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重来 第4章 第 4 章

“耿尧安！”程松直大喊，跟着小孩跑了出去，大晚上的，要是耿尧安出了事，那他也不用活了！

耿尧安不管不顾，一个劲往外冲。程松直跟在后面追：“阿葵！别出去！阿葵！”

屋子很小，从次卧到门口也不过十几步，小孩打开门，踩着拖鞋“哐啷哐啷”往楼上跑，直跑到他师爷家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追过来的程松直，赌气道：“我不睡你的床，你也不要管我了。”

“你在说什么啊？”程松直万分无奈，又怕惊扰了易老师，只得先把孩子哄回来，“我说错话了，你先下来，我们不说这个了，回去睡觉，然后明天带你去玩，你想去故宫还是国博？”

这栋老旧宿舍楼里住的都是学校的老师，大多是和刘巍思年纪相仿的，这个时候要么就是睡了，要么就是暑假没在学校住，楼道静悄悄的，只有两兄弟说话的声音。

耿尧安固执地摇摇头，然后抬手敲了门。

程松直怕小孩反应太激烈，没有跟着上去，只站在楼梯拐弯处看着，不一会儿就看见门口透出昏黄的灯光，应该是护工来开门了。

耿尧安仰着脖子，低声说话。程松直听不大清他说了什么，只见他迈进了门，然后，那扇门就关上了。

不知道小孩到底什么情况，程松直不敢走，坐在楼梯上等了二十分钟才给护工发了消息：耿尧安今晚在易老师家睡吗？

护工很快回复：对，他来跟易老师说了晚安，易老师很高兴，让他睡在家里。次卧的床是干净的，我让他先睡那里。

程松直：不好意思啊，小朋友不懂事，这么晚辛苦您了。

护工：没事，小孩挺好的，他来了易老师心情好一点，你也别担心，我把门关好了，不会让他乱跑的。

程松直：谢谢，我明早就来接他回去。

耿尧安如愿以偿地离开了程松直，睡在易老师家的次卧。躺在这张陌生的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耿尧安突然想，这个房间以前爸爸是不是也住过呢？就像刘师爷给程松直他爸爸留房一样，师爷是不是也会给爸爸留房？

想到爸爸，耿尧安拿出手机，给爸爸打了电话：“爸爸，你睡了吗？”

耿少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温柔地传过来：“还没有，怎么样？今天哥哥带你去哪里玩了？好不好玩？”

耿尧安转转眼珠子，说：“我跟哥哥吵架了。”

“为什么？”

“就是，”耿尧安不知道怎么说，支支吾吾道，“他太凶了嘛！”

耿少英轻笑一声：“那你还非得去？你不是很喜欢哥哥？现在又说人家凶。爸爸跟你说过的，在刘师爷家里要听话，不要给刘师爷添麻烦……”

“爸爸，”耿尧安打断了他的话，沉默一会道，“我不在刘师爷那里。”

耿少英心都提起来了，这么晚，怎么不在刘老师家里呢？“那你在哪儿？你别乱跑。”

“我在师爷家里。”

“你在师——你在哪里？”

光是听语气，耿尧安就能想象出爸爸脸上震惊的表情，但是就像他说的，他要爸爸和师爷和好，要让爸爸跨过那个坎，因此即使知道爸爸可能不太容易接受，他还是重复了一遍：“我在师爷家里。”

那头很久没有声音，久得让耿尧安有些心慌，就在耿尧安忐忑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听见爸爸冷静得有些陌生的语调问：“你哪个师爷？”

耿尧安手指抠着睡裤的中缝，心想，要是程松直知道了，肯定会把他的屁股打开花，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屁股也只好容后考虑了。

“爸爸，是易老师，你的硕士生导师，我的师爷。”

“你没有师爷，我给你订机票，你明天就回来。”

“不！”耿尧安叫起来，“我不要回去！我要你来！”

“我让松儿送你回来，省得你打扰刘师爷休息。”

“刘师爷已经出差去了！我不回去！除非你来接我！”耿尧安非常坚定，生怕爸爸拒绝似的，说完立刻把电话挂了。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让爸爸过来！

被挂了电话的耿少英郁闷非常，又听到那个实在令他有些恐惧的人，实在不是很舒服。可是耿尧安还在那个人家里，性子又固执，万一……

耿少英又打了个电话给程松直：“松儿，刚刚阿葵给我打电话了。”

程松直刚躺上床，就接到了电话，立刻宽慰道：“师伯，您别担心，我明天一早就上去接他。”

“好，你送他回来吧，我现在就给他订机票，抱歉，这么麻烦你。”

“师伯，您别说这种话，”程松直不知怎么的想起耿尧安说的那些话，说他们全都在帮耿少英逃避，所以耿少英才会这么多年没办法直面过去，“只是师伯，阿葵很固执，我怕他不肯回去。”

“就算他不肯回来，也一定把他接回刘老师家里，不要让他在……在……在那里，我、我有点怕……”

程松直心疼他这个师伯，又生气耿尧安不懂事，搞得两头为难，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把易老师的情况告诉耿少英。

“师伯，没事的，我明天一早上去看看，不会让阿葵受委屈的。”

“好，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师伯，您先休息吧，我明早就给您消息。”

程松直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就上易老师那里去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结果一上去就看见易老师和耿尧安坐在沙发上，相互依偎着说话，很温馨的样子。

见他来了，易老师眼睛亮了，招招手道：“少英，你来了啊，你吃早饭没有？”说着，扭头朝正在厨房洗碗的护工道，“少英来了，给少英煮、煮……少英最喜欢鸡蛋面，给少英煮一碗面，蛋要流心的，少英最喜欢这个了。”

“好，我这就煮。”护工应了一声，回头冲程松直笑了笑。

程松直走过来，道：“耿尧安，跟我回去。”

“不！我不回去！”耿尧安嚷起来，“我要和师爷在一起！”

易老师慌慌张张的，赶紧抱着小孩：“不回去不回去，阿葵和师爷在一起。”

程松直真要疯了，易老师是怎么做到一边认得那是耿尧安一边把他认成耿少英的？耿少英和耿尧安只差六岁，这不诡异吗？

程松直也不能上手和易老师抢孩子，只好坐在一旁听他们俩说话，一个糊里糊涂，一个装傻充愣，可真是爷孙！

那头护工把做好的早餐端到餐桌，喊道：“小程同学，来吃吧。”

程松直起身走过去，护工朝他笑笑，低声道：“知道你不爱吃面，给你煮了米线。”

程松直颇为无奈，因为易老师常常把他认成耿少英，他和护工都混熟了。看着那碗颇合自己口味的米线，程松直笑着道谢，随后坐下来，拿起筷子就要吃。

可是米线还没送到嘴里呢，一声严厉的“耿少英”就把他吓停了，程松直抬头看去，只见易老师怒目圆睁，手中拐杖“砰砰”砸地：“你给我过来！”

天哪！程松直翻了一个白眼，心想，以后我师爷可千万别糊涂了，不然要折磨死我！

看着程松直走来，易老师气得身板都坐直了，耿尧安显然没料到这个发展，静静地缩在一旁，不敢出声。

“站过来！”易老师用拐杖指指跟前，不等程松直站好就骂，“你懂事不懂事？给你饭吃，你谢过人了吗？没出息的东西！以后再外面也这样丢人现眼！”说着，扬起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打在程松直大腿上，“啪”一声闷响。

“啊！”程松直真没想到是这个发展，被当成其他人就算了，还要挨骂挨打，问题是这拐杖也太实了吧！隔着牛仔裤都疼到肉里，程松直捂着伤处，呲牙咧嘴的。

易老师不解气似的，用拐杖指指另一头的沙发：“跪上去！”

程松直双眼写满了疑惑和震惊，解释道：“易老师，我不是耿……”

“你还狡辩！”易老师站起来，作势要打他，“说你两句都不行，我还怎么教你了？！你是不是想气死我？马上跪上去！我今天不得好好教训你！”

他妈的，要不是看他七老八十，又是自己师爷的师兄，程松直真的会翻脸走人，可是要是老头子受了刺激，出点什么毛病，最后肯定还是他的错。程松直无奈叹气，只得满腹委屈地走过去，背对着易老师跪到了沙发上。

易老师扬起手中的拐杖，照着程松直的屁股“啪”一声抽下去：“不懂事！没礼貌！今天打你，就是要你好好记住，以后再敢这样，看我不打死你！”

挨骂不算啥，反正这老头子神智不清，可是屁股是真疼啊！程松直很久没挨打了，这一拐杖下来，感觉整个屁股都发麻。

“啪！”

“啪！”

“好了好了，易老师，”护工见状，忙上来拦着，“已经打了几十下了，他知道错了，您别生气，再打要把小孩打坏了。”

易老师眼中茫茫然的，像个不知事的小孩：“他知道错了？”

“知道了知道了，您都打了好几十下了，他等会还要学习呢，再打都坐不了了。”

易老师点点头：“嗯，那不打了。”