便无人可知了。
慕瑶坐在床边静了一会儿,便不怎么生叶阳晨的气了。可气消了后,她就开始想念叶阳晨。
今年,叶阳晨才来西关道不久,慕瑶本以为两人至少有一个月的相处时光。可现在两人刚刚见面,叶阳晨就气跑了,慕瑶心里止不住地失落。思念之情到了最后,慕瑶眼里闪起了泪花,嘴里不停嘟哝:“有本事就别再来找我。”
叶阳晨真的离开西关回了泽清山,继续他的苦读生活。
叶阳晨刚刚离开的那几日,慕瑶心情特别低落,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来。
那日她正在房里看书,洛洛敲门进来,“小姐,管家传话过来,说咱们家正门处,有个老头吵着要见你。”
“老头?是谁?可有说什么话?”
洛洛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慕瑶眉头微攒,“走吧,一同去看看。”
刚走至前院,管家林忠迎上来道:“小姐,门口那个老头打扮怪异,不让进就要硬闯,你可要当心啊。要我说,还是先禀报老爷再行事。”
“无妨,我先见见再说。”
慕瑶穿过垂花门来到正门,管家跟在她的身后。
众人刚踏出正门,管家林忠便用手一指 “小姐,就是那个老头。”
慕瑶顺着林伯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见来人她先是大惊,随即快步上前,敛衽后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慕瑶的这一跪,旁边的管家和丫鬟都很震惊失色,不知这干瘦矮小的老头是何来历,竟让自家小姐行此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